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我回來了。” 叩叩 膠囊窗戶被敲了兩下,外麵的人等了兩三秒,見裡頭還是沒反應,乾脆把一張大臉直接貼在玻璃上。他使勁往車子駕駛座上瞄,嘴裡好奇地問道:“老大,你在乾什麼?” 膠囊的隔音很不錯,裡麵的聲音聽不到半點兒,開了單向視覺的玻璃也沒辦法讓外麵的人看清楚裡麵的情況。又隔了快要有一分鐘,車門才嗡嗡響著慢慢打開了。 一個年輕男混混提著一堆鼓得像氣球的大小塑料袋,一上車就翕動著鼻子,把眉皺得能夾死蒼蠅:“老大,你又噴這麼多香水乾什麼?我現在都要暈玫瑰了。” 他轉頭看向花離福,他們老大的鬢發有少許幾縷黏在腮上,車子裡貌似有點熱,混混被帶動,也抬起袖子擦了擦並不存在的汗。 花離福的臉上其實剛剛褪去兩團潮紅,現在沒心瑕搭理他,混混看不出來什麼異樣,見老大不理會自己,乾脆關上車門,開始把手裡大包小包的東西往車子裡但凡有空隙的地方塞,嘴裡還嘀咕:“該買的都買齊了,這個小超市裡東西居然還挺全的。老大,昨晚要不是我機靈跟上來了,你現在還得自己出去囤物資呢!” 花離福依舊連個眼神都沒給他,他打開車載音樂正準備默默欣賞,旁邊還剩下最後兩包東西沒地方塞的混混把手摸向車座位底下的箱子。 “咦?”他摸到一個滑滑的東西,手感怪舒服,手上輕輕一使力,那東西就被拽了出來。紅色的,有兩件,似乎是女人的某種功能性衣服,隻不過上麵像星星一樣散落的黏著很多發白的斑點。 混混把衣服杵在指尖搓了搓,布料的手感滑滑的,他疑惑地看著衣服上白色斑點狀的汙垢:“老大,你車裡怎麼會有女人的……” 內衣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被舌頭遞出來,手裡的布料就被花離福一把抽走。混混一臉懵地扭過頭,驚訝地看見他家老大手裡居然還有一件女人的衣服! 花案是豹紋的,下麵還有蕾絲,衣服上同樣沾著很多白色的斑點,若隱若現的還有一股可疑的騷味。他驚疑地眨眨眼睛,想問的話還沒出口,花離福就眼疾手快地一把將衣服塞在了自己身側的座椅縫隙裡。 “東西沒漏下的吧?”他冷聲問。 小混混盯著那個塞著神秘衣物的車座位縫隙愣了半秒,直到感覺到花離福投射過來一束善意並不多的目光,這才笑哈哈地抬起頭回答道:“都齊了,照著以前在區裡的單子買的,沒有落下的。” 對著這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花離福的怒意消了一些。小混混見老大臉色比剛才好看一點了,又按耐不住性子調侃道:“老大,沒想到你都出來刷怪了還不老實,那上麵黏糊糊的看著真惡心,乾嘛不丟了?反正你打個電話一堆妹子上趕著來找你,留這種臟衣服乾嘛?” 下一秒他再次收獲了一記冷眼,隻不過這次的目光裡還帶了些淺淺的殺意,混混識相的閉上了嘴。花離福發動車子的間隙,他又忍不住瞄了那縫隙裡的衣服一眼,突然覺得那豹紋和底下銜接的棕色蕾絲邊有些眼傳耳的熟悉,好像有人說過這種樣式的衣服…… 小夥子眨了眨眼睛,他瞬間明白他家老大剛剛在車裡乾什麼了。他賊笑著偷瞄了一眼故作正經地操作膠囊駕駛盤的花離福,他的鬢發還黏在腮上,臉似乎還有點紅,沒想到他家老大還怪純情的,就是渾身上下嘴第二硬。 看來小區裡遲早會添一件好事。 膠囊低空起飛,車子緩緩上升到一個喪屍基本夠不著的高度,等到了一個高建築物比較少的區域,花離福打開雷達和自動避升功能,之後才放心地把駕駛盤調成自動駕駛模式。 奔波了幾乎一整天,身邊的小子已經累得放倒椅子在打呼了,花離福收回目光,看著車窗外宛如輕紗一般後退的白雲思緒開始飄忽。 那天她說要來找他的時候,他激動得摔了一個盤子,虎口被割破,紅色的血珠滴在潔白的瓷盤碎片上,伸出去觸碰的指肚不小心再次被劃破,微微的痛感刺激得快要被荷爾蒙攻陷的大腦清醒過來。看著離她來家裡的時間隻剩下不到二十分鐘,慌張中花離福把列表裡一直對自己有意思的一個女生喊來救急,並且特別要求她過來的速度一定要快一些。 女生很聽話,不到十分鐘就來了,為了離花離福近一些,她把房子租得離他住的地方很近,哪怕這片區域被房東特意漲了價,哪怕她承受著很大的經濟壓力,哪怕這裡離她工作的那個角落其實並不算近。 為了喜歡的這個人,一切都值得。 而花離福找她卻沒別的原因,他確實不缺女人來演一場簡單的戲,但這丫頭是那堆人裡麵最聽話的一個,不僅隨叫隨到,而且每次來都不會多問些什麼,出去了也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十分好用。 姑娘看他手破了,慌張地要給他包紮,花離福推開她,隨便給自己貼了兩塊創可貼,他說:別弄臟你的白裙子。 