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遁逃(1 / 1)

楚天舒手腕一擰,長劍平平削去,直取李春初的脖頸。   李春初劍式已經用老,身體無法再變,躲閃也是不能,“驚鯢”的劍刃寒氣已然刺激得他頸項上皮膚暴起一粒粒雞皮疙瘩。   李春初電光火石一般,“無影腿”猛然踢出,直取楚天舒的下陰。   楚天舒如果能斬斷他頸脖,他這一腿也能要了楚天舒的命,最起碼也能讓楚天舒斷子絕孫。   楚天舒的武功幾乎達到了“金風未動蟬先覺”的地步,猛然間,心頭悸動,心知不好,雙腿上氣血灌注,向後一蹦,如靈猿縱躍在山巖樹叢之間,毫無征兆,事先也沒有一點軌跡,讓李春初琢磨不到跳躍方向,從而無法進行追擊。   明代高手唐順之《峨眉道人拳歌》中有道:來去星女擲靈梭,夭矯天魔翻翠袖。就是講的這路身法,隻是這身法極少有人能練到楚天舒這個本事而已。   楚天舒一跳開,卻也不停留,身形轉動,力貫雙腿,縱躍而走,在地麵輕輕一踩,身體似乎就在空氣中漂浮了起來。如同燕子飛掠,在地麵上輕輕一點,似一隻輕盈的燕子從水麵上點水而起,沖入雲霄,整個人已經將李春初的劍式攻擊範圍完全避讓開了。   但是,劍隨身走,反擊來得又快又狠。   楚天舒在短短的甚至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就已經轉到李春初的背後,橫劍一抹。   這就是峨嵋劍術的厲害之處。   身法輕盈迅捷,手法狠辣異常。   峨眉劍術本是來自於傳說中與越女比鬥劍術的白猿,是有名的“猿公劍法”,所以劍法中常常是走邊門,近身巧打。   李春初不敢怠慢,身體一晃,就朝前一個撲跌躲開橫抹,就著勢便是身也不回地一劍後撩,劃向楚天舒的腰腹。   楚天舒全身力量都完全走老,已經是完全無法格架避讓了,也虧他是一代高手,居然是硬生生一個後仰,直挺挺地砸在地上,算是將這一劍躲開。   李春初向前翻滾,楚天舒向後躺下,雖然二人都是險而又險地躲開了對方的狠手,也都是對對方忌憚無比。   說起來長,其實剛剛二人交手兔起鶻落也不過是短短十來秒的時間,兩人都在鬼門關前走了幾個來回。   這就是二人都是劍法高手武林中的頂尖強者才能夠如此,等閑的武林高手早就被他們斬於劍下。   李春初眼光一掃,伸手將靠在桌子邊的幡桿拿了過來,將劍插回桃木劍中。   他拿幡桿就是要以幡桿的長度取勝,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他的幡桿其實就是用古代製作大槊的槊桿方法做的。雖然是韌木所製,使用起來比鐵鑄矛桿的輕便,柔韌,又抗利刃砍削,比起白蠟桿子來更加適合打鬥。隻是製作非常耗費時間,很是難得。   李春初扯掉幡桿上的幡旗,背朝大門,雙手陰陽握把,幡桿棍頭指向楚天舒。   棍是百兵之祖。   少林棍術、峨眉槍術都是聞名天下。   天下武功都是殺人技,無論是兵器、暗器還是拳腳,但是兵器在手,威力比起拳腳就更加厲害。   楚天舒本是峨眉正宗弟子,如何不知道李春初拿著棍棒在手更增威力。他斷喝一聲:“一起上,殺了他。”   跟他一起來的都是大內高手,就是隨身的那些戈什哈護衛,也都是挑選善撲營裡的技擊好手。一起出手圍攻一個人的話,就算是傳說中的達摩祖師、張三豐這等人物再世,恐怕也得吃虧。   “莫要動!”隨著一聲呼喝,從窗子、門口突然齊齊伸出一管管黑洞洞的火槍,指向屋內的這些大內高手。   雖說這些前裝線膛燧發槍打得遠些就準頭感人,但架不住從窗戶到大堂裡不過是短短十步左右的距離,除非是能夠像孫猴子一樣化成蒼蠅飛走,否則就是再厲害的高手也躲不開這叉叉丫丫的三四十桿火槍齊射。   楚天舒臉呆滯了一下,陰沉沉地道:“李胡子,你好不要臉!”   李春初扯了扯嘴角,算是一笑,道:“楚天舒,跟你們這些朝廷鷹爪孫難道還要講什麼江湖道義?