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反常,應該是發生了什麼變故才導致院子裡空無一人。 “管家大人!”忽然一個人大喊起來,把溫獰和子青驚了一跳。 “嚷什麼?”溫獰氣急敗壞地斥責著走出了堂屋。 那人興奮地朝溫獰作揖道:“大人,我在茅廁發現了我們的人留下的情報。” “是嗎?”溫獰頓時也興奮起來,隨著他一起去了茅廁。 子青也緊隨溫獰去了茅廁。 茅廁的墻隻有半個人高,上麵有一個茅草頂,四麵透風。茅廁裡挖了一個斜下的溝,溝兩側擺了兩塊扁石塊,這就是茅坑了。 茅廁裡已經有一個間諜舉著燈盞候著,見溫獰進了茅廁立刻蹲下,用燈盞照著茅坑前的地上道:“大人,在這裡。” 昏暗的燈盞下,地上隱隱約約的似乎有字。 顧不上臭氣熏天,溫獰立刻蹲了下去,輕聲讀了起來:“魏遫病危,回王宮了。雉。” 子青立刻急叫起來:“什麼?他回王宮了?哎呀,不能讓他回王宮,大人,我們快追……” “追?談何容易。”溫獰打斷了子青的話,道:“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回宮的,從那條道回的王宮?” “那我們就無功而返麼?”子青裝起不甘的樣子嘟囔道。 “那你想怎麼辦?”溫獰晦澀的目光盯住了子青。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追上他、殺了他!”子青著急地脫口而出。 溫獰瞅著子青思索了一下道:“這樣,我們回客棧,明天趕去大梁,看大梁情況在決定下一步如何行動。” 子青看出來了,溫獰也不想失去移花接木行動機會。但是,地上的字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寫下的,盲目追趕不可取,隻能去大梁與“長尾雉”聯係上以後,在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翌日一早,溫獰率一行人往大梁趕去,旁晚來到了大梁城外。 大梁沒有戒嚴,還可以進出。這說明魏遫的情況還不嚴重。 子青的心稍安。 進了大梁,街道裡的氣氛與往日一樣,街上熙熙攘攘的、摩肩接踵,繁榮依舊。 但是,進入王宮區域情況起了變化,王宮周圍已經被禦林軍環繞,宮門上掛起了黑花白挽帶,宮墻上紅的色彩和鮮艷色彩都被白布遮蓋了起來。如此告喪,讓子青聯想起魏遫突然回大梁。他頓感情況不妙,這麼大的哀告陣仗,應該是魏王龍馭上賓了。 意識到魏遫可能真的死了,子青心底的痛立刻湧傷了心頭,他牙關緊咬,臉色變得鐵青。 溫獰也意識到王宮氣氛的不同尋常,也注意到了子青臉色的變化。但是,他以為子青也是意識道魏遫龍馭上賓,失望導致他極度沮喪才變成這副樣子。 他也很沮喪,移花接木行動一旦成功,非但樓庳將功成名遂,受秦王封侯賜爵指日可待。他作為候正府的管家,必然也會受到賞賜,升官發財是可以想象的。這麼大的一個功勞竟然就這麼失去了,換了誰都是一樣的沮喪。他不由地安慰子青道:“子青,不必灰心喪氣,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子青默然,他很想露出一個微笑。但是,太難了,他的努力隻是讓嘴角咧了一下。 由於禦林軍封禁了道路,要進入王宮區域已經沒有可能,而且大梁馬上就要宵禁了。 他們掉轉馬車去了繁華的街道,默默地住進了一家客棧。 安頓好以後,溫獰急急地出客棧去,他急於得到“長尾雉”的確切情報,好回鹹陽向樓庳候正交差。 一乾人見溫獰管家臉色難看,也都乖乖地縮在客棧裡不敢亂動彈。 子青原來想趁溫獰外出回公子府探聽一下情況。見隨行者都沒有動彈,怕做出頭鳥,惹起溫獰懷疑,也就按耐住內心的不安,坐在地板上打坐冥想。 子夜,溫獰才回到客棧,召集眾人宣布行動取消,天亮結賬離開大梁。 聞聽天亮離開,眾人紛紛回房去睡了。子青沒有回房,見房間裡隻剩下了溫獰,裝著不甘的樣子問溫獰道:“下一步我怎麼辦?