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開往紅川的路上,副駕駛上的趙琳打開了汽車收音機。 “每一個頻道都沒有信號,手機也沒有信號,但是那直升機卻能收到訊息,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何白明從家裡出來時,帶了一些醫療用品,他一邊把藥膏抹在我們揍他時造成的那些淤青上麵一邊說。何白明的父母都是醫生,家裡也算富裕。小時候,我們幾人的玩具幾乎都是何白明從自己家裡帶出來的。 我知道這其中的含義,說:“很明顯,我們民用網絡和信號已經被屏蔽了,目的,一方麵是為了不讓我們普通人陷入恐慌,但是這往往會起反效果就是了。另一方麵嘛,當然就是不能把現在的情況讓其他未受感染的地區知道。” 我們直到上高速之前,周圍的景象一直沒變過。沒有感染者,沒有活人,甚至沒有活的動物。有的,隻是那些被黑水覆蓋的房屋,街道和樹木。這些會讓人失去理智陷入瘋狂的黑色液體,就像在勾引我們去接觸它,喝下它,然後整個人進入到另一個世界,隻有吞噬和廝殺的世界。 但是在上了高速以後,剛開出沒多久,黑水的麵積逐漸變小,隨後竟然消失了。“看來那場暴雨,到這裡就停了。”魏飛說。但是新的問題很快就出現了,前方的道路出現了嚴重的擁堵。各種車輛堆積在一起,我們無法繼續靠車輛通行。 我們四人下了車,從後備箱中拿出裝備。接下來的路,看來隻能靠步行了。“距離紅川收費站還有七十公裡,走路的話,看來得花上一天時間了。”我指了指路牌。魏飛發起了牢騷:“一天時間,一直在高速上?萬一遇到那些瘋子,我們該往哪跑啊?” “那就祈禱,別遇上那些瘋子。”何白明抖了抖背包,率先朝前方走去。我們立刻跟了上去。透過車玻璃,沿途的車裡都沒有人,也沒有血跡,其中有些車還沒有上鎖。我們走的匆忙,沒有像何白明一樣還想得到從家裡帶醫療箱,我們其他人連食物都忘了帶。所以,我們一邊走一邊打開那些沒上鎖的車門,在裡麵找能用的上的東西和食物。 不一會兒,我們收集到了滿滿一包的食物,還找到了幾輛自行車。瞬間我們每個人的臉上都笑開了花,災難爆發以後,這是我們第一次發自內心的覺得開心。騎上自行車,我們的前進速度獲得了極大的提升,以這樣的速度,六小時應該就能到紅川。 但是,當我們騎了大概三小時後,出現了令我們意想不到的情況。 在我們前方,那些堵車的道路盡頭,出現了模糊的一道仿佛是圍墻一般的東西,向著道路兩邊延伸,一直到高速路下方,那些道路外的農村田地,直到我們視線的盡頭,被這堵圍墻分隔了。 再朝前騎行,我們聽到了人類喧鬧的聲音。我們心裡一驚,立刻扔下自行車開始跑步過去,之後,我們就看到了無數的人簇擁在那圍墻下不停地叫喊著。我們這時才看清那“圍墻”,其實就是高三米左右的鐵絲網,將我們全部攔在了高速路的這一邊,而另一邊,是全副武裝的軍隊,他們正端著槍,一動不動地看著這邊,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那些喧鬧的都是正常的人,我們瞬間就明白,諧寧的人們都到哪裡去了。我們從人群最後麵擠了進去,隨機問了一個人:“請問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這裡攔起了鐵絲網?” 被我問的是一個高個子的男人,大概三十多歲,他正冒著一頭大汗,不耐煩地說:“你們才從諧寧過來啊?你們還真有本事!看到了吧,為了不讓那些瘋子們過來,我們已經被隔離了!現在我們就是在這裡等死!” “那你們在這裡多久了?”“我們在災難發生的第一時間就出發了,但是這些人速度比我們還快!我懷疑,這病毒的爆發根本就是有計劃的,不然怎麼可能行動的如此迅速,你說對吧?”