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雙麵間諜(1 / 1)

魏圉不能不生氣,是個正常人都會生氣,還沒有坐上王位,現在就是一個監國而已,自己的娘被就要被他們整沒了,以後不僅沒了娘,他們姬家的人以後會都被世人認為是從天下掉下來的!   有這麼欺負人的麼?   魏圉狠狠地將燮萇司空的奏疏往殿內的地板上一擲,重重拍了一下條案,長身而起,殿內頓時回蕩起他憤怒的咆哮聲:“孤……絕不答應!爾等欺人太甚!”   燮萇毫無懼色,寸步不讓:“監國,此乃禮製,禮樂之製乃國之根本,君臣百姓不可違也。”   魏圉眼睛通紅地瞪著他:“禮製有說過連生母都可以不認的嗎?這是哪家的禮製?”   “所因,謂三綱五常。”燮萇躬腰作揖道:“三綱即: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現在,緈姓的人反叛了宮廷,還能以君為綱麼?同樣,緈姓女人還能以夫為綱麼?”   魏圉畢竟隻是十七歲,所謂心機城府很深也隻是相對而言,此刻被燮萇這麼一逼,頓時眼圈泛紅,又氣憤又委屈,目光可憐巴巴地望向朝班前列的祀夫,求助道:“祀大夫,燮萇司空所言,合禮否?”   祀夫走出朝列,躬腰作揖、表情平靜、語氣淡然:“回監國,燮萇大夫所言,合禮。請監國赴明堂,以太子名義向先祖祭祀、通報,廢除緈太後和緈王後。”   祀夫說完,滿殿文武大臣紛紛跪拜,齊聲響應道:“請監國赴明堂向先祖祭祀、通報,廢除緈太後和緈王後。”   排山倒海般的聲音驚得魏圉手腳無措地後退了一步,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這一次朝會,他終於見識到宮廷士大夫是何等的刁鉆可憎,以前他們在他麵前是多麼和藹可親、噓寒問暖。但是,為什麼一到朝堂之上竟然就換了一張臉?朝堂上就沒有親情了麼?   深吸幾口氣,魏圉努力克製著將這些士大夫全部拉出去剁了的念頭,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息事寧人地道:“禮儀的事不必再提了,孤是不會答應的,退朝!”   但是,他的話音未落,朝堂裡便喧囂聲一片:   “監國,禮儀乃國本,豈可避而不為?”   “名不正則言不順,緈氏反叛姬家怎能母儀天下?何以令天下士子百姓心服?”   “監國若不廢除緈氏,則禮樂崩壞,君王失德,臣民離心,禍不遠矣!”   “都給孤閉嘴!退朝!”魏圉被激怒得大聲咆哮起來,隨後憤然地甩袖,離開了大殿。   騙子!都是騙子!祀夫騙孤任監國,就是要借孤的手打擊後宮,剛乾監國就要除掉母親,他的算計真好啊!   當初想繼位的喜悅心情已經蕩然無存,魏圉現在隻感到大梁朝堂對他滿滿的惡意,他心灰意冷。   祀宏來了,看見他,魏圉便想起了他的父親祀夫,那個老奸巨猾的相國。他沖祀宏道:“你也是來看孤笑話的麼?行了,你就告訴祀夫,我依舊做我的太子,不擔任這個監國了。這樣,他可以放過我了麼?”   說著,他又抹起了眼淚,委屈和怨恨讓他感到自己幼小的心靈被深深傷害了。   祀宏躬腰作揖道:“殿下,我父親既為魏國的士大夫,他就不能不為魏國江山社稷著想,一切為著魏國朝政的穩定著想。臣以為,朝政的禮儀是必須堅守的……”   “住口。”魏圉的憤怒徹底爆發了:“讓你除掉你的娘,你也要堅守麼?”   “殿下稍安勿燥。”祀紘作揖道:“有句話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殿下任監國,就要處理朝政,包括禮儀等等事宜。但是,殿下如果不任監國,宮廷裡住持大局的人就是緈太後。士大夫那個敢對緈太後發難?”   魏圉醒悟,退一步海闊天空。可是,年少氣盛的他不想就這麼敗退了。   士大夫突然發難,他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原本步步為營削弱祀夫權力、誅除權臣的計劃被打亂了。