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屋漏偏遇傾盆雨(1 / 1)

老鷲饒溪要求與驚蟬麵談。   子青很忐忑。饒溪提出這樣的請求可不是好兆頭。他一直沒有回燕國,是不是遇到難處了?現在的形勢下,再見饒溪風險很大。但是,饒溪一直拖著不回燕國也不是一回事,實在難以回燕國,就必須另行安排他的去向了。   出於安全的考慮,他決定易容成新的麵容去見饒溪。   找出了一罐穀子酒,拿起來灌了自己一大口,忍不住就想起了與藤莉一起喝酒的時刻,不禁悲上心來。他放下酒罐,躺在榻上睡了。   早上,在街上的一個食鋪吃了早點,去太子府點了一個卯,裝模作樣地在各書亭轉了一圈,見廊道無人,他進了資料室。   見子青悄悄的進來,瞿茼立刻起身抱住了子青的脖子。   一番糾纏以後,子青吩咐她道:“瞿茼,我準備撤離太子府了,你也準備撤離吧?”   她點頭,很期待地道:“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好久了。我立刻向喬詭辭職……”   “不不,不能這麼做。”子青瞅著她的眼睛道:“這麼做會讓喬詭心生疑慮,對你產生懷疑,到時候你想走就難了。這樣,我讓你那個在陽秦軍大營的你以前的未婚夫來找你報信,說你家出事情了,你老爸死了,你老娘讓你回家一次。然後,你就哭哭啼啼去找喬詭,問他怎麼辦才好?他若不說你回家去看看,你就不停地使勁哭,哭到他主動讓你回家你再退出他書亭……”   瞿茼笑了起來:“是逼他同意啊。”   子青也笑了:“資料亭是敏感崗位,你隻有逼他,讓他確信你不存在問題,主動放你去探親,你才能脫身。否則,他一定會疑神疑鬼,懷疑你是某方麵的鼴鼠,現在要溜之大吉了,會下令抓捕你的。”   “哦,知道了。”瞿茼明白了。   但是,子青還是有那麼點惴惴不安,瞅著她道:“瞿茼,你在喬詭麵前演的這一出是生死劫,一定不能馬虎,要演的悲痛欲絕……”   她笑得更歡了,乜著他道:“在太子府這麼多年,你還沒有醒悟麼?女人演戲是天分,藤莉給你的教訓,你還沒有記住麼?”   子青楞了一下,訕訕地咧嘴,窘迫地笑了。   可是,子青發現自己被跟蹤的情況升級了,跟蹤者毫不避諱,幾乎是公開的監視。好幾次他上前詢問跟蹤者身份,他們除了木然地瞅著他,根本就不理會他,那眼神就是我跟蹤你怎麼了?你管得著麼?   他感覺事態嚴重,必須試探一下喬詭了。   他去了喬詭書亭。   現在喬詭的書亭是原先羋瑕用的,在內院。   他鬱悶地向喬詭報告了被人跟蹤監視的情況,請示是否可以動用太子府間諜所的人對他們采取行動?   “我看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按你的描述,他們應該是秦國衛戍軍的人。”喬詭一臉的坦然,似乎早就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似的,他輕描淡寫地對子青道:“秦國的要害部門都處於相互監察之下,我們太子府當然也不例外,就是我們內部也有相互監督的分工。別忘了子青,你也曾被羋瑕大人下令甄別過。”   “那是事出有因,現在太子府還會對我進行監督麼?”子青故意問道。   喬詭一臉的詭異,話卻冠冕堂皇:“如果需要自然也會。”   他沒有否認,威脅的意味濃鬱。子青楞了一下,喬詭這般變本加厲,是要撕破臉了麼?   “子青,如果你真有什麼問題,我建議你趕緊向我坦白,或許我能幫助到你。”他一臉陰笑,口吻很親切,似乎吃定子青已經走投無路了。   子青心裡有了忐忑,沉默了,書亭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喬詭詭異地笑了,似乎要緩解一下緊張的氛圍:“子青,我建議你好好檢討一下自己,是不是自己在某些方麵的行為引起了別人的懷疑?