你伏擊我天地會陳總舵主的時候也不是公平比武吧?”   李春初邊說話邊就一步步倒退向客棧門口。   楚天舒道:“你待如何?”   隻聽得徐掌櫃的聲音:“丟下兵器,跪地投降!”   楚天舒的臉漲得通紅卻並不回答。   徐掌櫃又冷冷地道:“我數三聲,你們不丟兵器便立刻開火。一,……”   這時候李春初已經退到了門口。   楚天舒喝道:“好,咱們丟兵器。”他說著話,便將手裡的“驚鯢”劍丟在了地上,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那幾個大內高手和戈什哈也都將手裡握著的腰刀丟在地上。   “跪下——”徐掌櫃繼續不緊不慢地說。   隻見楚天舒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徐掌櫃心裡略略一鬆,正要再下命令,卻見楚天舒卻是身子倒地,手已經抄起“驚鯢”劍,一路翻滾如電光火石一般滾到大門口。   他這一動,拿火槍的人的注意力就被他吸引了過去,紛紛移動火槍,扣動扳機。   畢竟這些袍哥的會眾不是訓練有素的火槍兵,心中一急便胡亂開起槍來。   隻見硝煙彌漫,子彈亂飛,也看不清打中了誰,打得如何。卻是聽得慘叫之聲此起彼伏。   門外的白色硝煙被山中清風吹散。   隻見楚天舒握著“驚鯢”劍,劍鋒正架在一個人的脖子上,喝道:“要死一起死。”   被他擒下的正是徐掌櫃。   登時,客棧裡麵的袍哥們已是不敢再放槍了。   而客棧大堂裡麵的大內高手和戈什哈們死傷滿地,隻有幾個身法好的僥幸在一陣亂槍下躲了性命。   徐掌櫃的臉色有些發白,他也是練過幾天拳腳的,但楚天舒這等高手出手,居然快得連怎麼出手都沒能看得清楚就被劍架在脖子上了。   楚天舒架著徐掌櫃一步步後退。   退到馬廄處的時候,突然將徐掌櫃一推,徐掌櫃就覺得自己好像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身體紮手紮腳地不由自主朝自己手下的弟兄們砸了過去。   半空中一隻手伸了出來,飛快地搭在徐掌櫃的肩頭,隻輕輕一撥,另一隻手一托他的大腿,徐掌櫃的身體仿佛一個磨盤一樣旋轉了過來。   李春初這一下看上去輕描淡寫,卻是將徐掌櫃整個人飛過來的力量盡數接了下來,他自己一個沉腰坐馬,脊椎骨搖動如龍似蛇,把力量通過手臂脊椎向下傳導,直到雙腿之上,隻見他的兩隻腳深深地踩入進了泥土之中,一雙黑布千層底的鞋子,霎那間便成了幾塊破布飛揚。   徐掌櫃卻是穩穩地站在了地上,毫發無傷。   而這時候,楚天舒掌中寶劍揮動,已是斬斷了幾根拴馬的韁繩,他和幾個跟隨他的大內高手齊齊飛身上馬,頭也不回地催動駿馬飛奔,而那些袍哥會眾還在手忙腳亂地朝槍膛裡塞火藥塞鉛彈呢。   隻有黑瘦少年徐藹猛然大喝一聲,將手裡拿著一柄單刀憤然擲出,那個衣衫殘破的大內高手卻是頭也不回地伸手撥擋,將那單刀打得遠遠飛了出去。   李春初道:“便宜了這班龜兒子!沒能全數取了他們的性命。”   他回頭道:“徐掌櫃,你沒事吧?”   徐掌櫃剛想回答,卻是臉色驟然發青,嘴一張,一口血箭便噴了出來。   李春初身體一動便站到了徐掌櫃的身旁,一把抄起他的手,三根指頭搭在了脈門上,另一隻手扶住徐掌櫃的背後不讓他倒下去。   這時候袍哥們都紛紛上前,黑瘦少年徐藹也擠上來喊道:“幺爸,幺爸,你咋子情況?”   李春初看了徐藹一眼,道:“扶住你幺爸,抬他進屋頭。”   徐藹忙接手過去,幾個身強力壯的袍哥一起將徐掌櫃抬到大堂裡的一張完好的桌子上放平。   李春初道:“老徐受了那狗官的暗勁,傷了肺腑。”說著回頭吩咐:“拿筆墨來!老子給他開藥,找人趕快去抓藥。”   筆墨送來,李春初筆走龍蛇,飛快地寫了幾樣中藥,老板娘從櫃臺裡拿了兩個馬蹄銀元寶給了一個袍哥,那袍哥騎上馬就直接飛奔而去。   