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些緣說(1 / 1)

弒莽 還改 7864 字 2024-03-16

諸仆走後,在那顆彰顯著淵樓山至高之權的兆馭伏珠中,竟出現了一顆中心透明的桃花色心臟,而這顆不被淵樓山人所知的在淵樓山最高處窺視了數年的怪異之物正在不辭冤虔誠的注視下由慢到快的跳動……   直到穩定在比尋常人心跳慢些的頻率後,如同經脈一樣奇巧的細長物從其內部刺穿伏珠,不辭冤小心翼翼的從衣袖中取出一個勾描著奇異紋路的錦盒,在錦盒泄出的光彩下一條飄然而上的桃花色絲帶將赤裸的經脈寸寸包圍,並和一股擁襲而來的桃花香氣勾連拉扯貪愛歡纏,後又翩然而下在森穆的地磚上化妖般纏繞成一身姿綽約的女子身形……   先見一隻凝微霞點蔻丹之纖白玉手藏羞而露,後見一雙春桃枝花寄冬雪之足來之款款生蓮……清潭盛白露,見雲自絕然。持容驚月,醉了山色,晌自拂去。青絲弄悵唉了多少情?再點紅燭淚罷盡,訴不過,休摘那妖化的桃,當心蜜被蜂蟄去,判給無量藏!藏!藏!。這便是那鬼公子早早故去的萱娘,棽隴國最後的皇族祭品妖桃王女窈枳。   她玉手撫動著安順垂落在肩上的青絲,自惹了些不快,不過在瞧見不辭冤的素白布衣潰散於空中,而顯露出他的真身一頭黑白花紋頭長犄角的剛鬣後,這不快也就無聲的消散了。   不辭冤的喜悅之情傾瀉於口:“萱娘,您總算是來了!”   窈枳細嫩的指尖沖它堅硬的犄角一指,它的體型竟變幻為家兔般的大小,她俯身將其柔抱於懷,隻輕笑著就勾人魂魄:“瞧你淘氣的,這淵樓山之主給你當著,吃穿住行都有人細致伺候,你到還不耐起來。”   “萱娘明明是最知我心的,可您明知我貪玩還將我箍在這兒……”   窈枳假作傷懷:“既然我們小乖不高興了,那我這做萱娘的便隻能忍著耐著日日的孤寂讓小乖去外麵自個兒尋開心……”說完還假模假樣的抽泣起來。   隨著她呼吸的起伏,她的周身散出一陣更濃烈的桃花香氣,小乖貪婪的張著嘴不止的嗅聞:“孩兒的意思是萱娘何不設法將重鑄真身的兩萬滴人血引快些做出來,這樣您與孩兒都不用箍在這淵樓山,想去何處逍遙就去何處逍遙。”   窈枳被它的話弄的真是有些傷心:“還是你心疼我不像我那親兒子,因著得了個不得濫殺的病,這兩萬滴人血引到現在隻積了不到兩千滴。你說他不像我就罷了,本還盼著他能像他死人爹一樣沒幾銅錢的菩薩心腸,卻也說是短命偏是一身病氣的死不了……”   小乖寬慰道:“天疼惜您,不是給您送來個尋靈客嘛,隻要她早早的死在冤行中,還不怕那梔珠人不破淵階咒符?您寬心,到時候整座淵樓山的人血引,萱娘您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可尋靈客豈是這般好殺?想是靠著諸仆他手中的除事劍到還有些可能,可偏生他古板迂腐……”   “萱娘倒是忘了死淵之下的……”   小乖語未盡,窈枳麵露喜色可隨即又斂了些:“可我這一想到又要相見那醜陋之物,我這心就又開始難受,要是那物能如諸仆般日日都戴上能遮醜的麵具,那該多好……”   被她柔抱在懷中的小乖蹭著她柔軟芳香的胸脯,打趣道:“主子以前還常說那諸仆是天底下最俊美的男子嘞!”   嬌媚的笑聲在滿室的桃花香氣中泄溢,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堪堪止住,用玉手輕柔的扶自己的頭,修長細嫩的指拔下發間的溯祇桃花釵,卻收不住的再次鈴笑響瓶:“可惜啊……這世間最俊美的臉,同我那短命相公一道去了,啊……哈哈哈……”   “哈哈……哈……好笑!太好笑了,萱娘!