其實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有了那隻貓兒之後,他再也不想碰別的女人。 當然,今天是個例外。 姑娘很配合地陪他演了那場戲,沒有出現分毫的差錯,甚至還體貼地放下頭發幫他遮住了受傷的手。花離福心裡卻有些失落,他一方麵希望這場戲順利進行,一方麵又在祈禱它能出個意外,但是,顯然姑娘沒有讀懂他的這個心願。 看著最在乎的女孩出現在自己麵前,他激動得心臟都歡脫了起來,然而她卻聽不見。靠在他懷裡的姑娘聽著並不是為自己而加速跳動的心臟,眉眼失落地垂了下去。 但是她很快就恢復了一副善意的麵容,她不能讓花離福失望,她看向呆愣地站在門口,臉上寫著震驚和惴惴不安的女人,眼睛裡閃過一絲狡黠而壞的光:她不會讓這個女人重新回到他的身邊,他懷裡的這個位置之後會屬於自己。 她成功了,她以“情敵”到“好閨蜜”的身份接近了白阿敏,在花離福和她中間圓潤行走了很久,後來越發自如。看著他們隔閡越來越大,看著她失落憔悴的模樣,她的心卻開心不起來,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想讓出花離福身邊的位置,沒有他自己在這西博城活不下去。 每個人都為自己而拚搏。 花離福剛開始不清楚姑娘的心思,他眼裡隻有白阿敏,那天穿著新裙子的她像一隻驕傲的豹貓,被自己養得毛發發亮,得意地跑到主人麵前來炫耀。他差點就讓紅暈跑上了臉頰,他想摸摸她的身體,從大腿開始,那是屬於他的地帶。 他性感、純真、美麗誘人卻不自知的可愛貓咪,他多想抱著她,對她訴說能讓身體最堅硬的骨頭也徹底酥軟下來的愛意,但是他不能,為了她好,為了她能遠離骯臟的自己,去擁抱美麗清新的未來。 他必須推開她,哪怕將鋒利的刀口對準她。 膠囊裡,陷入回憶的花離福呼吸低沉急促,他的胸膛快頻率地起伏著,手不由自主地再次抓住了身旁的衣服,這幾件都是她櫃子裡的衣服,為了聊以慰籍,為了填滿思念她的這份空虛。他的眼角逐漸潤出一道水痕,可是為什麼自己現在越來越難受,空虛得更加厲害了? 愛情,真是個可怕的魔藥。 他的呼吸越來越大聲,身旁的混混被吵得嘟囔著換了個方向。花離福顧不上理會他,他攥緊白阿敏衣服的手在顫抖,布料不算很好的衣服眼看就要扯破——他的貓,他的愛人,他多想從背後擁住她,用唇抵在她雪白的脖頸裡低聲告訴她:親愛的,你都不知道對於我來說,你究竟有多美。 那天女孩聽到了他喉嚨中的吞咽,感受到他的體溫因為一個隻看到一麵的女人而變得炙熱,她心中酸澀至極,但還是出於理智悄悄按住了他攥著沙發布的手。 她看向身後,她心裡的男人眼睛裡閃爍著兩顆耀眼的星星,卻完全沒在看自己:你不能,你得克製住自己的欲望,為了她,也為了你和我,為了自私的我。 終於,那一天,花離福躁動的手主動鬆開了,熱度也褪了下去。是啊,得克製住欲望,不管是野貓還是小鳥,需要的都不是豢養而是自由,野蠻才是最好的成長方式。 為了愛人更好,他必須放手,即使要揮出去刀讓她的胸口鮮血迸濺,哭鬧尖叫。 他是個狠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溫柔才是隱藏最深的魔鬼,溫柔而冷漠的遠離是感情裡殺人最疼的刀。 窮兇極惡的囚徒也受不了千刀萬剮。 窗外的白雲快要看不見了,天空變得空曠,寂寥,湛藍而幽遠,花離福隨著白雲吐出臉頰上藏著的最後一口熱氣,他看著白雲,眼睛重新變得灰寂,他不配得到任何人施予的幸福。 沒錯,他會毀了對方。 他愛阿敏,所以得先傷害她,才能好好愛她。 回想愛上她的理由,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感情來的毫無理由,霸道而溫綿洶洶,當你遇到那個對的人,她站在那裡,就能叩響你心扉的大門。一見鐘情這個詞,適用於有藝術靈魂的人,就像花離福,因為他們有自己所追求的美學,看待世界的眼睛獨特而不同。 這可能就是為什麼胖姑娘身邊會有個又帥又高大的男孩子寵溺地看著她,笨小子身邊有個有錢的女孩一直無條件支持他,因為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她(他)身邊的那位藝術家能看到。她沒有最美的皮囊,但有一顆最美的心,他不夠天資聰穎,但卻認真而執著,能給這個世界一場最浪漫的追求,永遠不可能劈腿自己的夢想。 每一個善良而真誠的人都是藝術家,藝術家都有一雙世界上最清澈和最美麗的眼睛。 顯然,花離福是最純粹的藝術家,他的眼睛是澄澈的,同時也擁有世界上最難以理解和最冷漠的感情。 他的愛是遠距離,而阿敏需要的其實隻不過是一個溫柔的擁抱,幸福對於愛鉆牛角尖的人來說是畢生所追崇的最佳高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