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忌的話意味深長,話裡飽含著危機。菟蓉聽了是一頭的霧水,無忌是在暗示什麼呢? 無忌說了,祀紘並不掌握移花接木行動計劃,誤以為移花接木行動是要替換魏圉。但是,祀紘的身份比無忌高,作為魏圉的老師,應該深受魏圉的信任。他如果說移花接木行動就是針對魏圉,那無忌就有口難辯了。 莵絨想到這裡,心裡咯噔一下:無忌是在擔心這個麼? 想起無忌流露出的對魏圉的忌憚,顯然,以魏圉多疑的性格,他一定會疑心無忌是有意掩蓋移花接木行動的最終目的,有替代他成為魏王的意味。這麼一來,就碰了他逆鱗了,他肯定會對無忌起殺心的。 也怪,無忌既然已經擔心這個情況發生,還進宮告訴魏王乾什麼呢?殺了祀紘就是了。 莵絨不理解地撇了一下嘴。 想起無忌對烓火的防範,顯然,無忌懷疑烓火是魏圉安排在公子府裡埋下了鼴鼠。這麼一想他恍然大悟,難怪無忌不敢殺祀紘,是擔心在擔心魏圉的人告發啊。 她心裡明白無忌暗示的意思了:祀紘是個開不了口的人,那就讓他永遠不再開口。而無忌進宮去見魏王了,祀紘的生死與無忌無關,魏王能怎麼著無忌? 莵絨想通了,斬釘截鐵地向武晟的屋子走去。 武晟已經在關押祀紘的屋子麵前安排了家丁守衛。他自己則守在自己的屋子門前看守烓火。 她上前悄聲都武晟道:“武晟,你找兩個人來看守管家,我們聊聊?” 武晟點點頭,他也有許多事情想問莵絨。很快,他就招來了兩個家丁,自己和莵絨進了客堂。 “夜鶯,你怎麼會與主公在一起?”他急急地問莵絨道。 “我奉命潛入大梁配合祀紘活動。祀紘命令我在畫舫船上看守被他迷翻的間諜。我想被祀紘迷翻的人一定是秦國的敵人,就想搞清楚他是什麼人,也好救他。直到他藥性退了開口說話,我才認出他來,真沒有想到,我救下的竟然是驚蟬,太幸運了。”莵絨解釋道,把救無忌的過程講了一遍。 武晟是一臉的後怕:“哎吆,太嚇人了。夜鶯,幸虧你在哦。不過也怪,祀紘既然是魏圉的人,為什麼抓主公?” “這也是讓無忌忌憚的地方。祀紘作為魏圉的親信,應該知道無忌的身份。他竟然用美人計迷翻了無忌,想必是把無忌當秦國間諜抓了。”想起無忌的憂慮,莵絨說著自己也惶恐起來:“如果他有意要殺無忌,你說,魏圉會攔著麼?” “這個……真不好說啊。”武晟很無措地搖起了頭。 “武晟,你是什麼時候跟無忌來到大梁的?”過了一會,她納悶地問道。 武晟笑道:“無忌得到了魏國宮廷裡有秦國鼴鼠的情報,還說秦國設計了移花接木行動,讓驚蟬除掉魏昭王然後冒名頂替魏昭王,以魏昭王的身份下旨魏國歸順秦國,成為秦國的郡……為了挫敗這個陰謀,無忌回了公子府,我也就脫離了墨色聯盟跟隨他來了大梁,進了公子府。” “太陰險了。無忌是魏國公子,他一定把這個計劃告訴魏王了?”莵絨有了忐忑。 “那當然。” “這麼說,魏昭王的死是假消息?”這下莵絨更擔心了。 “不,是真的。”烏鴉解釋道:“原來主公準備在秦國人動手的時候殺掉秦國行動小組,挖出藏在宮廷的秦國鼴鼠。哪知道魏昭王突發疾病,秦國人還沒有開始動手他就死了……這才造成了現在的局麵。” “怪不得無忌擔心祀紘活著了。”聽烏鴉這麼說,莵絨蹙眉,心裡更著急了,想起無忌出門時候的擔憂,忽然意識到,那是無忌暗示自己盡快動手殺祀紘啊。 必須當機立斷。 武晟不解:“主公為什麼有這個擔心啊?” 莵絨解釋道:“他當時決定將計就計地抓捕祀紘,目的是想挖出他身上的秘密。所以打暈了祀紘,給他灌了許多醉仙桃迷酒,把他帶回了公子府。沒有想到他竟然是魏圉的人。這下弄巧成拙,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反爾給自己惹上了麻煩。” “怎麼弄巧成拙了?”武晟不解地道:“祀紘與主公都是埋伏在秦國太子府的魏國鼴鼠,是戰友……” “正常人說開了就沒事了。但是,祀紘是秦國太子府副幕僚長,對魏圉來說,作用就比無忌大。而且有危險的時候,他一定護著祀紘。”