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欲將消去的咒類異力(1 / 1)

弒莽 還改 8062 字 2024-03-16

“這是第幾層冤階?”   蓮香喘著氣:“第一千四百八十二層。”   想到蓮香先前一臉恐懼的模樣,甘九枝特意叮囑道:“你別回頭。”   她轉身朝後下方看去,不知何時幾百個陰娘分別被裝入了同孔明燈一般的盒子裡,密密麻麻的環繞在淵壁上,無數往上攀援的蛇纏裹住它們的身體隻空出脖頸之上的部位,暗紅色的光至它們的心臟點亮,厚重的蓋頭下傳來整整齊齊又口齒不清的呢喃聲,在幾百個心臟的相互映照下和著莫名而來的風響,顫動著唯一兩個活人的心臟。   蓮香靠甘九枝更近,聲音顫抖:“娘子……這聲音是……”   “蛇類符法的起符法令。怪不得你們都害怕這冤行,蛇生性冰冷又不通情理,就算是你日日夜夜精心豢養著它們,一旦等到控製它們的蛇類符法開始咒活,它們也定是會絲毫不猶豫的向你張開毒牙。”   “在所有符法裡我最不喜的就是這蛇類符法,每次破起來都是冷颼颼冰涼涼的。”   見她解釋的越多蓮香越是害怕,她直接小手一揮相當的有氣勢:“我雖不喜卻也不怕這蛇類符法,這類符法看似精細詭異,但隻要我用祖傳……呃……隻要我沖其符法甄心砍一刀也就煙消雲散了。”   “你……也是異力者?”   甘九枝不在意道:“是啊!這有何稀奇?你們淵樓山一派不也是異力者嗎?再說了,這世上的異力者多了去了,奇奇怪怪的想都想不到的異力多了去了!”   “有很多異力者?”   甘九枝牽著她的手格外當心著腳下的步子:“當然,我爹爹跟我說過,這世上除了我們熟知的一些異力外,其實還存在著很多種異力,不過嘛,這些異力大多都不成體係修蘊起來又散亂,所以鮮少被世人所知。”   “說不定你也是身有異力的人。”   蓮香訝異道:“我?”   甘九枝格外認真:“是啊,我爹爹說這世上的每一個人其實都有不同於其他人的能力,要是本身就很聰明或是有機緣的話,說不定還能通過修蘊自成一派。”   蓮香興致勃勃:“那就是說每個人其實都有屬於自己的獨特能力。”   見其不再害怕反倒還有些激動,甘九枝乾脆就作起了小先生。   而此刻借助藏在淵壁上的蝸牛眼監視冤行的淵樓山鬼公子淵乘風,張開了原本啃著豬蹄的嘴,跟見鬼似的說道:“咋不害怕啦?這兩人咋不害怕啦?”   不過一會兒他將手中的豬蹄放下,轉而吃起了花生米:“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獨特能力,其他異力?還怪有意思的,且聽著!”   “我見過最獨特的異力者是冥想異力者。”   蓮香迷惑道:“冥想?”   淵乘風翹著腿兒:“有趣,這外邊兒就是有趣。”   “對,就是冥想。我以前在一座山裡修蘊時,肚子餓的不得了就想著弄點吃食,可趕巧了就順著小路一走就看見一條好長好長的小溪,原本我打算抓條魚烤來吃,褲子都挽好了剛準備下水時,就瞧見一個一點氣息都沒有的老樵夫在溪邊的一棵大樹下打坐,他什麼也沒有做連話都沒有說,那小溪裡的魚就一個接一個的主動往他身側的魚簍裡跳,這還不算啥,關鍵是那些個小魚跳進去還能再跳回水裡,我覺得好生有意思,就偷摸的溜到他身邊,往那魚簍裡看!你猜怎麼著兒?”   蓮香急迫道:“怎麼了?”   淵乘風一副被人吊著了胃口的模樣:“你倒是快說啊!”   甘九枝在空中比劃大魚的長度:“好家夥!全是肥的啊!”   “那後來了?那老樵夫發現你了沒?”   “發現了,都怪那魚太肥了,我忍不住就叫出了聲來。那老樵夫盯著我看了很久,說是以前見過我,但我記得我沒見過他呀,真是好生奇怪。”   淵乘風偷偷插嘴道:“怕不是那老樵夫要說你小時候他抱過你吧,”   甘九枝一臉認真道:“我可好奇啦,我又沒見過他他卻認得我,我一問才知道原來在我小時候他抱過我。”   “那你問你爹爹沒有?”   “問了,我爹爹說我出身的第二年大雪,冷的不得了,我爹爹想了好多的辦法就是暖和不起來,後來就來了個老樵夫來我家想討換點熱食,於是我爹爹就讓我大哥給他煮了碗麵。”她說到這兒一臉的自豪:“我大哥煮的麵可香啦!他以前還給我往麵裡頭臥雞蛋嘞!”   又一顆花生米下肚,淵乘風嘴欠道:“雞蛋不好吃,要是往裡放個豬蹄那才叫一個香!”   “這是什麼?!”   甘九枝用一色青照了照腳下的這層冤階,隻見一層薄薄的熱水將冤階裹住:“咦!這水怎麼能浮在空中?還是熱的!”   蓮香疑惑道:“熱的,我怎麼覺得是冰的。”   “熱的!”   甘九枝蹲下身子,沾了點水在自己手上,起身對蓮香道:“你摸摸分明這水是熱的!”   蓮香輕輕的觸了下她伸過來的沾了水的手:“冰的,很冰!”   “啊?”   甘九枝皺眉想了會兒還是想不出這究竟是為何,明明這水是熱的啊,奇怪,怎麼蓮香偏說這水是冰的?   始作俑者淵乘風放下了手中的花生米,震驚的站起身來:“怪了!怪了!真是怪了!這深淵盡水性寒!她怎麼會覺得是熱的!”   “怪事怪事!”   甘九枝靈光一閃:“難道是?怪不得!”   蓮香疑惑:“怎……怎麼回事?”   淵乘風提著一口氣:“你竟知道原因!快說快說!”   甘九枝吸了口氣,邁向了下一階冤階,在二人的期待下,撒了個謊:“許是我鞋襪太厚,腳熱。”   “噗!”   淵乘風氣笑了,他拍著自己的胸口感覺自己這口氣是順不下來了,不過他想著甘九枝剛才的神情,斷定了她在說謊:“嘿!你個小騙子!不說為何倒是想個蹩腳的理由來誆那笨丫鬟。”   甘九枝繼續道:“說來也是奇怪,那老樵夫食完麵後筷子一放,就直接坐在凳子上睡著了,我哥叫他他沒醒,扒拉他也還是沒醒,便用手指去試他氣息,那人還不呼吸了!我哥以為他被麵給毒死了,嚇得我哥趕忙去找爹爹,我爹爹那時候剛好抱著小的我過來,哎!最神奇的事情就是在這兒了,我剛一過去那老樵夫就醒了,他一醒我也就跟著醒了,把我爹爹高興的沒邊兒了!直誇我哥麵做的好,又說那老樵夫的異力不一般。”   蓮香疑惑道:“為什麼你醒了你爹爹就高興了?”   淵乘風復議:“問得好!”   “我不是說了嘛我出生的第二年大雪,我冷的很睡得格外的沉,我爹爹又叫不醒我又暖和不了我,看我突然好了那當然得高興啊!”   “原是如此,還以為是天氣太冷人暖和不起來。”   甘九枝想了想:“你這樣想也沒錯,確實是天氣太冷人暖和不起來,不過嘛,怎麼都暖和不起來的人就我一個。”   淵乘風撐著下巴,疑惑道:“暖和不起來又醒不來這是冬眠?怪哉!人還能冬眠?”   “我先前聽人說,那山上的熊啊蛇的一到冬天就要冬眠,也是醒不來的至於他們冷不冷這倒是不知道,不過太冷的話又怎麼能睡著呢?”   甘九枝也搞不明白:“哎呀!我也不明白是咋回事兒,我問我爹爹,我爹爹說他也不知道,不過那老樵夫告訴他,他看見我從一座座巨大的雪山中渾身是血的走出來,然後就喚我過來,不過也說他喚我過來的時候我呆呆的傻傻的他問不出我經歷了什麼,我走到他身邊後他就牽著我的手帶著我走出來雪山,後來太陽終於曬到了我們身上,我們就都醒了過來。”   