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紘嘆了一口氣,繼續道:“鑒於此情況,樓庳候正想終止對喬詭審查,派他去大梁主持情報收集工作。可是我考慮,這些間諜小組以後就歸你們間諜所管了,喬詭身邊的疑點還沒有搞清楚,所以樓庳候正還是派你去比較合適。這樣,以後你就可以掌管這些間諜小組,對你以後仕途進一步提升幫助機會。樓庳大人同意了,讓你明天就出發。” 他表功意味濃鬱,子青心知肚明,離開躬腰作揖,嘴裡道:“諾。子青感謝祀紘大人的栽培。” 祀紘起身回到矮桌前,拿起桌上一個檔案匣子遞給他:“這份資料你拿去好好看看。完了就送資料亭歸檔吧。” “諾。”子青雙手接過後再次躬腰作揖。 祀紘這麼著急的給自己下達行動命令,說明大梁決戰就在眼前,魏國的命運之戰即將來臨,情況確實很緊急。 回到蜂亭,壓抑住內心的忐忑,子青仔細地看了一下檔案。 有三個間諜小組在大梁活動,共十五個人。 鑒於上次的情報一網打盡了太子府間諜所所有間諜小組,震驚了秦國宮廷,太子府再有這樣的損失,祀紘就要被樓庳架在火上烤了。子青分析,祀紘拿出了三個間諜小組給自己去操控,是防備萬一失敗了也好有一個可以甩鍋的人。 如此,這一次就不能像那樣把間諜小組的人員信息全部提供給魏國立候府,而是由他們自己去偵破,最好能有幾個漏網的,造成是間諜小組自己露出了破綻而遭被捕、打擊的假象。 想到這裡,他細細地想了想剛才所看的檔案內容,去了資料亭。 瞿茼見了他給他躬腰道:“子青……博士。” 子青楞了一下:“瞿茼,怎麼這麼生分了?” “沒有啊。”她臉突然紅了,訕訕地道:“你現在可是博士,我若不尊重你一點,藤莉難免胡亂猜忌,我怕也會被衛戍軍請去,落得與藺媚一樣的下場。“ 她這是話裡有話啊。子青忽然就起了疑心。他懷疑瞿茼是借題發揮,指桑罵槐發泄對自己的不滿。但是,他不想惡化與她的關係,便勃然變色道:“你說什麼吶?藺媚被抓,是由於她自己行為不檢點的原因,若不是藤莉為她求情,祀紘幕僚長能保她回來麼?你不知道原因,就別胡亂瞎猜啦。” 瞿茼尷尬地笑,臉色更紅了,瞅著他道:“抱歉,子青,我隻是不想讓你在藤莉麵前難做人……” “行啦,就會瞎操心。”子青生氣了,把手裡的檔案扔在她矮桌上:“祀紘副幕僚長吩咐的,歸檔。” 他出了資料亭,出了太子府院子,去了百匯客棧,在那兒上了一輛馬車往法碼街寓所趕去。 很奇怪,藺媚被逮去禁衛軍的事情怎麼就傳遍間諜所了?連瞿茼都聽聞了,是泣紫和郝娀告訴她的麼? 但是,她們倆又是怎麼得到消息的呢? 郭淳現在與泣紫如膠似漆,這次一定要把他帶到大梁去,小酒一喝,不怕他守口如瓶。 烏鴉見了子青出現很驚異:“出了什麼事情了麼?怎麼不易容就來了?” “有一個緊急的情報,必須要送給魏國禁衛軍。”子青坐了下來。 “哦。”烏鴉立刻拿出絹帛、筆等待他繼續說。 “有情報顯示,大梁有三個秦國間諜小組在活動,肩負為大梁會戰收集情報的任務。具體線索如下:一、大梁萂刺街茶鋪掌櫃,珖羽;二、大梁兵器所公寓,馬夫冰灃;三、大梁萂蒿街曇華畫鋪,漬清。”子青扭頭看了一下他寫的密碼,問道:“都寫下來了麼?” 烏鴉點點頭:“都寫下來了。” “好。這幾天我要出一次遠門,雨燕送來的情報,如果涉及魏國的,你可以先送給魏國禁衛軍。” “我知道了。你要小心哦。” “我會的。”子青點點頭,瞅著他吩咐道:“烏鴉,你也一定要小心,記得出門一定要易容。我走了。” 他去了四角街,買了兩大蒲草袋粽子帶回了太子府。 去了書記亭,隻有藤莉一個人在。他咧了一下嘴,問她道:“藺媚呢?” “被祀紘幕僚長接走了,好像是到哪個客棧修養去了。這下我可以清靜幾天了。”藤莉開心地笑了起來,很是得意。 “是,你是要清靜幾天了,我明天就要去大梁啟動間諜小組。這是給你買的午餐。”