莵絨分析道:“如果祀紘說無忌覬覦魏國王位,要殺魏圉取而代之,你想,魏圉能不信麼?” “這確實是個大問題。哎呀,這可如何是好?夜鶯,你有什麼好辦法?”烏鴉也意識到了危險,頓時慌亂起來,瞅著莵絨焦急地問道:“怎麼辦?” “你說呢?”夜鶯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我說?簡單,一不做二不休,把祀紘和烓火都做了。”烏鴉立即變了臉,眼神有了戾氣。 莵絨想了一下道:“你還是去陪烓火吧。他知道無忌去王宮了,核實他說的話。如果吾王認可這個說法,就回來放了他。你去守著他就好,等驚蟬回來一切都解決了。” “莵絨,這個時候不能猶豫不決的。”武晟著急地道。 “可是無忌都已經去王宮了。”莵絨說著笑了起來:“還是按我說的,我去看護祀紘,給他喂點水。你去看守著管家吧,別弄出意外了。” 說著莵絨去了祀紘的房間,烏鴉隻能疑惑地去看守烓火了。 過了一個時辰,公子府外來一隊禦林軍,他們圍住了公子府,隨後進院子,兇神惡煞地控製住院子裡的每一個人,把他們全部集中在前院,宦官大聲喊道:“吾王駕到。” 魏圉進了院子,院子裡的人都躬腰作揖,頭也不敢抬。 他掃了一眼眾人,徑直來到了管家麵前。 管家烓火見魏圉親臨,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 武晟、莵絨卻察覺到事情的不同尋常。魏圉來了,無忌卻不見身影,是被魏圉殺了,還是被魏圉扣押了? 隻見魏圉沖烓火急吼吼地問道:“祀紘在哪裡?” 烓火笑道:“在奴才屋裡躺著。” “帶寡人去。”魏圉立即吩咐道。 “諾。”烓火興沖沖地爬起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見魏圉跟著烓火去了他的屋子,武晟和莵絨也跟了過去。 到了門口,魏圉走了進去,示意其他人在屋外等著。 魏圉走到祀紘榻前,探頭瞅了祀紘一眼,隻見祀紘瞪著眼睛,眼珠似乎要掉出眼窩了。這讓他吃了一驚。他後退了一步,扭頭問屋門口站著的管家:“他這是這麼了?” 烓火茫然地道:“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抬進院子的時候就一直睡著……” 魏圉疑惑地伸手測了一下祀紘的氣息,頓時有些愣神。 烓火見魏圉發愣,忍不住問作揖問道:“主子,要不要請禦巫師?” “請什麼禦巫師啊?”魏圉扭頭出門,眼睛瞅著烓火惱怒地嗬斥道:“你眼瞎了麼?他哪有半點寡人老師的模樣?竟然在王弟麵前妄加猜測,搞得寡人心緒不寧。寡人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烓火嚇得連連作揖:“奴才眼拙,該死。” 魏圉卻出了屋子門,吩咐宦官道:“請信陵君。” 宦官卻麵麵相覷。 魏圉楞了一下,補充了一句:“就是王弟無忌,他已經被寡人封邑信陵。快。” 宦官醒悟,躬腰作揖道:“諾。” 過來一會,宦官的吆喝聲響了起來:“信陵君到。” “吾王。”無忌進院子,淡然地朝魏圉躬腰作揖。 魏圉笑了起來,道:“王弟,寡人剛才見了那個人,是管家眼拙了,胡說八道,哪是什麼寡人的老師啊?唉,讓王弟費心了。” “啊,不是吾王老師啊?這個管家,簡直就是豈有此理……”無忌一臉的欣慰,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珠。 魏圉的臉也沉了下來:“就是,公子府裡竟然有這樣的管家,太沒有眼力勁了。王弟,該殺就要殺,該攆走的就攆走,要好好整肅公子府哦。” 無忌躬腰作揖:“謝謝吾王指點。” “治喪期間,寡人不宜久留。如此,寡人就先回宮了。”魏圉轉身吩咐宦官道:“回宮。” 無忌趕緊躬腰作揖:“恭送吾王。” 魏圉一行浩浩蕩蕩出門去了。 看著魏圉一行出了院子,無忌鬆了一口氣。 他心裡暗自詫異,魏圉怎麼就不認自己的老師了呢? 