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到了位於紅川市齊娟的家。她家是棟獨棟別墅,看起來非常華麗且昂貴,我算是明白為什麼她能不假思索的就讓我們都去她家暫住了。進入她家的車庫,還有輛最新款的阿斯頓馬丁跑車。魏飛平時最喜歡研究車輛,一下來就跑到那車麵前看傻了眼,忍不住用手去觸摸那碳纖維車身。 齊娟父親對我們招呼道:“大家都跟我進來吧,我給你們安排住處。” 走進齊娟的家門,巨大的水晶吊燈就懸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兩邊的玄關墻壁上掛著名貴的畫。再往裡走,光是客廳大概就有九十平的麵積,橢圓形的餐桌和壁爐,還有巨大的液晶彩電,櫥櫃裡數不勝數的各種酒類,讓我們眼花繚亂。我忍不住問齊娟:“你家到底是乾嘛的啊?” 齊娟眨巴了下眼睛,說:“我爸爸是家上市公司老板,媽媽是債券公司經理,所以我家還算是挺有錢的吧。”我們四人都露出羨慕的神情。齊娟家的保姆把我們的行李都拿到了別處,隨後帶我們簡單參觀了一下。兩層高的別墅,我和齊白明在二樓住一間房,魏飛自動申請睡沙發,因為他覺得齊娟家的沙發睡起來應該比床還舒服。齊娟和趙琳住我們隔壁,齊娟的父母和保姆都睡在一樓。 待我們收拾妥當,齊娟父親在一樓大喊:“孩子們,到客廳來集合。” 我們再次講述了這三天發生的事情,齊娟父親翹著二郎腿坐在火爐旁的獸皮沙發上,他點起一支雪茄,似乎若有所思。雪茄的香味傳到我的肺裡,我瞬間有種雲裡霧裡的感覺。齊娟母親隻是一個勁地撫摸著齊娟的頭發,不停地小聲對她說著什麼。 沉默了半天,齊娟父親說:“嗯......就算你們說的是真的,就算這整個事件疑點重重,但是憑你們也改變不了什麼。別說你們,就是我也改變不了什麼。”我想了想,對他說:“叔叔,憑您的人脈,能不能打聽到一些消息呢?比如,病毒是否真的是從地震產生的裂縫中泄露的,或者,軍隊那邊是否早就已經知道了病毒會泄露,所以早就做了準備之類的。” 齊娟父親猛吸了一口雪茄,並沒有正眼看我,隻是說:“就算問了,又能如何呢?隻是滿足你們的好奇心嗎?”我被問住了。確實,身為普通人的我們,就算了解到事情真相也不能做些什麼,或許隻是滿足好奇心罷了。但是何白明卻說:“我們的家鄉因為這場浩劫毀於一旦,所有人流離失所,我們幾個的家人到現在不知所蹤,您覺得,我們沒有知情權嗎?” 齊娟父親抬起眼皮看了看何白明,似乎對他很感興趣,說道,“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化學工程的研究和開發。”何白明回答。“哦?那怪不得你會對這次災難感興趣,你認為跟化學方麵有關係嗎?“”不。我認為,這就是天災人禍,人為的因素可能性很小,但不排除這個病毒早就被某些人注意到了。” 兩人交流了一會兒,齊娟父親不停地點頭,對何白明的言談舉止露出很滿意的表情。隨後,他把頭轉向我,問道:“年輕人,你呢?你是做什麼的?”我遲疑了一會兒,回答道:“我以前是太蓉的一名警察,現在在諧寧開了家小茶館,混混日子吧。”他有些不解,問我怎麼沒有繼續當警察,於是我便告訴了兩年前造成我心理陰影的那場兇殺案。齊娟父親聽完,嘆了口氣,說:“這確實不能怪你,就像有些從戰場上回來的軍人一樣,受到戰爭創傷後遺癥的影響,有些甚至連生活都不能自理。對了,幾個月前,咱們紅川不也發生了類似的兇殺案嗎?兇手也是現在也沒有被抓住。”齊娟母親搭話說:“是啊,不過這種兇殺案,這些年倒是也聽說過不少。但是紅川這種小地方,連哪家丟了什麼東西都會傳的滿城都是,出了這種案子,可以在我們本地的頭條新聞上掛好幾天了。” 大家就這麼一直聊著,我有些坐不住,說想去紅川城裡逛逛,齊娟表示跟我一起去,順便買一點菜回來。齊娟父親丟給我那把跑車的鑰匙,可把魏飛羨慕壞了,立刻說他也要去,卻被何白明攔了下來:“你啊,還是老實待著吧,瑞子以前乾過警察,這種時候正需要他獨特的觀察力。”我用眼神跟趙琳請示了一下,趙琳點點頭,於是我跟齊娟一起開車出門了。 我們行駛在紅川街道上,兩旁的道路全是背著大包小包的人和掛著太蓉牌照的汽車。