李子訕訕地道：“那個楚國特使與魏國宮廷關係密切，我們懷疑楚國與魏國之間有交易。所以就對副幕僚長的活動進行了重點調查。但是，隻是一般的調查……” 　　浦宗怒了，道：“我說了，說具體的！” 　　李子窘迫地窺視了一下馮冥博士的臉色，嘟囔道：“這個……查證很困難……目前還沒有發現泄密的證據。” 　　樓庳的臉色有點僵硬，道：“副幕僚長是代表我與楚國、魏國人應酬的，這樣的懷疑……太過分。有接觸不代表出賣秦國秘密。我們太子府現在設在洛邑，難道就會向洛邑出賣利益了麼？再者，是前任不意味著就是泄密者。馮冥也是前任，我就不敢想象他會出賣秦國的機密。這樣的調查理由簡直就是扯談！” 　　會議一下子鴉雀無聲了。 　　喬詭的臉色沉了下來，變成了死灰色。 　　冷場了一會，鄭魁盯著李子道：“說說對喬詭博士的調查情況吧。” 　　“諾。”李子朝鄭魁躬腰，瞅了一眼馮冥，看著文件夾介紹道：“喬詭博士……是他住持設計的啟動行動。組建完各啟動小組後，把所要啟動的間諜小組資料提供給了各啟動小組。” 　　“資料提供給了各啟動小組？什麼意思？都提供了什麼資料？”鄭魁立刻警覺起來。 　　李子解釋道：“就是給不同的啟動小組看了所需要啟動的間諜小組資料……看完以後都收回了。” 　　“呯”的一聲，鄭魁勃然大怒，重重地拍了一下麵前的矮條案桌：“就是一個啟動命令，乾什麼要向他們透底？喬詭，你為什麼要怎麼做？看後都收回了麼？這麼說，那麼多秘密資料都流出資料亭了？你能保證這當中不存在泄密問題嗎？” 　　浦宗眼睛瞇了起來，透著寒冷的戾氣：“原來泄密的根源在喬詭博士身上啊！” 　　喬詭毫不在意，朝鄭魁躬腰道：“間諜所的每一個人都經過秦國衛戍軍最嚴格的鑒別審查，對秦國的忠誠是確定無疑的。讓他們看資料，是為了便於在啟動過程處理突發情況。而且，按啟動行動的計劃，他們以後將隨時與間諜小組保持聯係，成為特派員，不熟悉情況根本無法勝任工作。” 　　“嗬，振振有詞哦。”鄭魁不以為然，盯著喬詭道：“為什麼不讓他們在資料亭閱讀？這可是最機密的檔案！” 　　“這是根據間諜所的慣例來處理的。”喬詭解釋道：“檔案隻要在間諜所書亭區域內，是可以閱讀的，隻是不準帶出這個區域。而且，據我的觀察和警衛的多次搜查，從來沒有發現過有人這麼做過。” 　　“沒有發現不代表沒有泄密。”鄭魁笑了：“喬詭博士好有信心哦。” 　　喬詭默默地朝鄭魁躬腰致意。 　　“喬詭博士就是一個信心十足的人。”浦宗瞅著喬詭笑了：“聽說在麵臨奪命險境時依然能從容不迫，說是在這次行動中差點死了。我很好奇，這個差點是差了多少？不會是‘差之毫厘謬以千裡’吧？” 　　喬詭忍不住內心的窩火，鬱悶地吐槽道：“這個事情最好是由子青和郭淳來解答。我回答的話，擔心諸位大人會說我‘欲蓋彌彰’、耍‘苦肉計’什麼的，就恕我不給自己貼金了……” 　　“你……”浦宗楞了一下，臉色漲紅了。 　　“李子，你說說吧。”眼看浦宗要翻臉，馮冥急忙插話，示意李子。 　　“諾。”李子低頭答應，打開了文件夾，瞥了一眼道：“這個事情發生在接頭的時候。由於去間諜小組的道路被魏軍封鎖了，而且不清楚被封鎖原因，喬詭博士帶子青和郭淳穿過小窄巷，繞過了封鎖線。眼看就到了間諜小組所在的院子，他們小心地往那個院子去。 　　都是，由於先前遇到過魏軍，喬詭博士心裡有了疑竇，所以，他們沒有直接上去聯絡，而是來到了聯絡點隔壁的院子……” 　　他把當時的情況介紹了一下，言詞中不乏對喬詭沉著應對突發情況的溢美。 　　鄭魁很驚愕，鬆了一口氣道：“哦，事發突然，確實很驚險哦。” 　　喬詭嘆了一口氣，委屈地道：“誰說不是呢？若不是子青為我擋了這一箭，我恐怕早已經魂飛魄散了……” 　　鄭魁很是感慨：“哎呀，吾王有喬詭博士這樣的長官身先士卒，不愁霸業不成啊。看來，喬詭博士的嫌疑確實可以排除了，苦肉計一說與現場情況不符。但是，子青這個人很忠勇，敢冒死救助上司，不容易啊。” 　　