李春初想了想,道:“抬他進房,脫了衣服,拿一斤最烈的酒來。”   徐藹一怔,道:“道爺,要酒做啥子?”   李春初瞥了他一眼,道:“給你幺爸治傷用。難不成還拿來喝?”   徐藹點著頭說:“哦!我就去嘛!”一轉頭他就沖出了房門。   李春初和老板娘三下五除二把徐掌櫃的上衣扒開,見徐掌櫃後背處一個清晰可見的烏青掌印。   李春初嘆了口氣說:“還好,楚天舒這狗東西忙著逃走,力量沒用對,不然,老徐就完了。隻是他暗勁厲害,也不知老徐能不能頂得住。”說罷,看向老板娘,道:“徐家弟妹,莫要慌,你去準備一大桶熱水,等藥送到了,把藥煮好倒去桶裡,給老徐泡身子,活血化瘀。這個事情就要偏勞弟妹了。”   老板娘滿麵淚痕,卻是道:“沒得事,我就去做。”   李春初在萬安客棧呆了幾天,徐掌櫃的傷勢也有所恢復了。   黑瘦少年徐藹見得李春初武功精強,不禁起了拜師的念頭,纏著李春初要學武功。李春初想了想,便帶他去了後院一個僻靜的所在,而那些江湖客也知道傳藝這個事情是絕對不能偷看的,如果偷看了練功教弟子,被發現了,那麼就隻有三條路,一是我廢了你,二是你拜我為師,三就是,你把我打敗。   拜師,當然這些江湖客求之不得,但是也要李春初肯收才是。那剩下好像除了自己抹脖子似乎也沒啥路可以走了。   所以後院的一塊場地上,除了李春初和徐藹以外,連隻老鼠都沒有。   李春初先沒有講授什麼東西,而是讓徐藹紮了個馬步,自己則伸手在他的四肢上摸摸捏捏,感受他的骨骼肌肉的情況。   感受了一下,然後沉聲道:“徐藹,有人教過你功夫?”   徐藹忙答道:“是,是袍哥裡麵的一位師傅,他說他是練猴拳的,教了我幾下子猴拳和單刀。”   李春初有些詫異,道:“他沒有教你吐納功夫?”   “沒有,他說他沒練到家,不敢教。”   李春初點了點頭,不敢教是真的,因為沒有經過門派允許,私自傳授吐納呼吸的功法實質上等於將門派的功法外傳。但招式教個一招兩招卻是問題不大。   李春初沉聲道:“我傳你一套呼吸吐納的內壯功法,卻不是用來打人的。學嗎?”   “學!”徐藹答得很是乾脆。   “好,我先說與你聽。”李春初拍了拍徐藹的肩膀,讓他收了馬步。然後悠悠地說:“武功其實有三個方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是養生,練習吐納呼吸,讓自己的臟腑氣血強大,身體強健;二是練法,練習拳腳器械套路,練到熟能生巧,練到隨手而發,身體功到自然成;三是打法,生死一搏,一擊必殺,隻求殺敵。”   李春初道:“大多數人以為練了幾路拳法招式就可以去與人打生打死,其實不然,就像你練的幾招猴拳招式和單刀刀法一樣,練得再熟練,與人交手的時候,也不過是劈麵一拳,摟頭一刀而已。來來去去就是王八拳隨手刀,而且長此以往,沒有呼吸吐納的配合,練得越多,反而對身體還有傷損。”   “打法我不需要現在教你,因為你經常在客棧和袍哥裡對付那些強盜、官軍,打得多了,你自然能自己明白。但是呼吸吐納卻是你練武的重點。我傳你峨眉八段錦的吐納功夫,拳法刀法,也給你留峨眉入門的功力拳和戚少保的辛酉刀法,待一年之後,我來客棧看你進步得如何,再來傳你其他功夫如何?”   徐藹知道李春初要去辦事在客棧呆不了多久,而且他並不是李春初的入門弟子,能得到這樣的傳授已經很是知足了。他抱拳低頭道:“多謝道爺師父!”   李春初微微一笑道:“我還不是你的師父,你也不是我的弟子。你喚我道爺就行了!拜師的事情以後再說。你我都是洪門的兄弟,以後說不定你還要幫我呢!”   “是,道爺!”   幾日之後,徐掌櫃身體漸漸養得有些起色,李春初留了一副藥方,便選了一匹沒有烙印的駿馬徑自遠去。   馬蹄得得,我不是歸人,隻是個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