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老師。最重要的是,”孔老師強調,“你才十四歲!”“沒事,兩杯小酒,我不會喝醉的。”白如光得意地說,“我以前常喝。”“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孔老師認真地說,“我在這兒,你就不能喝酒。”白如光拍了一下桌子:“不吃了!”站起身,往外走。白科看著白如光後背,說道:“你先玩一會兒手機。” “小孩子不懂事,老師不要往心裡去。”花常艷端起酒杯,看著孔老師,“我敬老師一杯。”孔老師要說話,白科先開了口:“不叫老師,叫表哥。把‘表’字去掉,就叫哥吧。”花常艷眼裡掠過一絲羞赧,但還是叫了聲“哥。”孔老師笑了笑,算是答應了。“如光的學習,”花常艷真誠地說,“就拜托哥了。”孔老師看了看花常艷,對白科說:“家庭和學校密切配合,才能把孩子教育好。” 孔老師夾菜時,白科將茶杯裡的水倒進了自己的酒杯。自己用水,和別人鬥酒,既不公平,還可能傷到人。我和小白互看一眼,同時搖了搖頭。和人類不同,我們老鼠對作弊零容忍,凡弄虛作假者一律閹割——你敢造假、販假,就讓你徹底玩完,成為假老鼠,永遠跌進假的深淵裡爬不上來。矯枉不怕過正,由此產生的巨大震懾力,讓每一隻老鼠都畏假如仇,愛真如親,有一絕對不敢說二。 不想看弄虛作假,我將目光轉回來。孔雅玉背著書包進了門,手裡提個袋子。放下書包,從袋子裡取出一塊磨刀石,又取出一截鋼筋,將鋼筋在石頭上摩擦。 朱老師進門時,孔雅玉還在磨鋼筋,鼻尖上滲出了一層汗。朱老師大惑不解:“你這是乾什麼?”“磨針呢。”孔雅玉既得意,又有點無奈地說,“老師說,學了‘鐵杵磨成針’,就得實踐。”“你上次要那二十塊錢,就是買這東西的?”孔雅玉點頭:“是啊。” 做好了飯,還不見孔老師回來,朱老師就給孔老師打電話。手機在電腦桌上響起來。孔雅玉說:“爸爸沒帶手機呢。”朱老師說:“你要是餓了,先吃吧。”孔雅玉搖頭:“我等爸爸回來。”說著,繼續磨鋼筋。磨累了,歇一陣子,歇了磨,磨了歇,還是不見孔老師回來。朱老師眉頭越皺越緊。 孔老師是被白科和花常艷架著回來的。朱老師又驚又羞,說不出一個字來。孔雅玉握著鋼筋站起來,手腕兒一軟,鋼筋跌落下去,發出刺耳的聲音。花常艷尷尬地說:“喝高了點。”盡管感覺無地自容,朱老師還是抓住花常艷遞過來的胳膊。朱老師彎腰用力,領口下垂的時候,白科看過去。 把孔老師放到沙發上,朱老師紅著臉對花常艷說:“對不起。你費心了。”花常艷有點窘:“我們也沒怎麼勸酒呢。”言外之意是孔老師貪杯。朱老師越發尷尬。孔雅玉大聲嚷道:“爸!”見孔老師沒有反應,“哇”地哭起來。“哭什麼?”朱老師兇巴巴地說,“還喘氣呢!” 隻剩下一家人,朱老師叫孔雅玉去吃飯。孔雅玉搖頭,眼睛盯著孔老師。“不是跟你說了嘛,還喘氣呢。”本來隻想跟孔雅玉解釋一下的,哪知,說著說著,火氣騰地躥上來,指著正打鼾的孔老師,“你看他這個樣子,能死嗎?”孔雅玉看了看孔老師,轉向朱老師,眼裡惶恐、迷茫又無助。朱老師意識到自己的火不光發錯了對象,還沒掌握好火候,匆忙一笑,將手搭在孔雅玉的肩上:“對不起,媽媽不該對你發脾氣。快去吃飯吧。”孔雅玉怯怯地說:“我跟你一起吃。”看到孔雅玉的樣子,朱老師指著孔老師鼻子問:“你怎麼去那兒了?”孔老師睜開一隻眼,閉上,又睜開另一隻眼,閉上……反復幾次,朱老師慌了:“怎麼了?玉石,怎麼了?”孔老師坐起來。孔雅玉驚訝地看著孔老師。孔老師對孔雅玉笑了笑:“我們一起吃飯。” 冷老師坐在電腦前,手搭在鍵盤上,一個字也敲不出。那些質問,想不放在心上,但它們總是像針一樣刺過來,怎麼也推不走。中秀敲門,冷老師疑惑了一會兒,直到中秀第二次敲響了門,才起身去開門。看到中秀,冷老師愣了一下。中秀急忙表態:“我不是來找事的。” 冷老師端來一杯水,放到茶幾上。中秀端起杯子,輕啜一口:“我冒冒失失過來,打擾你了吧?”冷老師笑了笑,說道:“家長有事過來找老師,不算打擾的。”中秀開心地笑了:“我來之前,嚇死了,怕你罵我呢。”說著,在胸前拍了兩下,惹得上半身一陣波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們做老師的,隻有挨罵的份,”冷老師苦笑了一下,說道,“哪有罵人的膽。”中秀有點局促:“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對待你的。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你這樣說,就言重了。”冷老師笑著說,“家長給老師提意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即使言辭有點過激,也是不理解造成的。”“千不該,萬不該,”中秀滿嘴裡都是後悔,“我不該跟那個傻逼一起到學校找你,把你往爛泥裡踩的。” “其實也算不上踩我。語文嘛,有一千種教法。大家都懂一點,當然有權評價它。”冷老師真誠地說,“你們的質問,也讓我反思自己的教學行為。我教的語文,也許不像我想像的那麼好。”“你這樣說,我是真的被你征服了。”中秀溫柔的聲音裡有了羞澀,還有勇敢,“我想拜你為師,跟你學寫作,當作家。”“我自己都不怎麼會寫作,更沒有滿意的作品,哪能教人當作家?”聽冷老師這樣說,中秀以為沒指望了。不料,冷老師笑了笑,說道:“不過,雖然不能把你教成作家,但是,你要是想寫點東西,我還是可以幫你的。”“你願意收我這個徒弟了,是嗎?”這樣問時,中秀溫柔的嗓音裡迸出了無限的喜悅。冷老師糾正道:“是我們一起學習寫作。”“我的媽啊,”中秀將雙手在胸前不斷地拍打著,“我太幸福了。”“要是真想學習寫作的話,你得先學會沉穩,控製好情緒。”冷老師笑著補充,“不能一驚一乍的。”“你的意思我懂,”中秀笑了笑,拍了拍雙乳,“就是叫我再怎麼高興,也不要拍這兩個大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