他把手裡的蒲草袋子遞給藤莉。隨後憂鬱地瞅著藤莉,幽幽地問道:“祀紘會不會察覺是你在針對藺媚?” “怎麼可能?”她驚訝地一口否認了:“你別瞎想。” “你看,”他給她扳起了手指頭:“我要去大梁了,藺媚也搬出去了,就剩下你一個人獨守書記亭了。祀紘可是一個老奸巨猾的人,你就不怕他是有意支開我們倆,給你來一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藤莉懵逼了一會,慌了:“那……怎麼辦?” “你向浦宗將軍借一把連弩回來。”子青嘿嘿笑著出了一個主意,道:“晚上睡覺的時候放在枕頭邊,若是有人夜半想撬門進來,你就用弩箭射他,然後向浦宗將軍報告。” “直接射弩?”藤莉有點害怕:“萬一是太子府裡的人……” “肯定是太子府裡的人,要不怎麼進得了太子府?”子青啟發她道:“你射中了他,他就賴不掉了,隻能說出背後指使他的人。” 藤莉明白了,神情嚴肅地點點頭。但是,眼裡的惶恐依舊。 子青卻樂嗬嗬的。他的擔心其實並不強烈,藤莉有浦宗將軍作後盾,敢對她進行威脅的人就是作死,他不過是提醒藤莉注意防範罷了。 他回到蜂亭,在廊道上大聲喊起了郭淳。他應著跑進了蜂亭。子青指著蒲草袋子裡的粽子道:“郭淳,來,一起吃粽子。” “諾。”他笑嘻嘻地道:“謝謝子青。” 他們在矮桌邊相對跪坐,吃了起了粽子。 子青剝開粽葉咬了一口粽子,道:“郭淳,明天你隨我一起去大梁,這是祀紘副幕僚長交代的任務。” 郭淳楞了一下,有點惶恐:“子青,大梁馬上就要開戰了,這個時候過去,風險很大哦。” “是啊。”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但是,這是任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郭淳沮喪地耷拉下腦袋:“唉,運氣真不好。” “那麼,你去大車鋪預定一輛馬車吧?去沙海城。我們明天辰時在城北大車站見。”子青吩咐道。 “諾。”郭淳躬腰答應,抹著嘴出了蜂亭的門。 翌日早上,子青在食鋪買了一隻燒雞和一罐穀子酒,與在城北大車鋪的郭淳匯合後,他們登上了馬車。 大梁決戰在即,北麵的道路已經無人敢走,他們隻能從洛邑南麵出軒轅關,經韓國都城新鄭,然後過榆關到沙海城。 坐在馬車廂裡,子青攤開了蒲草袋子包著的燒雞,往酒盅裡倒上穀子酒。在馬車上要呆一個整天,無所事事,隻能喝酒了。 郭淳見狀拿出了一草包蝦乾。子青瞅著他笑了起來:“郭淳,想不到你也帶了下酒的好東西。” 郭淳笑道:“從這裡去大梁路途遙遠,我就想好了,要帶點解口饞的東西。” 子青笑道:“是泣紫給你買的吧?說什麼‘要帶點解口饞的東西’,我與你多次外出,就從沒有見你帶過東西!” 他嘿嘿地笑了起來:“沒想到讓你一眼就看穿了。” 他們倆各喝了一口酒,各自掰了一隻雞腿啃咬起來。 泣紫似乎是得到了什麼消息,怎麼會預知郭淳會隨自己去大梁了呢? “郭淳,泣紫對我們這次去大梁怎麼看?”子青又喝了一口酒,不動聲色地問道。 他也喝了一口酒,齜咧著嘴道:“她說,這個時候去大梁就是發配,一定是子青得罪了祀紘副幕僚長,我就是一個陪綁的。” 子青楞了一下,有點納悶:“她怎麼這麼說?” 他神神道道地笑了,帶著自以為是的狡猾:“這還不清楚麼?誰都知道藺媚就是祀紘副幕僚長的小心肝,卻被衛戍軍弄進了刑訊室整了個半死。這幕後的指使人一目了然,你當別人是傻子麼?” “什麼意思?”子青瞥著他,聽出了他言下之意:“你是說與我有關?” 話問出口,他忽然頭皮發麻,意識到事態確實不一般。祀紘是那麼容易屈服的人麼?綁架藺媚對他來說就被蚊子叮咬了一下,無傷大礙,自己憑什麼認為他會屈服而向自己示好?是自己誤判了,太自以為是了。