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爾默，我明白的，當人在高位，總是會聽到更多自己希望聽到的話，你的團隊，你的高管，他們會喋喋不休的告訴你，‘嘿，鮑爾默，我們還有機會，我們快成功了’。”方卓粗著嗓子繪聲繪色，“但我希望你更能聽到第一線消費者的聲音，朋友們請掏出你的手機，給我們的微軟CEO先生看看都是什麼品牌。”

高層與終端的認知不同是常有的事，巨頭的鏈條越長這種事越常出現。

不光現場觀眾，直播頻道的評論裡也唰唰的給出答案。

穀歌的拉裡看熱鬧，示意工作人員把筆記本拿到鮑爾默麵前。

幾乎，幾乎沒看到搭載WM係統手機的答案。

“微軟看起來要錯過整個移動時代了。”方卓評價微軟，又詢問氣勢低下去的鮑爾默，“所以，我有個問題很不解，既然你今天來了，我也想問問你。”

鮑爾默皺眉，坐下，說話變得簡短：“你說。”

“音樂播放器從01年開始在全球流行，為什麼微軟會在06年才推出你們的Zune播放器？”方卓似問實抨，“好，02年不推出可以說是在觀察市場，03年不推出是在打磨產品，04年不推出是在背後合縱連橫，05年？06年？噢，次年就有Mars和iPhone的推出了。”

“別人都在玩智能手機，你們開始玩音樂播放器了。”

穀歌的拉裡忽然靈機一動，對著手機問道：“Siri啊Siri，你如何評價微軟的Zune播放器？”

Siri消化三秒，用柔和的聲音回答道：“請問，你是讓我評價一款今年宣布停產的產品嗎？”

全場爆笑，YouTube裡一片“LOL”。

鮑爾默的臉黑了下來。

正是在今年，微軟Zune停產了。

方卓詢問道：“這是微軟還是你這位CEO的遲鈍？”

問題沒有答案，鮑爾默和微軟是一體的。

“在2006年，還是下半年，一款沒有創新，沒有價格優勢，沒有時代窗口期的播放器被微軟隆重推出了。”方卓笑道，“鮑爾默，你能告訴我，微軟是怎麼想的嗎？”

鮑爾默麵對這樣的詢問終於還是開口了：“這確實是公司的遲緩。”

“很好，鮑爾默，我看到過你對第一代iPhone的評價，你還記得嗎？”方卓開始了第二輪詢問。

鮑爾默沉吟。

拉裡見老前輩記性不好，立即再次詢問SIri。

Siri給出了答案：“不會鬧出多大動靜。”

現場再度響起不少笑聲。

方卓這次倒是連觀眾的笑聲一起批評了：“你們笑，你們當時就認為iPhone能鬧出多大的動靜嗎？你們認為一個剛剛進軍手機領域的公司能取得很大的成功？”

觀眾啞火，蘋果現在很成功，當時好像確實沒什麼人看好，普遍認為手機市場是諾基亞獨霸的紅海市場。

方卓見鮑爾默臉色似要轉好，立即說道：“但是，難道要我拿普通消費者的標準來衡量一位3000億美元市值公司的CEO嗎？”

鮑爾默看了眼方總，把他想好了。

“從上到下，你先遲緩，副總裁就跟著遲緩，然後是部門，是團隊，是一線，你遲緩一點，底下就遲緩一片！”方卓的思路越說越順暢，“過去十年，微軟營收在漲，市值卻始終沒有太大漲幅，二級市場為什麼是這樣的反應？”

他繼續說道：“微軟曾經開發過觸摸屏電子書，後來又被取消，理由是它不太像Windows。”

鮑爾默點點頭，是有這事。

“所以，微軟裡有多少項目是被困在了‘它不太像Windows’這個理由麵前？”方卓好奇的詢問。

鮑爾默回想公司狀況，再度遲疑。

方卓見鮑爾默思考，他拿起茶杯卻發現沒有咖啡了，沖著拉裡指了指。

拉裡看著方總對鮑爾默的詰問，已經驚呆了，他回過神來，趕緊親手給倒了杯咖啡，想看方總再接再厲。

如同拉裡一樣，線上和線下的觀眾也看入迷了，鮑爾默怎麼被問沉默了啊？剛闖入鏡頭的那個勁頭呢？

“如果諾基亞與微軟的聯合再度失敗，你的下一步打算是什麼？”方卓抿了口咖啡，向CEO提出疑問。

鮑爾默聽著這問題，心裡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Windows、Windows、Windows，在微軟，沒有什麼比Windows更重要了。

方卓聽不聽答案也無所謂，見他不答，繼續說道：“我和你們微軟的一位……嗯，我就不說他名字了，他和你有過共事，說你對硬件的決策十分糾結。”

“說你有一次開會，打算做硬件，第二天睡醒之後又反悔，又不能乾了，這是真的嗎？”

方卓詢問真偽。

鮑爾默委婉的回答：“看來他確實和我共事過……”

是真的。

“我覺得我們這個討論已經沒有再繼續的必要了。”方卓放下杯子，基於自己的了解評價道，“你的遲鈍就是微軟的遲鈍，你的老化就是微軟的老化，這樣下去便是慢性死亡。”

他搖了搖頭：“如果我是你，我已經在考慮下一任CEO的人選了。”

鮑爾默被這句氣笑了：“我就真差到這樣的地步？”

“請看VCR。”方卓看向拉裡，“咱這個能放剛才的嗎？讓鮑爾默重新把我的疑問回答一遍。”