你可知我每每看著諸仆那臉上的青鬼麵具,我都憶不起他從前的模樣來!”   “從前的模樣……”窈枳一時失神,她同小乖一般好些個好看的臉都憶不起來,悵然道:“你說我分明將那些個好看的臉每一分每一寸都仔仔細細的瞧過了,可怎麼這些年悶然而逝的囫圇日子,卻是將從前仔仔細細瞧過的每一分每一寸都順水囫圇了……”   小乖的犄角上長出了些絨毛:“那萱娘為何舊時一眼就認出了我?您那時分明隻見過我的真身,卻從未見過我幻化而成的人形。”   窈枳有一下沒一下的捏玩著它的大耳,回憶著那時的場景:“你個小豚,從前你日日夜夜都倚在我腳下酣睡,次次打呼……每次呼完嘴巴都要撅起來!明明是人形卻如豚一般,我豈會認不出?”   “萱娘……您這是罵我還是……罵我啊?”   “我這是想拿你滋補……”   小乖那不長不短的尾巴打了個結,全身的毛發都舒展開來:“萱娘要是把我吃了,那兩萬滴人血引誰替您吃?”   “難道是死淵之下的……”   它話未說完,腦袋便挨了輕輕的一拍,隨即便是窈枳的氣音:“別提那醜東西!   “嘿嘿!那萱娘可還要吃我?”   它的肥臉被捏住,正好是撅著嘴的模樣。   “不吃不吃!你個調皮搗蛋的誰敢吃你?不過話說回來這梔珠定是出了大事,不然光是靠著那塊梏靈遺石,那些個靈氣上乘者又怎會好端端的將一個尋靈客遠嫁到這萬裡之外的淵樓山來?”   “何必去管那梔珠?反正這淵樓山恰巧依附上北而立,那些個汙邪之物近不了這兒的。”   窈枳道:“想也是,你前個兒那話倒是說的有理,這世間的不公與公平了,那遠在萬裡之外的梔珠一脈也應當該行下運了。”   小乖附和:“然也!”   她笑出聲:“你這淵樓山之主的派頭倒是擺在我跟前來了。”   “非也,無論何時小乖在萱娘麵前都隻是小乖。   “然也。”   禁製下的空樓鏡一片虛霧,一股莫名異力與之沖撞……   “若是那尋靈客一死,便可惜了那出世一步入神至極之器,怕是再難入世了……”   “等那墮獸靈了事,入世一步入神至極之器便會乖覺的躺在萱娘您的手中。”   莫名的異力沖破了空樓鏡最外層的禁製,冤行中兩道相近的人影模糊的顯露了出來……   小乖驚道:“萱娘可是找到了新的修蘊方法!”   窈枳將其放回地麵,足下生蓮的走向空樓鏡:“不過是小成而已,我那親兒子設下的禁製倒是承襲了他死人爹一貫難纏的風采,要想完全沖破還需我多費些時日,不過怕也是這幾天的事了。”   “要不是他好命能在冤行裡猥縮十餘年,這空樓鏡的禁製也不會牽連了您……”   “我這兒子什麼都好就是死的晚了些。”她笑容灩灩的把玩著手中的溯祇桃花釵:“新婚死己喪夫,小乖你說我這個做萱娘的送給兒媳的新婚賀禮可算厚道?”   “當然厚……”   “哦……”   空樓鏡內模糊卻可見一女無麵,窈枳冷笑道:“無麵之臉……原這禁製之下倒是藏龍臥虎,沒想到過去了十多年竟還能在世上看見問鏡異力者,可笑可笑,竟藏於我力不能及之地,誆騙我知貌以全!”   小乖靠近她身側:“空樓鏡禁製之下的十二年,怕是還有許多齷齪的秘密藏在這冤行裡,隻可惜在我們派去的人中,除了那諸仆竟再無一人走出過冤行。”   “咒類異力一脈素來奇幻詭變,雖沒有尋降靈族那般強大的力量,卻也是世間千百類異力中的上流,更何況這冤行乃是咒類異力一脈之極懸橘咒人的遺作,我雖自負為一脈之極,卻也不得不承認要想破除這冤行,必須得借助梔珠的力量。”   小乖直言:“現下萱娘真身未築,想要破除這冤行確實是棘手,不過這區區下作的問鏡異力,對您而言不過反掌之事。”   窈枳手中的溯祇桃花釵在一陣強烈的震顫之後,貪婪的吸吮著從宿主後腦散出的莫名異力後直穿空樓鏡……   “無麵之臉,人若無麵,便不該活著!”   ……   甘九枝恍惚看見一道一閃而過的桃花色光束從身側飛離,而就在下一瞬她握於手中的蓮香溫熱的手瞬間變得滾燙……   她下意識的想要鬆手卻在快要抽離時迅速握緊,她聲線提高,莫名產生了恐懼:“你……”   “鬆開……”蓮香驚恐的看向甘九枝,她在說話的同時鬆掉了甘九枝握住自己的那隻手。   一股桃花色的異力從她的腳底蔓延而上,將其每一寸骨頭都注入了異樹的種子,種子在高熱的環境中瘋狂吸吮著她的骨髓直至將骨膨裂成粉,再纏繞成一圈一圈血命年輪後,靈敏的根係精準的寄生在其所有的血脈裡,最終樹化了她每一寸皮肉……   原本纖細的脖頸樹化為表皮粗糙的樹乾,她不受控的痛苦的高仰著頭,雙目失焦的遵從突然覺醒的靜默本能,用燃燒著的雙手撕開自己的胸膛……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兩顆心,凡心被寄生,噩夢般的從最裡瘋長出根脈,她要……   一股神秘的力量命令著她……她要挖出藏在自己身體裡的另一顆心——問鏡。   “啊……”   甘九枝被嚇得跌坐在冤階上,她從未見過這般能將人樹化的異力,更未曾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人撕開自己的胸膛,用一雙先前還潔白柔軟卻在此刻快要化成灰燼的手將一顆血淋淋的怪異心臟遞到她麵前……   不斷寄生的異樹根脈鉆入了蓮香的眼絲,她大睜的雙眼死不瞑目的直勾勾的凝視著冤階上方一臉驚恐的甘九枝,用冒著黑煙的雙手捧著一顆血淋淋的無麵之臉,遞到甘九枝的麵前,聲音沙啞遲緩:“吃……了……它。”   甘九枝神情驚恐的向後移,冤階的棱角磨破她的手掌,一顆接一顆的血珠喚醒了被封印在這層冤階下的生咒……   除了被掏出的那顆問鏡之心浮懸在空中外,蓮香徹徹底底的被樹化了,包括她那雙死不瞑目的眼成了樹在時間中的斑駁……   “不要!淵王!我……”甘九枝聲音顫抖,尾音卻被吞噬於無麵之臉問鏡,成百上千個生咒沖破冤階,纏繞著的怪誕的笑聲被淵壁擴大返回如浪濤般無窮無止的撞來……   “活靈!活靈!”   “吃了它!吃了它!”   一個接一個沖破封印的生咒爭先恐後的朝她伸來每個指腹都生有眼睛的手,上頭的每一隻眼睛都惡毒積怨的死死盯住她!長滿數百顆怪異牙齒的嘴大張著……   一邊靠近一邊詭笑道:“新娘,新娘,小腳不走道,小手莫離灶。你的小手真嫩真軟啊,快遞給我摸摸,上頭有血真漂亮……新娘新娘!生兒堂中座,生女斷米糧,頭前是丈夫,頭後是夫丈,新娘,新娘,誰家花似的小女娘。”   甘九枝穿過一層一層驚詭的生咒,直麵了懸渾在其後方排山倒海的怨氣,隻是一瞬破線囂生的恐懼便輕而易舉的蓋越了她自築的危墻,她發木的腦子朽的忘記了要用用靈識去呼喚淵王,隻剩下“該怎麼辦?”四個大字哐當哐當的震在了她慌亂驚恐的雙目上。   “新娘,新娘,發下空蕩蕩,肚子鼓漲漲,小腳在為夫掌中晃,小嘴越小才越好,最好莫要出聲響,妒婦有違天理綱常,我兒何能喚你娘?”   越來越多的生咒沖向她,先是用手,後是不斷向下的沉重的軀體……   無論甘九枝的聲音多大,無麵之臉問鏡都將其凝結在生咒之內,死死的框住她的每一句求生。   “新娘,新娘,迎親的花轎四四方方,為夫怕你著涼封了窗,你問我婚房為何沒有窗,我娘偏疼你拿窗換了新床。人言好事要成雙,兩隻鴛鴦繡在喜被上,山疊山的豎方在上,你在下方。新娘新娘,家中牛馬換了新糧給了老丈,從此未聞鬧饑荒。山也高,路也高,新娘新娘你在小溪盈盈唱。”   離她最近的手指停留在一臂之前,而她餘下不多的靈力盡數主動釋出化為稀薄的屏障擋在她的麵前,而她卻在這一刻感覺好安靜,那些手掌向她拍來,身體向她壓來,世間仿若隻剩自己時……所有的所有滿滿當當空空蕩蕩的安靜著。   