老奸巨猾的祀紘竟然打著感恩的名義,以借花獻佛的手段,笑裡藏刀地把自己放在了大梁這塊砧板上,笑嘻嘻地看著魏國禁衛軍痛宰自己。自己卻配合著祀紘,將偵破大梁間諜小組的線索送給了禁衛軍間諜部,讓自己陷在了危局中。 “反正是差不多。”郭淳咬了一口雞腿:“反正你與藤莉是夫妻,那浦宗將軍不會平白無故地對付藺媚。再說了,不看僧麵看佛麵,如果藺媚真的犯上了什麼事,浦宗將軍能不提前與祀紘副幕僚長打招呼麼?就這麼抓了,這才有蹊蹺吶。” 他最後的一句話意味深長。 “你就瞎猜吧。”子青裝著不以為然的樣子嗬斥道,內心卻忍不住有了顫栗的感覺。聰明反被聰明誤,自己竟然為祀紘暗算自己的圖謀助了一把力,簡直就是笑話。 想到這裡,他的心情變的惡劣起來。 祀紘真不是個東西,完全沒有將自己對他的示好放在眼裡,他是自己的一個勁敵哦。 可是,事已如此,他不得不冒險去大梁。既然這樣,為了避免落入祀紘的陷阱,保證自己的安全,原打算通過暗中指導魏國禁衛軍一步一步偵破間諜小組的計劃是不能實施了,免得被郭淳抓住把柄去祀紘麵前獻媚。 好在現在已經意識到了危險,自己在大梁小心一點就是了,不怕沒有反擊的機會。 他鎮定住自己情緒,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酒。 現在魏國禁衛軍很可能已經盯上了大梁的間諜小組。如此,他和郭淳就不必急著露麵了,明哲保身,躲過祀紘暗算才是主要的,隻需暗中觀察大梁間諜小組的暴露過程、積累起一些可以吹噓的題材,回洛邑後可以編故事糊弄祀紘、向他交差就行了。 拿定了主意,他的心安穩了下來。 第三日上午,馬車終於到了沙海城徐家棚大車鋪。他們下車後,背著行李往大梁走去。 慢悠悠的,直到下午才進大梁,住進了一家小客棧。安放好行李,他們先去了萂蒿街的曇華畫鋪。 曇華畫鋪在濊水的左邊。 逢澤,睢水、濊水在大梁西麵城中分叉,人工挖成的鴻溝從濊水左邊引出,浩浩蕩蕩地奔流向南。兩條河和溝將大梁城分成了好幾個區域,除了橋,還用船擺渡,碼頭很多。 假裝看畫樣,子青一眼就認出了被他出賣給禁衛軍的漬清。他的一隻眼角是青的,顯然被打傷的。 子青立刻出門去了萂刺街。 眼角被打傷,說明他已經被禁衛軍抓過,人還在畫鋪,說明他招供了。 他心情大好。 自魏國在大梁集結重兵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原本就非常繁華的大梁更是人頭攢動,街上人流熙熙攘攘,鴻溝上船隻你來我往,一派繁忙的景象。 萂刺街茶鋪是珖羽情報組小的聯絡點,組長珖羽就隱居在這裡。子青與郭淳來到了茶鋪附近後,進了一家小食鋪,點了一罐穀子酒、一盤紅燒鮰魚、一碗排骨藕湯、兩碗熱乾麵。 食鋪雖小卻很熱鬧,自己已經向禁衛軍通報了萂刺街茶鋪聯絡點,食鋪裡麵想必一定混雜著魏國禁衛軍的人。 食鋪距茶鋪三十來米左右,從子青坐的位置能夠清楚地看清茶鋪周圍的情況。但是,子青楞是沒有朝茶鋪那頭看一眼,眼睛就盯著桌子上的菜,似乎對街上的事情不屑一顧。 郭淳不明就裡,也很享受食鋪的美味,他們篤悠悠地喝起酒來。 子青確信,按照禁衛軍間諜部的工作進度,這個點應該在他們的監視之下了。平靜意味著兇險。 子青決絕沒有接頭的意思,也不想讓郭淳白白被抓,他需要留下郭淳回到洛邑為這次接頭失敗作證,把鍋甩給祀紘:是祀紘先期工作失誤,導致了間諜小組的暴露。 權當是逛街吃飯,他們交杯換盞,喝酒、吃菜,吃了個痛快。然後結賬出了食鋪,晃晃悠悠地走了。 繞了很大一圈後,他們去了郵差所,在郵差所告示牌寫了一行字:外甥咩子如果在萂刺街街,請後天辰時在古韻茶鋪見大舅。 “既然間諜小組不理睬死信箱傳遞的信號,顯然是出現了狀況。”見郭淳一臉的懵逼樣,子青故作輕鬆地解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