他們對你的身份起疑心了,而且這樣的疑心通常是敵對的。否則不會肆無忌憚地監視你。你心裡就沒有一點數麼?”   “我莫名其妙。”子青裝起一副很忐忑的樣子,瞅這他道:“喬大人,我該怎麼辦?您能給屬下指點一下麼?”   喬詭淡淡地道:“他們一定是懷疑你的身份了,又沒有證據,隻能監視你,抓捕與你接觸過的人,從他們身上打開缺口。所以,這種事情要看你自己處理,我沒有建議可給你。”   子青隻能怏怏地告辭了。   出了喬詭的書亭,出了太子府,他意識道,喬詭這是擺明的要獵殺自己了,自己危機時刻已經到了。   他觀察到,跟隨自己的人有兩三個,還有一輛馬車不急不慢地跟在後麵。   他有了殺了他們的沖動。忽然,他感覺自己見喬詭的行為失策了。如果不見喬詭,自己完全可以裝著不知情將他們擊殺。但是,既然見了喬詭,他也解釋了原委,再擊殺他們就沒有推諉的理由了。   但是,瞿茼還等著她的前未婚夫送信以脫離太子府;老鷲饒溪還沒有離開洛邑,還需要與他見麵,商量後續去向。如果不采取行動,就是坐著等死,瞿茼、饒溪也將在劫難逃。   他必須采取行動。   出了紫街,他上了一輛馬車,趕去了陽駐屯軍大營。   看了一眼後麵,他們也上了馬車,緊緊地跟了上來。   進了駐屯軍大營,他找了聯絡官戚逵,對他道:“戚逵聯絡官,我出門辦事,遇見了一夥心存不軌的人,一直緊盯我不放。瞧那輛馬車,他們都躲在馬車廂裡。我請求你幫我把他們抓起來,送到陽衛戍軍間諜所範彝博士那兒去,請他對這些人進行審訊。”   戚逵知道子青在太子府的身份,立刻召集衛士出了駐屯軍軍大營,迅速包圍了馬車,把那些跟蹤子青的人全部抓了起來。   那些跟蹤者猝不及防,被五花大綁地捆了起來,被戚逵和士兵們押去了衛戍軍本部。   子青則趁機回了法碼街寓所。   不能再用以往的書生氣大叔形象露麵了。想起喬詭陰險的嘴臉,他起了戲耍喬詭的念頭,於是他往頭上套上一個光凸凸腦袋的假發,黏上了絡腮胡子,儼然是喬詭的外表樣子。   但是,喬詭很壯實,肩很寬,而且跟蹤者尾隨自己多日,已經非常熟悉自己的身形,要想擺脫他們的視線是很難的。想到這一點,他心裡有了怵意。   現在的情況表明,喬詭已經針對自己下手了,自己必須采取防備措施。不管有沒有用,必須防患於未然。   思索了很久,翻出一件棉長袍,剪下胸部以上部分,又從剪下的棉長袍裡掏出不少棉花加塞在裡麵,穿上後緊緊束縛住,使自己的體形看上去如同虎背熊腰一般。   然後他穿上了喬詭常穿的深藍色長袍。一邊易容,一邊想象喬詭一旦察覺自己被誣陷而惱怒的模樣,他開心地笑了起來。   出了門,他去了郡衙街郵差所,委托郵差去陽駐屯軍大營找瞿茼的前未婚夫報信,就說是老家捎來的口信,瞿茼父親病重,想她回去見最後一麵。並讓郵差盡快去傳口信,他可以另付銀子犒賞。   郵差很興奮,收了銀子立馬往陽趕去。   子青則去了秦川街秦國食鋪,他前兩天與老鷲饒溪約定在這兒見麵的。   前些日子,他收到了在燕國特使府藏身的老鷲饒溪放在死信箱裡的絹帛,要求見麵。看來饒溪對回燕國一事猶豫了,有了新的想法。   每每想到這一點,他的心就會不由自主地產生驚悸,在這個危機的時刻,希望不要節外生枝才好。   選擇在午餐時間見麵,是因為這工夫食鋪裡的顧客很多,很嘈雜,坐著談話不引人注目。實際情況也確實如此,進得堂鋪,每個矮桌前基本都有了客人,若他沒有預定桌子恐怕也是沒座了。   在預定的矮桌前,他見到了饒溪,他正跪坐著想心思。   怕他誤會,子青上前朝他作揖道:“哎呀老鷲,你已經先到啦?”   “也是剛到。”他知道金蟾擅易容,也見怪不怪了,朝子青作揖道。   子青跪坐下來,端詳起饒溪。   他看上去很落魄。一個個子不矮的人卻佝僂起身子,臉色晦暗,衣著邋遢,胡子拉渣,頭發也是亂糟糟的,像是很長時間沒有梳理了。他的腦袋屬蛋形那種,頭頂尖尖的,一雙黑色的眸子如魚泡一般沒有光澤,眼白布滿了紅色的血絲。   這樣子可不像他以往的精神麵貌,似乎意誌已經崩潰。