紅川確實是座小城市,但卻是座地級市,所以很容易區分外地人。齊娟看著那些人,說:“這些人到了晚上該怎麼辦呢?恐怕整個紅川的賓館都不夠他們住的。”我回答道:“應該會有人來出麵吧,我就不信這麼大的事情,居然沒有驚動地方上級,現在這個社會,總不能讓難民露宿街頭吧?” 我們路過一間商場,齊娟說就在這裡買菜吧。於是我們把車停好,走進商場,我以為這裡一定擠滿了難民,大家一陣瘋搶。但是這個場麵並沒有出現,這裡就是很普通很正常的商場而已,一切井井有條,人們遵守秩序,該排隊的排隊,該付錢就付錢。我不禁感嘆,紅川與諧寧相距不過七十多公裡而已,一排鐵絲網卻把兩個地方分成了兩個世界。 在地下一層的菜市場,我們正在購物時,我好像聽到了什麼怪異的響聲。這響聲不是來自商場,而是來自商場外麵,沉悶,而又轟鳴。我問齊娟有沒有聽到,她搖搖頭說沒有,我就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當我們結束購物走上商場電梯時,透過商場的透明玻璃,我看到了外麵的景象。這一看,我的心立刻被揪緊了。 紅川的上空,黑色的烏雲正在慢慢籠罩的天空,就像是三天前災難發生時諧寧的光景一模一樣。那極其不自然的烏雲,帶著死亡和絕望,朝我們而來。 我和齊娟麵麵相覷,都知道這裡要發生什麼事了。我們迅速鉆上車,加速朝齊娟家的方向開去。那些從諧寧逃過來的人們此時也已經發生了騷動,他們爭先恐後的想跑進各個商鋪或旅館,甚至是別人的家,隻要是能躲的的地方,他們都想方設法要進去。但是紅川的本地人們卻不知道他們的遭遇,兩方爆發了嚴重的沖突,甚至大打出手。 在我們快到家時,已經有數輛警車與我們擦車而過。我們像陣風似的趕緊進入齊娟的家,然後吩咐保姆將所有門窗全部關嚴。何白明他們看到我們焦急的模樣,忙問發生了什麼。我喘著粗氣大喊:“黑色的雲!黑色的雲又來了!”除了齊娟父母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的三個同伴立刻行動起來,幫著保姆去關上各處能滲透進來的地方,甚至連煙囪都沒放過。齊娟向她的父母解釋,諧寧發生的一切都是因這個黑雲而起,他們這才開始緊張起來,齊娟父親不知給誰打去了電話,而她母親則先跑出門外,說要先收拾一下院子裡的東西。 在我們正在手忙腳亂的忙著加固房屋時,屋外刮起了大風。這風中似乎夾雜著一些黑色的物質,拍打在房屋的玻璃上留下黑色的印記。我和何白明都注意到了,對視一眼,然後同時大喊:“不好!”隨後我們兩人慌忙的沖到門口,對著齊娟的母親大喊:“阿姨!快進來!” 她母親先是詫異地回頭看了我們一眼,隨後她似乎感到身體有些不適,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起來。何娟見狀,想要沖出去拉她進來,被我們死死攔住。我對保姆大叫:“有沒有口罩!快找找有沒有口罩!”那保姆先是一愣,隨後手忙腳亂地開始翻找各個櫃子想要找到口罩。何娟的力氣很大,我們兩個男生都差點招架不住,直到魏飛趕來,我們才勉強將她按在地上。她悲痛而絕望地喊著母親,我們一邊按著她,一邊對她說冷靜點,你媽媽已經沒救了。 但是,我們卻忽略了另外一個人,就是齊娟的父親。他看著倒地的妻子,又看了看扭抱在一起的我們,然後極其淡定地走出了家門。我朝他大喊:“叔叔,快回來!這空氣裡有病毒!”但是他走到齊娟母親身邊後,轉過頭來看了我們一眼,露出微笑,說:“如果真的像你們之前說的那樣,那孩子她媽已經沒救了,對吧?我們曾經發誓,死也要死在一起......” 還沒等齊娟父親話說完,已經變異的齊娟母親張開黑色的大嘴從地上一躍而起,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脖子。我沒有想到這變異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趕緊捂住鼻子關上了大門,然後就地扯下了幾塊桌布堵在了門底的縫隙處。趙琳在我們不遠處的客廳看到了這一切,她立刻反應過來,到各處去找能堵住通風口的東西。 