他想,隻要自己對禮儀的事裝聾作啞,就可以按計劃繼續收拾祀夫一夥。他拿定主意,繼續以監國的身份將除去權臣的事情進行到底。   但是,他沒有想到,禮製之議,既然士大夫開了頭,絕不會虎頭蛇尾,事情沒完,哪怕魏圉躲得再遠,藏得再深,士大夫們也要把他挖出來麵對的。   三天後,散了早朝的、以司空燮萇為首的百官們聚集於王宮門外,開展一場聲勢浩大的請願活動。他們麵朝宮門跪地叩首,痛哭流涕請求監國廢除緈太後和緈王後,不廢不行!否則就要死給他看。   魏圉還沒壓下滿腔憤怒,宮外的哭喊聲就已經驚傳進了內宮。   從王宮城墻上放眼望去,滿眼盡是身著青袍的士大夫,一個個跪在塵土裡嚎啕大哭,形若癲狂。城中看熱鬧的百姓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眼前這哀痛的架勢,他們還以為剛任監國的太子一不小心駕崩了,於是一頭霧水地跟著士大夫下跪。這下請願的聲勢愈發浩蕩,哭聲撼動宮門直抵後宮。   魏圉很是憤然。他們這是在逼“宮”啊!他氣得渾身劇顫,稚嫩的麵色頓時漲得通紅。   但是,氣憤不能解決問題。既然不能解決問題,那就撂挑子吧!立刻,他甩手不乾了。   半個時辰後,宮門開啟,一名宦官顫顫驚驚地走到司空燮萇跟前,作揖道:“太子已經辭去了監國一職,禮儀的事情請燮萇大夫向緈太後直接請諭旨便是了。”他言簡意賅,語氣也很不客氣,隻是一個意思,太子已經不和你們玩了,接下來怎麼辦,悉聽尊便。   這下,燮萇等人是真的傻眼了,沒有了監國這個偽魏王,緈太後就是魏王,要殺魏國的大王,他們是要造反麼?   這是祀宏給魏圉出的點子,沒了魏圉這個木偶,緈太後就是魏國老大,燮萇們能嚷著去殺老大麼?   魏圉也是沒轍了,相比打擊祀夫一夥權臣,沒有娘的後果更嚴重。   這麼一來,緈太後成了宮廷老大,廢後之爭也就不了了之,煙消雲散了。   接著,宛如神助一般,昭王回宮了。   他對祀夫所采取施政措施非常滿意,對魏圉的表現也很贊賞。   祀夫要革除緈太後和緈王後的目的,是擔心緈氏挾私報復、禍亂宮廷,動搖宮廷根基。既然昭王回宮了,而且信任緈氏,事情也就翻篇了。   這讓魏圉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與祀夫擰著要求繼承王位,果然,祀家父子不是泛泛之輩,不同凡響哦。   他很感激祀宏讓自己急流勇退的點子,它讓自己跳出了漩渦,沒有淪落成為燮萇他們的屠刀、也幸虧自己聽從了祀宏的計謀,保全了緈太後和緈王後的性命,從而保全了自己的太子地位。他對祀宏很是高看一眼。   但是,鑒於父親在廢後風潮中與魏圉的針鋒相對,祀宏認為自己不便在東宮繼續為魏圉出謀劃策,他願意前往秦國獲取情報為魏國服務。他相信,當時過境遷,魏圉成為魏王的時候,他就能建立起一條暗中為魏圉源源不斷地提供秦國情報的渠道。   魏圉佩服祀宏的長遠目光,也很感激他對自己的忠心耿耿。他許諾,待祀宏成功從秦國返回,他將為祀宏封侯賜爵,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   那天,祀宏攜自己的好友,芮城人芮叔進了宮,向魏圉推薦了芮叔,道:“芮叔雖然出身貧寒,卻博學多聞,才能遠遠高於愚師。”   見是老師推薦的人才,魏圉很想重用芮叔。隻是現在自己還是太子,不是用人的時候。於是,他向芮叔承諾,一俟登基就委任芮叔為宰相。   但是,芮叔搖頭,道:“現在的魏國已經羸弱不堪,挨到殿下承大位時,或許已經轟然倒塌。”   魏圉很是生氣,道:“先生雖然是孤老師推薦的,卻也不能如此狂妄不羈,口無遮攔……”   “我是實話實說。”芮叔作揖道:“魏昭王通過置換土地的手段,放棄了太行山天險,躲在韓國身後,以為就此擺脫了被秦國蠶食的命運了麼?簡直就是一枕黃粱、自欺欺人。秦國這個鄰國魏國是不可能擺脫的。原因很簡單,殿下你想,韓國是諸侯國中最弱小的,根本就沒有實力抵擋秦國的蠶食,用不了多久,秦國的軍隊就會跨越太行山天險,重新成為魏國的鄰居。那時候,魏國沒了天險,還怎麼抵禦秦國的進攻?