喬詭故作感恩地道：“所以，我已經提請候正大人，將他晉升為我的助理。” 　　“什麼助理啊？弄得像是一個助你暖被、穿衣服的勤務兵一樣。”浦宗撇了一下嘴，很是不屑：“我們秦國人墮落到如此地步了麼？” 　　與會者都笑了起來，樓庳道：“這個稱呼確實不合適，我已經告訴祀紘了，就晉升子青為間諜所副博士吧，任命書隨後就會下達。馮冥大人，衛戍軍間諜部沒有意見吧？” 　　“我完全贊同。”馮冥笑嗬嗬的。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接著，會議對泄密情況進行了定性，認為太子府間諜所著眼與形勢發展，積極啟動潛伏小組的思路沒有錯。但是，由於急於求成，在執行過程中存在瑕疵。尤其是對機密資料的處理失當，致使檔案流出資料亭，處於失控的狀態，從而導致資料泄密。因此，此次失密，完全是間諜所博士無視資料管理規定，致資料管理失控所致。 　　樓庳候正、浦宗將軍、鄭魁將軍和馮冥博士都在調查報告上簽了字。 　　這事就這麼上報給了宮廷相國府，完事了。 　　子青明白了，樓庳擔心泄密事件影響太子府聲譽，不想把事情鬧大，想息事寧人，把責任推到手下人工作失誤上就完了。喬詭雖然是博士，名義上是自己的顧問，實際上隻是一個部門的負責人，由他承擔責任無傷大雅。 　　馮冥博士雖然手握尚方寶劍，原本想順手幫喬詭一把，將他提升為付幕僚長。但是，樓庳是主管秦國間諜的候正，地位不容挑戰，他犯不著為喬詭與樓庳過不去。而且，他發覺陽衛戍軍將軍和軍隊的諜報部門對喬詭有厭惡感，連樓庳都沒有幫喬詭的意思。所以他來了一手息事寧人，識趣地閉嘴了。 　　——說到這裡，藤莉嗬嗬地笑了起來：“夫君，事情可真是有趣，聽樓庳說，馮冥博士原來的意思，是要追究祀紘副幕僚長責任的，喬詭可能會晉升接替代他的位置。沒有想到，最後的結果竟然是僵桃李代，好處都讓你給得了，他卻要背一個處罰……” 　　子青鬆了一口氣，喬詭確實是白忙活了，自己是漁翁得利，白撿了一個便宜。 　　奇怪的是，樓庳怎麼會同意自己晉升間諜所副博士了呢？他不是一直對自己心存疑竇的麼？ 　　已經已經兩次奮不顧身了，一次是抓千麵人，這次是救護喬詭。第一次奮不顧身樓庳沒有露麵。而這次奮不顧身地救喬詭卻導致他親自來了診所，還說已經對喬詭言明自己的性命比喬詭重要，要保全自己的生命安全。 　　難道這一次冒死救喬詭的苦肉計讓樓庳改變了對自己的看法，相信自己真的是卅歲了？他很忐忑。 　　喬詭這一次鬱悶得吐血了，事情的發展沒有沿著他的設想走，他可能想破腦袋也搞不清楚，怎麼就莫名其妙地失算了？ 　　可是，子青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按照李子的說法，瞿茼一定察覺到資料亭失竊了，她隻是沒有向喬詭報告而已。原因或許是沒有懷疑的對象，報告以後除了受到責罰、丟了工作，對她沒有半點好處，因而隱瞞不報了？如此，她一定會在資料亭設局，一旦抓到自己的把柄，她一定會向喬詭報告的。 　　想到這裡，他的心又怦怦亂跳起來，難道再也不能竊取資料亭中的情報了麼？ 　　轉念，自己現在是間諜所副博士，已經今非昔比，是間諜所的長官，那些以往的同事已經成為他的部下，還怕他們反了天麼？ 　　自己的忐忑，是沒有調整好地位心態，還在做賊心虛。現在，即使瞿茼發現有人進入資料亭，又能怎麼樣呢？憑什麼懷疑是他子青？她是不會哼聲的。一旦哼聲，她將麵臨衛戍軍、太子府的調查，追究到底泄露了什麼檔案？她是講不清楚的，最後，輕則被趕出間諜所，丟掉一個愜意的崗位；重，則丟了自己的性命。 　　所以，她最多就是心裡對自己有懷疑而已。但是，憑自己現在在間諜所的地位，她敢懷疑自己麼？並且，他還可以恐嚇她一番的。盡管有一定的風險，或許還可能被她訛詐。 　　但是，風險是可控的，畢竟資料亭裡有許多機密，這個渠道必須加以維持。 　　