我一時不知還有什麼問題能問,轉頭看向何白明,何白明走上前來,接著問:“那你們就一直在這兒抗議嗎?你們沒有試過其他方法能到鐵絲網對麵去嗎?” 男人冷笑一聲,指著鐵絲網的盡頭,我們順著他手指看過去,這鐵絲網似乎一眼望不到邊際。而在鐵絲網的這一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他說:“我們什麼方法都試過了,隻要是地麵,都被隔離了。根本沒有能過去的辦法,如果強行過去,看到那些人手裡的槍了嗎?” 看來我們是到不了紅川了。我們找了個空閑的地方,四個人圍坐下來,想要商量接下來怎麼辦。 “說實話,看到還有這麼多活人,都是正常人,心裡還是挺受安慰的。”趙琳打開了一瓶礦泉水咕咕的喝起來。我說:“但是我們難道一直都在這兒嗎?”何白明看著我,醞釀了一番措辭,似乎之前我跟魏飛已經把他揍出心理陰影了,隨後說:“瑞子,你想想,或許這裡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說不定。” 我跳上一輛吉普車的車頂,眼神越過前方擁擠的人群,越過鐵絲網,我看到在那鐵絲網的另一側,不僅有很多荷槍實彈的士兵,還有幾輛裝甲車和救護車。再看向高速路下方,幾乎每隔十幾米就有一輛車和幾名士兵。我不得不承認,或許待在這兒真的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我們就暫時待在這兒吧,估計一時半會兒,我們也沒其他地方能去。”我跳下車,看了一眼那些還在隔著鐵絲網跟對麵軍隊叫囂抗議的人群,“老何,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何白明困惑地抬頭看了看我,似乎很想讀懂我內心的想法,隨後他露出一副了然於胸的表情,說道,“你是怕,一旦發生事情,那些人恐怕保護不了我們吧?“我露出一絲笑意,心想,果然這家夥還是很懂我的。但是,何白明隨後的一番話卻讓我冷汗直冒:“瑞子,如果諧寧逃出來的人都在這裡或是往別的方向逃出了城裡,那你有沒有想過,那些感染者們,到哪裡去了?” 我不太敢去深想這個問題,看不見的威脅往往比撲麵而來的恐怖更令人恐懼。如果這些感染者們有組織的潛藏在某一個我們都忽略掉的地方,那我們要如何應對呢?我突然有了個想法,我讓他們三人待在原地,自己一個勁兒地往人群裡鉆。人群實在太過密集,又不願意散開,我使出吃奶的勁兒才擠到最前方。好不容易來到鐵絲網麵前,我趴在網上朝著對麵的一個當兵的大喊:“喂!喂!我有事要問你。” 他完全不理睬我,但我也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了。我掏出手機,翻到了以前我拍的警官證的照片,再次喊道:“我是太蓉市的警察!我有事情要問你!”這招果然有用,他走了過來仔細地看了看我的手機照片又看了看我,轉身走到一輛裝甲車旁邊,對著副駕駛上的人說了幾句話,隨後,一個看起來級別很高的人朝我走了過來。 “我是這裡的指揮,你有什麼事情要問?”那人朝我敬了個禮。他的聲音渾厚有力,整個人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這讓我想起我剛當上警察時,第一次見到我教官時的情形。 “其他事情我就不說了,我隻問一件事,你們掌握現在的感染局勢了嗎?”那人聽了,挑了個眉,然後說:“無可奉告,你們隻需待在這裡,會沒事的。”隨後他轉身就要走,我連忙叫住了他:“那你至少告訴我,你們接下來的行動是什麼吧?我是警察,我能幫忙。”他轉頭看了看我,說:“人手夠用,無可奉告。” 他又走進了裝甲車內,我什麼有用的情報也沒問出來,悻悻地回到了三人身邊。我們就這麼坐著,吃著東西,胡亂地說一些廢話,天色逐漸暗淡,那些吵鬧的人群也逐漸散去,在高速公路的各個角落劃分了屬於每一個小群體的區域。