還有可能替代魏遫麼?” “沒有可能了。”溫獰沮喪地道:“魏遫已經死了,時過境遷,他的死訊已經傳遍了魏國。馬上,大梁就要全城戒嚴,舉辦喪事了。” “臥槽,這家夥竟然真就這麼死啦?”子青憤憤地道:“特麼的,這麼好的立功機會說沒有就沒有了?哎,是不是我們的行動暴露了,他故意散布假消息迷惑我們?” “不可能。”溫獰沮喪地搖頭解釋道:“他身邊有我們的鼴鼠,逃不過我們的視線。這次他出宮的時候就已經病了,去共城就是想尋醫問藥……那知道到共城的第二天,還沒有找到巫師病情就惡化了,急匆匆地趕回了大梁王宮。宮裡巫師忙著醫治了一晚也沒有救過來,天亮的時候死了。當時太子、相國等都在,立刻就昭告天下了。” 子青判斷,父王的死恐怕已經確定無疑了。但是,他死得太蹊蹺了,難道父王是被迫害致死的?對,這個情況是完全可能發生的,基於秦國的陰謀,父王選擇死去挫敗秦國的算計也是順理成章的。如此,父王是死於樓痺的陰謀啊。 想起多年來樓痺對父王的算計,子青很憤怒,決意為父王報仇雪恨!可是樓痺現在年事已高,已經回候政府準備與家人匯合頤養天年了,找他報仇絕非易事。 “可惜,他死了,我們的心血白費了。”子青瞅著溫獰鬱悶地嘟囔道。 “唉……”溫獰嘆氣道:“誰說不是呢?現在魏圉已經掌控魏國,一切都已無可奈何花落去了。” “也是。”子青無奈地附和著他嘆息道。忽然,他靈機一動,候正府裡,除了樓痺就數他級別最高了,難道他就甘於永遠落在樓痺身後,不思進取麼?他不信,或許溫獰早就想將樓痺取而代之了,隻是沒有替代的機會而已。自己就不能蠱惑他一下麼? 於是,他裝起耿耿於懷的樣子問道:“但是,在下很不甘心,也很不理解,這麼好的一個計謀為什麼就不能早點去實施呢?” “關鍵是沒有機會吧……”溫獰是一臉的無奈。 “這種說法大人您自己也不會相信吧?”子青沒等他話音落下就接上了口。 這讓溫獰感覺子青有話外之意,便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子青趁機蠱惑道:“在下懷疑候正府裡有魏國鼴鼠存在,而且這個人在候正府身居高位……” “什麼?”溫獰頓時吃了一驚,急急地問道:“你怎麼會有這樣的判斷?” “我進了候正府以後,與滌呋閑聊時他告訴在下,說他在二十年前就與樓痺大人認識了。那時候樓痺叫羋瑕,是潛伏在魏遫身邊的秦國間諜,設計了許多針對魏遫的行動,比如在大梁古玩鋪刺殺魏遫、在中條山峽穀水淹魏遫等等,卻都因為魏遫的命大而逃過一劫……”子青介紹完這些便收住口不說話了。他相信,他說的這些事情溫獰也一定是清楚的,不用自己再說下去了。 溫獰也是一個疑心很大的人,正思索著聽子青講,忽然見他住嘴了,感覺很疑惑:“怎麼不說了呢?繼續說啊?” 子青撓了撓額頭,惶惶地道:“在下擔心,再說下去,大人會認為在下對樓痺大人不敬……” “沒事,就我們倆私下聊天,沒人會知道的。說吧,請子青相信我的人格。”他裝模作樣地拍幾下子青的肩膀。 “好吧,沖大人在候正府一直對我照顧有加,十分器重在下。那在下就冒昧地說了。說錯了,大人也別怪罪我。”子青裝起士為知己者死的樣子下了決心,死盯著溫獰的眼睛,直言不諱地道:“在下堅信,在諜戰中沒有命大這麼一說,凡事都在設計之中。魏遫之所以多次逃過一劫,全是事先安排好的。而且,魏國當時反生了兵變,正是魏王焦頭爛額之際,那時候,秦軍隻要發起對魏國的蠶食戰爭,內外交困的魏國肯定會撐不住,說不定魏國在那個時候就成了秦國的一個郡了。 可是,我們的樓痺大人卻神奇地幫助魏王平息了兵變,然後給了魏王施加了一手水淹中條山峽穀,自己回鹹陽向吾王請功要賞去了……” 說到這裡,子青又收住了嘴,眼睛繼續盯著溫獰的臉。 溫獰聽得懵逼,回看著子青的眼睛一臉茫然地問道:“所以呢?” “所以,在下懷疑,樓痺大人其實也是魏國的間諜——是個雙麵間諜,一直在為魏王效命。”