鮑爾默擺手，承認道：“我承認我是有些慢了，但是，我仍舊認為你的這個評價太過分了。”

方卓慢條斯理的說道：“這樣吧，我問問題，你來回答是或者否。”

他問道：“你認為微軟過去十年遲鈍嗎？”

鮑爾默點頭，承認這一點。

方卓再問：“你認為微軟需要改變嗎？”

鮑爾默不得不點頭，遲鈍自然就需要改變。

方卓又問：“你認為需要從你這個CEO來改變嗎？”

鮑爾默沉默一會，還是點了頭，改變並不代表去職啊。

方卓接著問：“你認為已經在微軟工作三十年的你有足夠的內驅力來塑造新的組織體係嗎？”

鮑爾默的眉頭深深皺起，回答之前先看情況，微軟需要新的組織體係嗎？

似乎需要，但是……自己能夠開啟新的階段嗎？

鮑爾默陷入久久的沉默。

方卓等了一會，總結道：“一家遲鈍的需要改變的公司卻沒法從CEO這裡得到果斷的回答，新的時代的觀點注定是在微軟內部出現沖突的，因循守舊是公司最大的敵人，作為因循守舊的代表，這就是我認為鮑爾默應該被評價為過去十年最差CEO之一的理由。”

“你……”鮑爾默抬了抬手，“改革和創新哪有那麼容易，更何況公司業務遍布全球。”

“微軟上上下下一定是找不到一個可以接任你的人才。”方卓笑道，“鮑爾默，我得說，要是你現在有辭職意向，恐怕明天股價就要往上漲，讓市場來說話吧。”

鮑爾默盯著方總。

方卓覺得這個沙龍真不錯。

“我不是非要堅持CEO這個位置。”鮑爾默開口，“但我不認為我的離去對公司是好事。”

方卓總結道：“鮑爾默，你現在的意思是，隻要公司有合適人選，你不介意讓出CEO，對不對？這是你的態度和反思？”

鮑爾默沉吟片刻，還是點了頭。

方卓看向鏡頭：“你們聽到了吧，微軟CEO有辭職考慮，讓大家來看這個事吧。”

拉裡聽到這裡，大笑道：“我們隻是探討，我們這個沙龍就是討論商業裡的成功和相對沒那麼成功的案例，比如易科，比如雅虎，比如微軟。”

他聽到方總抨擊鮑爾默，聽的是挺神清氣爽，但不覺得會怎麼樣，微軟該和諾基亞合作還是會合作，該注重Windows還是會注重Windows。

方卓也點頭道：“今天就是交流，沒什麼提前準備，我們也就是隨意聊聊。”

鮑爾默吐了一口悶氣：“幸好沒提前準備，你要是提前準備，我今天……”

現場忽然有觀眾喊道：“漲了！微軟股價漲了！”

方卓挑了挑眉，反應這麼敏銳嗎？

鮑爾默愕然看向觀眾席。

很快，連日微跌的微軟股價反彈，這一消息得到證實。

拉裡目瞪口呆，不會吧，不會真開個沙龍把微軟CEO給開沒了吧！

鮑爾默臉色鐵青，盡管隻是微漲，但這個看起來像是對自己過去十年CEO生涯的否定，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二級市場真的出現反應，沙龍交流似乎就不僅僅是局限在交流。

方卓和鮑爾默這個籃球迷握手，還寬慰對方，不一定是奔著他去的，可能就是散戶之王有股市加成。

然而，次日，這場沙龍和相關消息彌漫，微軟股價大漲5.7%，創下四年來的最大漲幅。

市值3000億美元的巨頭公司大漲5.7%……

市值3000億美元但連日微跌的巨頭公司忽然反彈大漲5.7%……

聽到消息的二級市場反應熱烈，紛紛用腳投票，阿鮑，該退就退了吧。

很快，鮑爾默的電話失聯，但大家都很理解CEO的這一舉動，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你們股價也太過分了！我們CEO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叭！

唉，話說回來……你沒事去參加勞什子沙龍乾什麼……有桑傑一個去試方總的刀快不快就行了啊！

媒體消息漫天飛舞，有人甚至聲稱微軟董事會已經在進行相關討論。

但方卓知道這種肯定是謠言，哪能這樣就討論啊。

他忽覺歉意，給鮑爾默發了個消息：所謂的CEO評價純粹是我個人的不成熟的想法，鮑爾默，你在微軟已經很棒了。

一直到了晚上，鮑爾默才回了條消息：方總，我要是想不開跳海了，你就是兇手！

方卓回道：你這樣說，那肯定不會跳了，我們就是隨便聊聊，不用放心上，媒體亂寫也不用當真。

媒體亂寫是不用當真，找書苑 ｗｗw.zhaoshｕyuan.com 但到了第三天，股價還在漲。

第四日，鮑爾默重回公司，召開董事會，正式討論是否需要變化以及一位新的CEO。

這個消息沒有保密太久，而對它的反饋是，微軟股價的持續上漲。

看起來，現實是微軟和CEO鮑爾默真的在進行認真的考慮，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方總和他對CEO們的評價。

一時間，誰好誰壞，這成為最熱門的討論，不少人還在為鮑爾默鳴不平，鮑爾默雖差，也沒差到這個地步吧！

方卓吧，他本人也實在難免驚訝驚愕，鮑爾默不愧是微軟CEO，行動力確實是有的哈，嗯，這個，這個，還是看看最新的日企造假吧。

他打開了新收到的沙龍殺人，啊不，日企造假調查報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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