安靜的讓她觸到了好遙遠好遙遠前那隻尋靈蟲破蛋而出的時間。   “你們身為尋靈客,便應知曉自己掌握的力量乃是世間異力之極,更應知曉為何為之極……”   “甘九枝。”梔珠修靈學堂負責帶尋靈蛋的石遛婆師在驚醒了打瞌睡的一身小兒裝扮的甘九枝後,肅穆的板著臉問道:“你來回答這個問題。”   她莽撞的竄了起來,鬧出了些笑聲。   石遛婆師杵著拐棍慢悠悠的晃蕩到縮著身子的她麵前,鄭重的說道:“站直了回答我的問題。”   幾道刺耳的童言童語在甘九枝耳邊跑來跑去。   “她那麼大一個,怎麼和我們一樣是尋靈蛋?”   “我的蛋都要破殼了,馬上就是尋靈蟲了,為什麼她還是個蛋?”   “啊?!她還是個蛋啊!”   “這還能破殼嗎?”   九枝剛抬起來一點的頭又縮了下。   石遛婆師並沒有製止幼童們不友好的聲音,隻是再次重復:“站直了,頭抬起來回答我的問題,為何我們梔珠的異力是世間異力之極?”   她晃著腦袋傻乎乎的想趕走那些在她耳邊跑來跑去的靈氣,氣呼呼的開口:“我不是蛋!”   話音一落,先是安靜後是笑聲四起。   她呆愣的“啊”了聲,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將才說了什麼。   哪知她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卻是讓石遛婆師扔飛了自己的拐棍,興高采烈的飄回講臺,容光煥發道:“好啊!說的好啊!”   “我們梔珠一脈之異力之所以為世間異力之極就是因為我們不是蛋!也不隻是種子!”   “自創滅之神戰亂天地始,世間靈力初蘊,眾族紛爭,目以聚之靈氣以成神登天,活首取靈降生即死,血親互蝕炙理亂道,撕流離純心獨己完全,搶華寶之地推民填壑,然殘首敗臂顛山川靈秀,貪靈棄勤斷綿延之本,滅氣瀑生截食弄腐,生不食腐腐也食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千裡之外死靈飄遊,萬裡之內不見全人,卻十步之際泣不絕停。自此,無辜命匍地掙生,貪生欲跪垂神憐,而亂世才起!”   石遛婆師激昂的講道聲引來梔珠靈氣初蘊的眾多生靈,而被她拐棍擊中一隻眼的駝龜老此時正單手抱緊樹杈,一手扒開野蜂群運送來的蜜巢,腳踩大山豬緊致的翹臀興致勃勃的聽她講道。   “顱首祭,墓銘伏,高樓陷,深淵起,脊骨失,德在背,路無頭,步不實,天與地,山與海,命與命,不公不平!何能來公?何能來平?為何抱怨之抱怨,抱怨總抱怨,抱之於欲,怨之於辜!天外之物睥睨俯世,公與公,平與平,它道不公便不公!它道不平便不平!”   石遛婆師自豪的看著堂下眾蛋:“而吾輩之先祖,於天地不覺,附耳無怨之命障下,氣睜人族之異眼,痛之無辜命聲聲!曉知脊骨何般生!族人萬萬!族之脊骨更萬萬!抽脊為柱,撐立天地,以親愛者之靈為源,修築尋降靈之綿延不絕力,化凈世間萬般腐!率眾異力軀身向死,至盡頭,出生路,撐背共行,尖刃同前,若天外之物道不公,吾人族便將不公踏平為公!若天外之物道不平,吾人族便將不平踏平為平!”   “而你們,吾族眾小兒小女,便是先祖綿延之源,但種但蛋,要去破!要去生!要去掙!才不愧先祖替吾輩踏開的坦蕩路!”   在眾蛋聽的拳頭都握緊後,石遛婆師卻道:“不過,吾輩卻也要更曉先祖的另一立族之言,便是掌至極之力者應護天下之凡凡,而吾族之異眼,因不公不平生,更因不公不平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