蓮香匪夷所思道:“雪山裡走出來?那你有去過那雪山嗎?”   淵乘風補充道:“重點是還呆呆的傻傻的,這事兒可真怪!”   “我不記得我見過那雪山,不過那老樵夫還說那雪山上開著好多紅色的花,我問我爹爹我爹爹說沒見過這樣的雪山,我還問了其他人,他們也都說沒見過這樣的雪山。”   “你見過沒?”   蓮香稍顯窘迫:“沒,我一直都在淵樓山第一次去外邊就是去梔珠。”   “你為什麼不去外邊呢?”   看著一臉天真的甘九枝,蓮香苦笑道:“不能去……也不想去。”   “啊?不能?也不想?你們淵樓山真是奇怪,規矩奇怪,人更奇怪。”   這話可是說道淵乘風的心坎上了:“看起來笨笨的,沒想到倒是還真讓你看出些不對來!”   蓮香向往的說道:“你們梔珠的規矩是什麼樣的?人又是什麼樣的?”   甘九枝回憶道:“我們梔珠的規矩其實就兩條,不過其中一條就是不可說,人嘛,有好的有壞的,有老的有小的,有小兒也有小女。”   “啊?”   “啊?”   甘九枝:“你不懂啊?呃……就是規矩不多,人嘛其實和我還有你一樣都沒什麼不同的。熱了要食涼瓜,冷了要烤火,渴了就食水,餓了就食飯。”   “不過有的時候會累些、困些、餓些,但我爹爹說了,這世上好多人都食不好,穿不暖,睡不飽,我隻是承受了大多數尋常人都在承受的事,不過我爹爹又說,要是我們正在通過努力改變我們想改變的,那這些就成了我們不該承受的,要是我們不選擇改變我們想改變的,那這些就是該我們承受的。”   “這話我沒聽明白,我爹爹說的好多話我都不明白,但我知道我爹爹說的話從來都是對的!”   “這當爹的那麼聰明,怎麼教出個這麼呆傻的姑娘。不過好在是教了,不然得更傻!”   蓮香若有所思:“去改變就是不該承受的,不去改變就是該承受的。”她聲音低了好多,“關在籠子裡的鳥兒能飛出去嗎?”   她沒想到甘九枝聽到了她的這句話。   “關在籠子裡的鳥兒?”甘九枝下意識的握了握蓮香的手:“我爹爹以前跟前說過,“不選擇飛出籠子的鳥兒,就算被放飛也一樣是被關在了籠子裡,而拚命想要飛出籠子的鳥兒,就算是飛不出去,那它死去的那一刻肯定是自由的,隻要死是自由的,那活著便不怕不自由,不怕了就勇敢了。”   “這話我也不懂,不過我爹爹的話我都記住了。”甘九枝在心裡補充道:“其實還有好些,好多些沒記住。”   甘九枝手中的一色青突然飄落一枚花瓣,她詫異的朝那枚花瓣看去,突生的火焰從花瓣邊緣急速燃燒……   青色的灰燼被風吹散飄蕩成散落的光點,蓮香竟想伸出手去夠,可光點越遠越微弱,她往前半步已踏出了腳下的冤階,她聲音包含著積蓄的強烈渴求:“就差一點。”   好在是甘九枝有留意到她,一把就將她扯了回來:“小心!”   蓮香沒給她回應。   甘九枝用一色青照亮她癡迷於前方灰燼的臉,拍了拍她的肩背:“醒醒!”   蓮香突然掉下淚來:“沒了……”   “什麼沒了?”   “不亮了……”   “啊?”甘九枝疑惑的看著手中發光的一色青,一會兒又看向蓮香絕望溢淚的臉,不解道:“我這兒不是還亮著嗎?”   見她還沒有反應,甘九枝乾脆將一色青塞入她的手中,急促地說:“全給你,你拿著。”   蓮香的視線落在眼前明亮卻柔和的一色青上,原本呆滯絕望的雙目緩慢清明起來。   甘九枝注意到有一根極為纖細的東西若隱若現的飄蕩在蓮香的身後,她伸手一抓沒抓住,於是她用指腹慢慢的去捏,是一根發絲。   “發絲?”   她朝四周看去,一切都同先前一樣,不對!