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忌感覺不對頭,藤莉若是逃亡,應該盡可能的避免太子府間諜人員才對。這個客棧距離太子府大梁間諜小組聯絡點很近,祀紘是知道這個聯絡點的。 所以藤莉出現在這個客棧絕非出於逃跑的目的! 既然不怕遇見秦國間諜,說明他們不是因為喬詭懷疑他們的身份而逃到大梁來的,而是為了移花接木行動而來的。 就祀紘而言,他如果來大梁執行任務是一定會與間諜小組聯係的,這個客棧也就是最隱秘、便捷的落腳點。想起自己通過藤莉的嘴告訴祀紘,自己肩負一個功勞可以封侯賜爵的行動,而且事關秦魏大局,屬於絕對機密,祀紘不會對這個消息不上心。而且自己也曾經當麵告訴他,這個行動的名稱是移花接木。他是個老間諜,聯想一下藤莉提供的信息和自己提供的行動名稱,他一定會得出移花接木行動針對的對象是魏國宮廷。 所以,祀紘指使藤莉來大梁的目的,應該與移花接木行動有關。可以得到封侯賜爵的行動情報,他一定會上心的。這年頭誰不想出人頭地呢? 所以他派藤莉來到了大梁在自己可能出現的客棧等著自己,伺機摸清自己到底承擔什麼樣的使命,所以藤莉才會約自己吃飯。 至於自己的分析是否準確,那就晚上吃飯的時候見分曉吧。 原來下午要易容回公子府的。但是,藤莉的出現讓他警覺,他決定龜縮在客棧,哪兒都不去了。 旁晚,他出了客棧,來到了味蘚食鋪。 藤莉已經在門口等他了。 見無忌到來,藤莉快步走到他跟前,笑著道:“我發現一個很有格調的地方,走,我們去那裡吃。” 子青不以為然,推脫道:“這兒不是挺好麼?” “哎呀,快走吧。”藤莉二話不說拽著子青的袖子就走。他們結婚這麼多年,她對子青的秉性已經了如指掌,不怕他不隨自己的心意。 出了休書後,藤莉還是第一次對子青表現出溫柔,子青恍然回到了從前。一路聊著,他們便來到了濊水碼頭,不知不覺間天色也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藤莉興奮地指了一下濊水碼頭上靠著畫舫船道:“看,憑欄喝酒,水麵燈火閃爍,身在微波中起伏,該是多麼的浪漫、愜意。” 子青搖頭:“藤莉,這裡是美人卿卿我我的地方。你我既已分手,沒有必要來這樣的地方吃飯吧?” “你怎麼這麼不識趣呢?”藤莉很惱怒,瞅著子青道:“是本姑娘不配麼?我好心好意帶你來有格調的地方,你反倒嫌棄我了?” 看藤莉有了慍怒,子青不以為然第道:“你乾嘛這麼敏感?隻要祀紘不吃醋,我是不介意的。” 藤莉沒有答話,率先踏上了連接岸船的船板。 畫舫船約長十丈寬兩丈,分上下兩層。從船尾上了船,右側過道通往三間底層艙房;左側是樓梯上層過道,有兩間艙房。 藤莉走在前麵徑直上了樓梯,進了船頭的艙房,無忌跟了進去。 兩人分別在兩張矮桌前跪坐。艙房兩麵開窗,窗戶很矮,從桌旁望出去,濊水兩岸燈火搖曳,河麵靜如止水。 艙房四周掛著燈籠,房間裡很亮堂,格調很雅致。屏風上畫的是一幅遊春圖,坐在馬車上的貴婦人在丫鬟的簇擁下,沿著河邊柳樹下的草地緩緩而行。 環境確實不錯。隻是時已深秋,客人寥寥,似乎不見蹤影。 想起藤莉無利不起早的秉性和躲在她背後的祀紘,子青很少警覺。 各點了一罐穀子酒。小二介紹這裡的魚做得很好吃,便各點了一份醋溜河水鯉魚和一份荷葉烤雞。 小二給他們點完餐下去了,子青瞅著藤莉笑道:“你怎麼也來了大梁?也是為魏昭王來的麼?” “不清楚。你不是來實施移花接木行動的麼?”藤莉笑了起來,道:“你那個封侯賜爵的功績拿到了麼?” 子青楞了一下,魏遫已死,移花接木行動胎死腹中,藤莉不知道麼?他疑惑地盯著她問道:“我來大梁的目的是秦國的最高機密,你就別瞎打聽了。” “是不是還沒有機會冒名頂替魏圉?”