他進了祀紘所在的屋子,見他還躺在榻上,兩個眼睛瞪得像牛眼,心裡頓時明白,祀紘已經死了。 頓時他明白了魏圉的意圖。 祀紘已死了,已經沒了返回洛邑秦國太子府可能,糾集祀紘是不是自己的老師已經沒有意義,而且會暴露烓火是自己的臥底。 所以,他乾脆來個死不認賬。這樣,既可以掩蓋繼續烓火臥底在公子府的事實,也可以避免無忌懷疑他與祀紘有瓜葛。 看來魏圉也是個見風使舵的高手,心機很重哦。 見祀紘死的模樣,無忌判斷應該是莵絨下的手。她和自己真的是心有靈犀,自己的一個暗示,她就將事情辦成了。 他回了客堂,武晟、莵絨和管家也跟著去了。 無忌裝模作樣地瞅著武晟問道:“那個叫祀紘的……他怎麼就死了呢?你沒有對他做什麼吧?” “沒有。”武晟作揖道:“主公去王宮後,我就回屋了,一直在與管家聊天,然後突然就聽報吾王來了,就一起出去恭候吾王。也就剛才,我才知道祀紘已經死了。” 忽然他很欽佩莵絨,自己和管家在一起聊天,管家就是自己最好的見證人啊。 果然,烓火忙不迭失地作證道:“沒錯,主公,我們一直在這裡聊天,根本就沒有離開過。” “莵絨,你呢?沒有對他做過什麼吧?”無忌又將目光放在了莵絨身上。 莵絨顫顫兢兢地道:“我對公子府不熟悉,就問了一下武晟院子裡情況,然後就一直在呆內院,再沒有去過前院。” 無忌點點頭又問烓火道:“管家,家裡的這些家丁會不會動手腳啊?你認識祀紘,他們或許也認識……” 烓火搖頭否認了:“不可能的,二十前在宮裡侍候過吾王的奴才隻有我一個,沒人認識祀紘。” 莵絨插話道:“我看祀紘被你救來公子府前的狀態和死去的樣子差不多,估計是被人下了毒藥了,死了也是正常的。公子就不必耿耿於懷了。” “唉,我本來想救祀紘一命,可是看起來這個祀紘命就是如此,是個短命鬼啊。算了,不提他了。你們倆叫上幾個人,把這個祀紘拉出城埋了吧。哎,多燒點紙錢,也好除除晦氣。好了,你們都去忙吧。”無忌心裡暗暗發笑,嘴裡招呼道:“莵絨,你隨我去見娘。” 無忌轉身往內院走去,莵絨隻得跟了上去。 烓火和武晟去處理祀紘屍體,見已經沒有其他人在身邊,無忌笑道:“是你殺了祀紘?” “沒有。”她淡然地搖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一個弱女子,與他無冤無仇的,怎麼會做的了這樣的事情?” “行啦,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別裝蒜了。”無忌笑吟吟地悄聲道:“這府裡除了你,能這樣殺人與無形的,也隻有你了。告訴我怎麼回事?” 莵絨得意地抿嘴笑了起來,不裝傻了,悄聲講了事情經過:她與武晟商量完後就去了祀紘房間。門口倆家丁剛才一直瞅著他與武晟聊天,認為他是受武晟指派來見祀紘的,所以根本就沒有在意。 莵絨吩咐家丁給房間裡端一碗熱水來。 她自己跪坐在榻邊瞅著祀紘。 祀紘還是躺著,睜著眼睛茫然地看著房梁一動也不動。 過了一會,家丁端著一大碗熱水進來。她示意他放在矮桌上。他放下碗就出屋去了。 莵絨又一次俯瞰了一眼祀紘。 估計他是對自己反水幫助子青耿耿於懷吧?還是直瞪瞪地盯著房梁就是不看自己。莵絨瞅著他笑了起來,把蓋在他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然後掏出布包裡的匕首、抽匕出鞘,左手指拉起了祀紘的上嘴唇,右手握刀朝露出牙齒的牙齦刺了一下,頓時,血流了出來,往嘴裡流去。 她對祀紘充滿了仇恨,想起姐姐和姐夫由於太子府的作惡而死,她的心裡就憋得慌。現在,祀紘的存在又威脅到了無忌的安全,她斷不能讓他有活命的機會。 祀紘依然悄無聲息,迷藥的效果很強,想象中的劇烈掙紮並沒有出現。莵絨雖然很心慌,臉上卻鎮定自若,還朝往屋裡探頭查看的家丁報以微笑。 她摸了一下碗,熱水已經涼了不少。祀紘嘴裡的血已經乾了,沒有了一點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