子青的心揪了起來,莫名地有了不安的感覺。   他察覺到,饒溪攤上事情了,而且是大事情。   子青點了一罐穀子酒、一盤雞、一盤涼拌蘿卜。   不待子青開口,饒溪便不客氣地吃了起來,一邊喝酒,一邊絕望地地講了自己的身不由己:他的夫人不願意回到燕國那個苦寒的地方去,而是想繼續呆在洛邑。這幾天她一直在與自己鬧,嫌棄他是個窩囊廢,在洛邑白待了這麼多年,連一點銀子也沒有攢下。說,既然散夥了,那夜鶯小組怎麼著也要對他這幾年刀口舔血的日子有所補償吧?這樣,至少他們就能在洛邑開一間鋪子,生活就有了保障。   斷斷續續的,他終於講完了自己的述求。   子青已經想到要給遣散費。所以。聽他說要補償,子青就從衣袖袋裡掏出一個布袋遞了過去——是一百兩的銀子。這些銀子足夠他們在洛邑開一家鋪子了。   他掂了一下分量,將銀子收了起來。然後又嘆了一口氣,講起了自己的苦經,道:“這幾年在洛邑潛伏,我失去了許多發財的機會。早幾年我和夫人看中了洛水河灘的一家客棧。可是囊中羞澀一直沒能盤下來。我想,若我能盤下這個客棧,你以後來洛邑落腳就沒有問題了,在洛邑從事抗秦活動也就有了落腳點,獲取情報也更方便。”   子青對他的話表示認可。但是,他準備結束這次見麵了。   “現在一切正常。”他壓了壓手,示意子青繼續坐,然後道:“所以,在你離開之前我想另外索要一百兩銀子。”   “你想要?”子青楞了一下,沒有想到,這家夥竟然這麼貪,來了一手得寸進尺。   “不錯,而且現在就要,在你離開食鋪之前。我老婆說得對,這是一筆我不能不要的銀子,你必須給我。不然,情況就會變得不正常。”他大大咧咧地道,口水從嘴角漏了出來。他用袖口擦了擦。   “可這銀子我恐怕給不了你。”見饒溪敲詐自己,子青的臉色沉了下來。   “這銀子你不給也得給。”饒溪的臉也陰沉了下來,強勢地朝子青瞪眼威脅道。   “是什麼讓你這麼有信心?”子青笑了,心裡暗暗叫苦,屋漏偏遇傾盆雨哦。   饒溪身子稍稍前傾,悄聲對子青發狠地道:“你難道認為我來見你隻是為了你剛才那點可憐的銀子麼?不,這點銀子抵不上我這麼多年為你的舍身賣命。十來天前陽衛戍軍拘捕了一個像你這樣的人。那也是夜鶯小組的人吧?”   “我們在陽並沒留下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子青若無其事,一口否認了。但是,據他所知,饒溪這話其實不假,衛戍軍確實殺了一個抗秦人士。饒溪說這樣的話,意味著他有意變節,想通過這個手段恐嚇自己。   隻是,饒溪不知道自己的底細,也不清楚自己的落腳點,是沒法出賣自己的,他不怕。想到這裡,他瞥了一眼門外。戚逵押送那些跟蹤者去陽衛戍軍本部已經有一會了,他估計那些跟蹤的人應該就屬於衛戍軍。戚逵隻要見了浦宗或者範彝,就會明白是一場誤會。那時候,喬詭也就得到消息了,太子府和衛戍軍就會出動找尋自己的下落。自己時間很緊迫,必須盡快離開這兒。   他淡然地望著饒溪,鄙視地道:“你當初入墨子會的時接就是一個不得誌的人,應該說是窮困潦倒吧?你自己的能力自己還不知道麼?若不是墨子會救助,你可能已經爛得隻剩下骨頭了。現在竟然還好意思說大話,你不知道你自己的斤兩麼?若不是墨子會善心給你一百兩銀子,你就是到死也掙不到。該知足了。告訴你,我不想、也無權再給你一毫銀子!”   “那你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說著,他從袖袋裡掏出一把暗器,是四刃的旋鏢。他意味深長地在擦拭起鏢刃。   子青不屑地道:“你拿它出了做什麼呢?去典當麼?”   見子青無畏,他悻悻地聳了聳肩,把旋鏢又放回袖袋裡,抬眼瞅著子青道:“那麼你是不想給嘍?”   子青一臉不屑地笑了:“想都不用想。”   饒溪一開始的恭順態度已經變了,敵意十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