喬詭將隨欽差大人回了鹹陽，將接受衛戍軍間諜部進一步的審查，現在的間諜所就暫時由子青坐鎮。 　　他依舊在蜂亭辦公，郭淳很自覺地搬去了萇牝的螳亭，與荒灃擠一塊去了。 　　這天，子青去了資料亭，想試探一下瞿茼對自己的態度。 　　她見了他依舊笑嘻嘻的，朝他躬腰，連連說著恭喜的話。那親切自然的表情，一點也不像看穿了子青底牌的樣子。 　　他瞅她的臉也是笑吟吟的，像以往一樣在資料亭內外室走了一圈，似乎地上的香灰痕跡已經擦掉了，更別說有頭發絲了。 　　這讓他感覺有點懵，所有的跡象表明，情況不是李子所說的那樣，資料亭並沒有特殊戒備。 　　他隻能先放下疑竇，應付目前的局麵去了。 　　自太子府在各諸侯國的情報組織覆滅以後，太子府在諸侯地區的滲透力量弱了很多，幾乎可以用空白來描述。白起在楚國漢水地區陷入楚軍重圍後，被掐斷了與鹹陽宮廷的聯係。魏國宮廷還是通過韓國的通報知才知道白起和他的軍隊處境不妙。 　　可是，魏國還在一味地加強大梁防守力量，對秦軍與楚軍的戰鬥充耳不聞，沒有絲毫向楚國運動的跡象。 　　秦國宮廷決定放棄假道伐虢計劃，派兵接應白起的軍隊撤回秦國。 　　但是，陷於重圍之中，不是說撤就能撤的，白起拒絕了命令，決意孤注一擲率軍隊繼續南下，打垮楚軍主力，來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樣，在白起帶領下，秦軍長驅直入，經過多次鏖戰，竟然攻打並占領了楚國在漢水流域的要地鄧，到達了楚國別都鄢附近。 　　這下楚國反倒是慌了神，開始強調防禦作戰，戰爭朝著有利於秦軍的方向發展了。 　　但是，對與戰場的變化情況，太子府竟然一點也沒有察覺。由於沒有能力收集楚國戰場情報，對各諸侯的情況兩眼一抹黑，隻能依據市井傳言來分析楚國戰場的變化情況。直到白起派人送信去鹹陽，這才知道，秦軍與楚軍的戰局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讓樓庳感到鬱悶，作為一個情報機構，顏麵無存。 　　過了沒幾天，秦國衛戍軍間諜部來了雞毛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認為眼下秦楚間激戰正酣，喬詭身負重任，把一個老牌特工涼在鹹陽是不合適的。所以，喬詭在鹹陽審查的計劃被取消了，重回太子府工作。 　　喬詭似乎還真有急事，他把內部事務扔給了子青，自己帶著泣紫、郝娀等出了太子府院子就沒了蹤影。 　　這說明，喬詭肩負的工作是關於全局性的諜報工作，非常重要，連對他的審查都不得不放在一邊。 　　這讓子青想起了在啟動行動開始的時候，泣紫她們協助軍隊情報部門在大梁開展行動的事情。難道他們又去了大梁？ 　　下班了，祀紘約他一起去秦川街秦味食鋪喝酒。他不想去，想再次進資料亭一探究竟，就借口回家陪藤莉。那知祀紘詭異地笑道：“今晚書記亭兩位美女有要事，你要獨守空房了嘍……嗬嗬，說笑的，她們今晚加班，有急事……” 　　看來祀紘石嘴裡有情報。子青心動了，上了祀紘的馬車。 　　由於這一次子青及時通風報信和俠義相助，祀紘成功地避開了喬詭的嫁禍。而且，由於浦宗的鼎力相助，與他搬來的救兵鄭魁和樓庳配合默契，使得馮冥博士狼狽不堪，出盡了醜。這讓樓庳很滿意，認為祀紘對事態的把握很精準，看高了他一眼。 　　而祀紘知道，浦宗是子青依賴的靠山。能請出這樣的靠山為自己站臺，雖然不知道子青的意圖是什麼？但是，他可是得利者。 　　想起當時與子青的沖突，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吧？ 　　子靑明白，祀紘是沖著自己背後的靠山與自己交往的。他很樂意，畢竟這個情報渠道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