我們身下的齊娟還在絕望地大喊,她的力氣越來越大,我們都快要按不住了。我情急之下對著她的後脖頸來了一記重擊,她的頭搖晃了兩下,隨後整個人癱軟下去失去了動靜。魏飛和何白明把她抬到了二樓的房間,我則和保姆還有趙琳一起堵上了任何可能會灌進風來的地方。隨後,我們幾人都聚到大門前,隔著玻璃看著齊娟的母親大口地啃食著齊娟父親的屍體。 “所以,這就可以解釋,大雨之前的那些瘋子是怎麼受感染的了。”何白明擦著汗,聲音有些顫抖地說,“瑞子,之前我們討論,沒有人傻到會去喝那些黑水,但是靠空氣傳播的病毒,可以說是所向無敵。你知道嗎?那場黑色的大雨,說不定還救了我們一命。”我有些不解,示意他接著說。他習慣性地在發表長篇大論前扶了一下眼鏡,說:“照我們之前的推斷,病毒從地震產生的裂縫中,隨著煙霧升到空中,然後在太蓉和諧寧等周邊的地區形成黑色的烏雲,然後在下雨之前,靠著風來造成空氣傳播,但是,當時的你就在室外,你卻沒有受到感染,這就說明當時的風並不大,空氣中的病毒含量很低,隻是造成了部分區域的感染,你隻是運氣極好,恰好沒有接觸到而已。太蓉的情況之所以那麼糟糕,可能是因為那裡當時的情況就跟現在一樣,是刮起了大風才導致的。而之後下起的黑色暴雨,把空氣中的病毒都凝聚成了固體,讓它們依附在雨水中,所以失去了空氣傳播的能力。所以,我們反倒要慶幸,慶幸之後下了場雨,我們才沒有受到感染。” 我想起那個臺球館老板和直升機駕駛員,想明白了他們是如何感染的。臺球館老板恰好吸入了帶著病毒的風,而直升機飛行員一直在高空飛行,受到空氣感染的幾率更大。我又想起在我來臺球館之前,那場詭異的撞車事故。 一切仿佛都有了合理的解釋。正在我沉思時,魏飛忍不住吐了出來。我向門外看去,隻見齊娟的母親居然還在吃,她幾乎就快要把齊娟父親的屍體吃光了。魏飛和趙琳都看不下去了,那個保姆也退到了客廳,一個勁的發抖和抽泣。我和何白明則打算看到最後。“瑞子,不是說,被感染者咬了之後不到五分鐘,就會變異嗎?怎麼都這會兒了,齊娟的爸爸還沒站起來?”我也困惑地搖搖頭,說:“這確實很詭異,難道病毒的感染速度,每個人都不一樣嗎?” 我們又看了很久,直到齊娟母親把齊娟父親吃的連骨頭不剩,甚至還貪婪地吃掉了那些灑落的內臟,最後整個地麵除了一些血跡,已經沒有齊娟父親存在過的痕跡了。這時我腦海裡突然想起,在我們各自回家尋找自己的父母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些灑落在地上的血跡。難道......我被這個想法打擊到無法站起,整個人癱軟地倒在地上。我感覺這個世界天旋地轉,失去了思考能力。 何白明已經猜到我想到了什麼,看著我痛苦喘氣的樣子,他也仰起頭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們就這麼沉默地在原地待了許久。何白明比我先一步恢復理智,他俯下身輕聲對我說:“這個......還是別告訴趙琳和阿飛了。”我恍惚地點了點頭。我已經確信,父母已經遇難了,甚至連屍體都不復存在。但此時的我,連哭都哭不出來,我隻是絕望地張著嘴,我隻能聽到我喉嚨裡傳來的沉重的嗚咽聲。 這時,齊娟母親的臉出現在了大門玻璃上。那張扭曲而又蒼白的臉,嚇了我和齊白明一跳,我們立刻遠離大門,隨手操起了某樣物品,謹防她突破大門朝我們攻擊。 但是她卻隻是把臉貼在大門上,嘴角的血跡順著門框流了下來。她的眼睛略過我們四處掃視,似乎在尋找什麼。過了一會兒,她像是在說什麼,但是風聲太大蓋過了她說話的聲音,我們隻是看她的嘴一張一合,隨後她轉身離開了院子,朝大街上走去。 “你看到沒有,瑞子?”何白明的語氣又變得顫抖起來,“他們......竟然真的會說話。”我點點頭,當時劉劍也能從嘴裡蹦出我的名字。如果這些感染者,有理智,而且能交流的話,那他們會是比喪屍電影裡那些喪屍更加瘋狂和恐怖的存在。 風聲仍在繼續,我已經不難想象,外麵的光景已經變成了何等淒慘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