所以,用不了多久,魏國就會重新麵臨秦國的大肆蠶食,難逃覆滅。”   魏圉雖然生氣,卻也無法反駁,張口結舌一會後,他無奈地求教道:“先生有何應對良策?”   “說起軍隊實力,其實各國是各有特色。”芮叔分析道:“但是,魏國卻屢戰屢敗,是何原因?無非是秦王開明,知人善用。遠的不說,他用那個白起取得了伊闕之戰的勝利就是證明。所以,魏國當務之急是抓緊時間整軍備戰,對外要韜光養晦,在暗地裡挑起秦國內鬥,讓秦王無暇顧及蠶食韓國,要讓像白起這樣善戰的將軍們無所事事,並設計除掉讓他們。隻有這樣,魏國才能無憂。”   “芮先生的想法,與老師的想法是同工異曲啊。”魏圉瞅了祀宏一眼,盯住了芮叔:“先生有具體的辦法麼?”   “臣願意潛入秦國,為殿下去爭取魏國重新崛起的時間。”芮叔淡然地作揖道。   魏圉吃了一驚,搖頭道:“先生,這事太危險了,會危及先生的性命……”   “為了魏國,臣可以放棄一切,在所不惜。”芮叔再次作揖道。   “可是,魏國懼怕秦國,萬一秦王知道先生是魏國的鼴鼠,一定會怪罪魏國,從而起兵報復。這樣的話,魏國反而會遭反噬……”魏圉既感動,又忐忑不安。   “所以,我不要求殿下為臣做什麼特殊安排。一旦臣離開這裡,臣便與殿下沒了任何關係。我會讓秦國相信,我就是我,與魏國沒有任何關係。我隻是請求殿下別忘了,九泉之下有芮叔這個為魏國盡忠的人。”   魏圉感動壞了,淚水泊泊地流了下來:“先生的義舉讓我感動。那日先生歸來,孤一定為你封侯賜爵……”   唏噓一番後,魏圉問道:“先生打算什麼時候去秦國?需要孤協助麼?”   祀宏笑了:“臣剛才已經說了,為了不連累魏國,殿下全當魏國沒有芮叔,也沒有祀宏這個人。我們來見殿下的目的,也隻是告訴殿下,不必憂心魏國的將來,知道有像我們這樣的人在暗地裡為魏國效命就行了。”   “唉,孤何德何能,竟然得到兩位先生的如此鼎力相助……”魏圉抹了一把淚,高聲喊道:“來呀,上酒,我要與兩位先生一醉方休……”   不久,祀夫家就傳出了祀宏與祀夫意見相左,祀宏離家出走的傳言。   祀宏走了,他為魏圉設計好了登基以後應對秦國的策略,對魏國的將來信心滿滿。   而芮叔則在大梁物色合適的魏國士大夫,欲以門客的身份潛伏進去,以此為跳板,擇機去秦國鹹陽。   從那時起到現在,魏圉與祀紘、芮叔已經分別了十六年。   後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經秦國衛戍軍間諜部將軍佃嗀的推薦進了秦國候正府,並且與魏國王宮取得了聯係。   他是冒名一個自小在鬼穀山長大的道人混跡於終南山的時候刻意結識佃嗀的。由於終南山得道高人頗受秦國宮廷賞識,宮廷士大夫也常來終南山拜訪。所以,他以終南山得道高人的身份成了佃嗀的幕僚。   魏圉對此很欣慰。   經廢太後風波,他沉下心來私下籠絡郎逍等朝臣,在宮廷安置、培育、安插自己的親信,自己的性子也得到了極大的磨煉,性格沉穩了許多。如今,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年少氣盛的太子了。   奇怪的,十年過去後,郎逍一家忽然被滅門了,郎逍像條癩皮狗一樣被扔在豬圈裡。   他就此失去了郎逍這一股勢力的支持。這讓他很是鬱悶。   沒有想到,現在已經改名為祀紘的祀宏竟然也死了。   這兩個人的死雖然相隔十年,卻都是死的不明不白的。   他懷疑郎逍的死是出於父王或祀夫之手。理由很簡單,他們阻止了對兇犯的調查,郎逍一定是做了什麼惹怒他們的事情。但是,也不排除他們是為了削弱自己在宮廷的勢力。   祀紘的死就更蹊蹺了,他可是祀夫的兒子!而父王和祀夫也已經死了,是誰在取祀紘的性命?   十六年來,祀紘韜光養晦,一直隱藏的很好。可是,前段時間他突然在死信箱裡給自己發出了一個警訊:說陽的秦軍衛戍部隊已經悄悄地向大梁附近隱匿進發,欲實施一個顛覆魏國的大行動,這個行動將導致魏國走向滅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