子青看著他茫然的臉,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結論:“魏遫多次逃過一劫全是演給吾王看的。他策應齊魏韓聯軍攻破了秦國函穀關,幫著魏國平息了內亂。若不是吾王英明沒有給他封侯加爵,秦國早就成了天下人的笑話了。” 溫獰目光幽幽地瞅著子青好一陣沒有說話。看他一臉不信的樣子,子青心裡不由地起了失望。忽然,溫獰笑了起來,道:“這是不可能的。子青,我記得,你父親曾假冒子午嶺土匪下山,在陣前用弩箭射殺了魏遫。刀箭無情,不可能事先安排好脫身之計……” “這有什麼不可能事先安排好的?”子青不以為然,道:“魏遫不是穿了厚重的盔甲了嗎?想想,他是去義渠狩獵的,怎麼會帶著厚重的盔甲?這不反而證明是一出戲麼?” 溫獰啞口無言了。他瞅著子青默默地想了一會道:“子青,你的思維果然敏捷,腦子夠好使。可是,你所說的隻是一個推論,並沒有可靠證據。這事以後就別再提起了,免得候正大人疑神疑鬼,我也不好做人。” “子青明白。”子青作揖道:“在下不過是感恩受大人器重,才敢在大人麵前信口開河,在別人哪敢說半個字?” 他笑了,點點頭。 子青瞅著擔心地問道:“那……局勢已經這樣了,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各諸侯國的國君會來參加祭祀活動,魏國禁衛軍已經著手對大梁的客棧進行清查,以加強安全保衛工作。所以我們不宜久留,必須立刻回鹹陽。”溫獰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瞅著他道:“至於你,我看就沒有必要回鹹陽了,就回洛邑太子府去吧,間諜所就交給你了,我會向祀紘、喬詭打招呼的。” 子青作揖道:“諾。感謝大人提攜。” 但是,子青沒有離開溫獰的房間。 溫獰疑惑地瞅著他問:“還有事?” “既然各國的諸侯都會來大梁,這就說明,各國間將開始新一輪的合縱連橫的陰謀算計。”子青朝他作揖道:“既然我們在魏國宮廷有鼴鼠,可不可以幫助我們打探這方麵的情報?我們洛邑太子府肩負著收集這方麵情報的重任……” “不行。”溫獰很欣賞子青在這個時候的敏銳性。但是,他一口拒絕了子青的請求:“除了樓庳候正大人,我們任何人都沒有啟動他竊取情報的權利。你記住,他的存在,是我們秦國最高的機密,不許向任何人透露。” 子青作揖,道:“諾。既然如此,我就告辭了,直接回洛邑去了。請代我向樓庳大人問候。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你這急著走,要去見誰嗎?”溫獰陰深深的目光盯住了子青,話語充滿了疑竇。 子青楞了一下,溫獰是什麼意思?難道那個“長尾雉”盯住了自己? 自己沒有與“長尾雉”接觸過,溫獰沒有道理懷疑自己的身份。子青忽然醒悟,應該是溫獰怕自己在大梁惹出事,從而危害他的安全。這麼判斷,他也是個膽小如鼠的人。 於是子青笑道:“我的意思,是送你們離開大梁後,我去聯係我們太子府潛伏在大梁的間諜小組,看看有什麼值得關注的消息,然後回洛邑。” “現在魏國禁衛軍到處在清理客棧,抓捕可疑人,你還是安分守己一點吧。”溫獰白了他一眼,整理自己的行李去了。 子青怏怏地回了自己房間。 顯然,溫獰在裝腔作勢,自己關於樓痺是雙麵間諜的說法已經深信不疑。他是個謹小慎微的人,對自己並不信任,需要核實自己的說法。 子青有了小小的得意,自己終於在候正府高層點燃了懷疑樓痺的野火。希望這把火那個燒到秦王麵前去,讓他在一怒之下,滅了樓痺的九族! 天亮以後,間諜們離開客棧往城北門而去。 子青與他們一起離開了客棧。他打算送他們出大梁,然後回公子府了解魏遫死去的真實情況。 那知道,來到一家大車鋪院子門口後,見大車鋪告示牌前擠滿了看告示百姓。溫獰看了心裡犯疑,吩咐大家等待,自己去看告示牌。 子青心裡犯疑,也擠進了看告示牌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