她怔愣了下,遲疑的往下方看去,隻見在其下方的虛黑中,突生出一張巨大的泛銀光的八麵鏡,其上是九層排列有序的陰娘,它們嘴角上揚的幅度一致,原本被蛇身纏繞的手臂被從身後探出來的九個蛇首抬高,染上人血引的食指朝著同一個方向指去。   那是一個赤紅色的滲血的花轎,花轎緩慢起伏向著八麵鏡移動,行進過的地方生出了大小不一的血色腳印,可無人抬轎啊?   甘九枝逆著腳印的方向看去,盡頭是被黑色遮掩的淵壁,她突的想起在鬼視門看見的因淵階咒符而生的幻戲,墜入深淵的火種急速照亮也急速隱藏了淵壁的境況,她隱約的卻也不確定的看到了淵壁上存在許多入口,她大膽的猜想這乘花轎會不會就是從其中的一個入口而來的,這所謂的冤行會不會就是淵樓山淵階咒符遺留下的深淵?   “淵王,你能看出這冤行的本身嗎?”甘九枝用靈識問道。   “階類咒符和獸類咒法雖同屬咒類異力,但兩者之力相互抵抗,常理來講,在階類咒符所覆蓋的地方是不會出現獸類咒法的,不過凡事總有例外,要是這淵樓山的淵階咒符和蛇類咒法真的能共存的話,想必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應是和你一般天賦異稟之人。”   “就像我一樣?”   “嗯,九九,就像你一樣集尋降靈族兩力為一體,不過我方才用靈識隱視了這冤階,它的走勢確確實實是往上的,且這裡的蛇類咒法同先前的淵階咒符都被注入了淵樓山一脈特有的異力,這樣一來,就算最初能使咒類異力共存的異力者逝世,但隻要施以異力調和咒類異力共存的異力者足夠強,也還能維持原初咒類異力共存的局麵。”   甘九枝認真道:“那這淵樓山還有咒類異力者嗎?”   “咒類異力雖早已形成階類咒符、獸類咒法、器類咒印三種咒類異力的修築形態,但自北昌國建立後,咒類異力者存世無幾,而這類異力強者所留存至今的修築咒類異力則會遵循‘咒類異力同類吞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異類相抵的天然屬性’,在新生咒類異力者的修蘊途中進行乾擾,加之因其修築者的逝世,不受壓製的咒類異力愈發遵循侵蝕的本性,導致新生咒類異力者的修蘊變得及其危險艱難,從而咒類異力者一脈自上北神力現世後,便再未出現過強大的新生咒類異力者了。”   “淵樓山咒類異力的修築者之力,應是其一脈至極,所以在其逝世後是決計不會再出現新生的異力者,更確切一點來說,隻要淵樓山一帶有新生的咒類異力者,隻會是生之時即亡之時。”   “這樣啊……挺可惜的。”   “沒什麼可惜的九九。”   淵王收回靈識,緩步走向無極淵的最高處,它站在無極淵之巔,俯瞰著無極淵的全貌,低沉道:“九九,這世間的異力者,愈是擁有愈強大的力量,就愈是要去掌控它,如果掌控不了它,那被其反噬就將會是最柔和的結局。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很多消失的異力,它們的離去不值得惋惜。”   淵乘風的花生米都吃完一盤了,也不見冤階上站著的那倆人動一動納悶道:“這兩姑娘啥都不做擱這兒愣著做甚?”   “不對!怕是在使用異力!”   這梔珠一帶的異力究竟是怎樣的?從前他從殘破的書頁中所聞得的是隻言片語的隨言,對山之外的了解,全是偶得,怎見不鮮?   他起身走向蛇類咒法的修築皿驅動馭鬼術,若有所思道:“我雖對你並無殺意,但既是她選你做的新娘,怕是你這梔珠一脈的異力於她必有重用,如此我便不得不試圖看穿你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