藤莉笑了,道:“魏昭王剛死,你就出現在大梁,用屁股想,也知道你來大梁的目的。不用瞞我的,我們的目的一樣,是可以精誠合作、相互幫襯的。” 原來祀紘以為移花接木的對象是魏圉?子青鬆了一口氣,笑著搖頭道:“雖然都是為吾王效力。但是,畢竟分屬不同的部門,藤莉就不要將相互幫襯的話掛在嘴邊上了。” 正說著,門被敲響了,小二提著兩罐穀子酒進來,麻利地給他們放好爵杯,倒上酒後退了出去。 “子青是一點也不念舊情啊,才幾天啊,就與我這麼生分起來,將我推的遠遠的。”藤莉一臉沮喪地嘟囔道:“太寒我心了。” 子青冷冷一笑:“寒心?在我麵前你還好意思提這兩個字?說吧,急著見我到底為了什麼事?” “我說要重與你破鏡重圓……你肯定不信,是不是?”藤莉眼睛瞅著他壞壞地笑了起來:“哎呀,不說笑了,你現在屬於哪個機構?是衛戍軍還是候正府?” “就不能是太子府的麼?” “還太子府?你不是都離開了麼?” “誰說我離開了?我隻是配合候正府行動。”子青搖頭。 “故弄玄虛,就不用扯移花接木行動旗號了吧?”藤莉不以為然。 子青嘿嘿笑了起來:“這個你就沒有必要知道了。” “祀紘說,你已經被喬詭踢出了太子府。在我麵前故弄玄虛一點意思也沒有。說吧,現在投靠誰了?沒準我還能幫到你吶。”藤莉篤定地道。 子青心裡犯疑了,溫獰說他會與祀紘聯係的。可是,看藤莉的態度明顯表明,祀紘並不知曉他回歸太子府了。 他心裡有了一個判斷,藤莉是隨祀紘來的大梁,溫獰錯過了與祀紘會麵,所以祀紘對移花接木行動並不知情。 他判斷祀紘是根據自己透露的情報,分析自己在大梁從事一個重要的行動,所以讓藤莉來探自己的底。 想以後還要在太子府竊取情報,在祀紘手下混日子,子青對藤莉的態度和藹了些,解釋道:“是真的,我在大梁的任務已經完成,過兩天就回陽了。” 小二上菜了,於是,子青端起爵杯,示意藤莉喝酒。藤莉見狀,也端起了爵杯。兩人都喝了一口酒。 “可是子青,你趕著魏昭王死的節骨眼來到大梁,還要過兩天再回太子府,是要繼續完成移花接木行動麼?”放下爵杯,藤莉顧不上吃食物,瞅著他又問了起來。 子青看著藤莉飄忽不定的眼神,他確定,她就是受祀紘的指派來探底的。奇怪,祀紘似乎對移花接木行動憂心忡忡? 想起自己曾在藤莉麵前恐嚇祀紘,說喬詭掌握了祀紘是驚蟬嫌疑人的證據、要把這個情況報告給候正府的話,他懷疑,祀紘是擔心真有什麼把柄落在喬詭手上了。所以,在大梁發現自己的蹤跡後,立刻派藤莉獻媚自己,以探底細。 想到這裡,他笑道:“藤莉,是祀紘派你來探聽消息的麼?” “什麼啊,這與祀紘有什麼關係?我就是好奇而已。”見子青把矛頭對準祀紘,藤莉臉色變白了,外強中乾地端起酒杯示意喝酒,以掩蓋自己的失態。 子青心裡非常奇怪,祀紘怎麼就變得如驚弓之鳥了呢?如此驚慌失措,不可能是為了太子府幕僚長位置吧? 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沒有搭理她。 話不投機,藤莉的精神變得沮喪,也自顧地吃起食物,喝起酒。 用手撕開荷葉,子青扯開雞肉,頓時香氣撲鼻。 他咬了一口肉,喝起了穀子酒……似乎喝得急了點,頭有點暈……子青感到了不對勁,他的手腳似乎動彈不了了,連爵杯也拿不起來了。 他想起身,這才察覺到,自己除了眼睛能動,身體已經完全僵硬住了,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子青,怎麼不喝了?”對麵的藤莉冷冷地問他道。 子青很疑惑,她怎麼就沒有事?忽然他意識到,自己中招了。藤莉沒有離開過船艙,沒有機會做手腳。是酒有問題,一定是隱身的祀紘在酒裡下了醉仙桃迷藥。 糟糕,這麼小心地提防藤莉、祀紘,卻還是被她迷翻了,落入了套中。 他深感絕望。 “子青,怎麼坐著不動了?”藤莉故意笑著問道。 