何白明想去問問其他人的遭遇,暫時脫離了我們。趙琳的臉色很難看,估計想起了白天在家看到的情形。我摟住她,再堅強的女人終究也是女人,沒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絕對的冷靜和克製。魏飛有些打盹,就在原地撿了些我們吃剩的食物包裝袋堆在一起當了個枕頭,然後躺了上去。我對他說注意風度,他白了我一眼,轉了個身去開始醞釀睡眠。 說實話我很佩服我周圍這三個人,何白明的沉穩,趙琳的堅強,魏飛的適應力,還有已經死去的劉劍,直到生命即將消失時,還提醒我要注意身後被感染的飛行員。跟他們比起來,或許我才是最沒用,最不冷靜的那個人。趙琳靠在我胸口一言不發,眼睛眨巴著不知道在想什麼。我也不知道此時應該說什麼,就這麼靜靜的跟她靠在一起。 等到天色完全黑暗時,那些裝甲車排成一排開到了鐵網前方,然後打開了燈光照亮了人群。我冷哼一聲,心想,這就算是你們的關照了嗎?何白明此時還沒有回來,我有些擔心他是不是找不到我們的位置了,想給他打電話卻突然想起大家手機都沒有信號,所以沒辦法,隻能原地等待。 人群的談話交流聲和幾個小孩的哭鬧聲逐漸微弱下去,看來所有人都有些累了。正當我也打算瞇一會兒時,頭頂傳來的呼嘯聲打破了這剛來的寂靜。所有人都抬起頭看向天空,在夜色中,三架戰鬥機正閃爍著指示燈劃破夜空朝著諧寧的方向高速飛去。 “我丟,這是動真家夥了啊!”我們身後的一群小年輕跳起來,語氣裡掩蓋不住的興奮。我也看著戰鬥機飛去的方向,腦海裡突然想到,或許我們再也回不去曾經的生活了。 但是,我們卻始終沒有聽到爆炸聲傳來,我意識到,可能這些戰鬥機的目標並不是諧寧。我偷偷繞過人群走到鐵絲網前,試圖從軍人們的談話中得知一點什麼消息。 一個人說:“太蓉恐怕要化成火海了。”另一個說:“就是,等命令下來,我們就能撤掉鐵絲網進去清理了。” 原來目標是太蓉啊。如果是出動戰鬥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麼太蓉的情況一定十分糟糕。我想起樸棗山,估計這家夥兇多吉少了。我心裡泛起一陣難過,不禁祈禱,我的朋友能躲過這場浩劫。 我沒有再聽到更多有用的消息,我回到原處,何白明已經回來了。我問他有沒有聽到什麼消息,他說:“唉,大家的情況都一樣,但是,我聽一個搞環境保護的女人說,在她逃跑時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她看到了什麼?”“她和她老公,還有他們的兩個兒子是在災難剛爆發時就逃出來了。人們剛開始進入騷動時,她老公就果斷地帶上必須品然後驅車逃往這邊,在他們剛逃出來時,看到一群明顯不正常的人在往地下室裡瘋狂的跑。” 我大驚:“難道這就是我們沒看到感染者們的原因嗎?他們都躲到地下室去了。”何白明接著說:“還有,關於感染途徑,我從他們的話裡推斷,除了已經被我們證實那些黑水能通過體液感染外,被感染者咬到同樣會感染,而且感染速度會比黑水直接感染更快。那女的說,她的爸爸被她媽媽咬到沒超過五分鐘,就變成跟那些人一樣的瘋子了。” “這還真是跟喪屍電影裡一樣啊。”但是我不太理解的是,這些感染者為什麼會想到要躲到地下室裡去,難道他們真的有一定智慧,而且有指揮有紀律嗎?而且他們為什麼要躲在地下室?災難剛爆發就會想到要逃出城來的人們,居然還會被鐵絲網攔在這裡,這上頭的行動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點? 一係列的問題讓我覺得頭疼,這場災難的起因恐怕不是我想的單純是因為地震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