眼珠子看著藤莉,子青已經表達不出任何情緒。 “他現在就是一攤活肉……”就聽屏風後麵祀紘的聲音傳了過來,隨即人也現身了,樂嗬地對藤莉道:“魂都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怎麼回答你的話啊?” 他手裡拿著麻繩,走到子青跟前後,把繩子放在地上,將子青渾身上下上下細細地搜了一下。 藤莉道:“接下來怎麼辦?藥勁過了,也很麻煩的。” 祀紘對藤莉笑道:“現在城門已經關了,根本就出不去,隻能讓他在船上呆一晚,等天亮以後帶他出去。你放心,短時間裡他是動彈不了的。不過,為了預防萬一,還是要將他捆綁起來的。” 說著,他朝客房外喊道:“小二!” 小二立刻就出現了。祀紘吩咐他道:“把餐具撤了,把榻整理好。” “是,老爺。”小二收拾起矮桌,把桌上的餐具拿出了艙房。隨後抱著被子進來,鋪好了榻。 祀紘遞給了他一塊碎銀道:“走吧,不叫你就別上船了。” “謝謝老爺。”小二歡天喜地的走了。 祀紘隨即將子青袖兜裡的東西拿了出來。除了一小堆黃豆和幾塊碎銀,就沒有其他東西了。祀紘很疑惑:“沒有想到這個家夥挺自負的,出門竟然連一把防身的匕首都沒帶。嗬嗬,看來他對你還是很放心的啊。” 藤莉笑了,譏諷地道:“其實他就是個沒肺沒心的人,根本就不會玩心眼……” “不會玩心眼?看來這幾年你是被他徹底蒙蔽了,他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祀紘驚愕地瞅了藤莉一眼,心有餘悸地道。隨後往嘴裡扔了一顆黃豆,咬了一下,立刻朝船艙外吐了出去:“奇怪,這黃豆是生的。他帶著這些黃豆乾什麼?” “我也很奇怪。自從嫁給他以後,我就發現他有隨身帶黃豆的癖好。”藤莉解釋道:“他說,是用來辟邪的。” 祀紘鄙視地笑了:“用黃豆辟邪?真是個土麅子。” 說完,他用繩子將子青五花大綁起來,將子青放倒在榻上。子青現在就是一條落網的魚,祀紘和藤莉總算鬆了一口氣。 擔心子青會喊叫,祀紘撕下子青衣襟下擺塞進子青嘴裡,用被子蓋住他全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留出了眼睛和額頭。 子青在榻上一動也動不了,聽著祀紘和藤莉走出了艙房。隨後船晃悠了一會,平穩了。 他對自己沒有察覺祀紘的圈套很是懊惱。隻是事已至此,他聽天由命了。 從祀紘迷醉自己的行為判斷,祀紘對自己很忌憚。這個忌憚或許緣於自己曾對他說,喬詭懷疑他是驚蟬,懷疑藤莉是夜鶯。祀紘表麵平靜,其實內心應該是慌亂的。因為自己信誓旦旦地說喬詭有“證據”,而且會將這個“證據”交給自己帶往候正府。 子青清楚,祀紘心裡清楚,這個“證據”一定是喬詭和自己對他的誣陷。關鍵是這個誣陷他能不能推翻?他一定很忐忑,如果他不能推翻這個“證據”,那麼,他的命也就到頭了。所以,他一定要從自己嘴裡挖出那個“證據”究竟是什麼東西? 而自己突然在大梁出現,在祀紘看來,就是候正府派來監視他的。危急時刻,他不得不采取行動,挖出喬詭究竟掌握了他什麼證據。所以他算計了自己,出招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唉,這個禍也是自己惹來的,當初自己為了力壓藤莉的囂張氣焰,口出狂言,以至將祀紘逼入墻角,引來祀紘的疑神疑鬼,也就沒有自己今日一劫。唉,間諜,就沒有率性而為的時刻啊! 現在,作為魚肉,就等著別人下刀剁吧。 船在微波中微微起伏,船上已經寂靜無聲。艙房的燈籠的亮光在隨船搖曳中晃動。 隨著一聲聲“篤篤”的走路聲,有人進了船艙。她來到了榻前,探頭看了子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