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白科不光背叛自己,還設下陷阱讓自己跳進去,花常艷全身戰栗,像狂風中身不由己的樹葉。手機滑脫,跌到地板上,小紅的叫罵聲還在波濤般湧過來。“啊——”花常艷這樣叫喚時,兩腿一軟,朝下倒去。孔老師伸手接住。 孔老師半攙半扶,將花常艷帶到沙發上坐下,忍不住罵道:“白科,你個敗類!豬狗不如!”花常艷動手剝自己的衣服。孔老師按住花常艷的手:“你乾什麼?”“他要咱倆睡,”花常艷淚珠長流,語氣卻決絕,“就睡給他看!我,豁出去了!”孔老師不敢看花常艷千溝萬壑的花臉,隻是哀告:“你們兩口子鬧,不要扯上我。”“我是心甘情願給你的。”花常艷淒涼一笑,推開孔老師。 異性在一起,道德的守與棄,趣味的高或低,情分的生和滅,是極復雜的事情,突發的變故可能就在一瞬間。更何況,花常艷和中秀不一樣,她並不知道自己掉進了陷阱裡,而且一步一步走進了愛情裡。步入愛情的女人是世上最溫柔又最桀驁,最脆弱又最堅韌的生物,可以為情而死,連眼睛也不會眨一下,可以為情而活,哪怕遭遇塌天的磨難。孔老師跟冷老師也不一樣,沒有突然生發的責難,沒有來路不明的艷遇,也就沒有一點戒備之心,麵對裙底風光的超級誘惑,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都不算意外。畢竟,情和欲,猶如相互幫襯的兩條腿,缺了其中的一條,人都站不穩,走不遠,人生都會留下遺憾。 情和欲,是命門,也是禍根。拿捏不好,把握不住,人生就會逆轉,滑向深淵。最重要的是,孔老師一旦當著我和小白的麵脫了褲子,露出光屁股,我對他的肯定與贊美,都會帶上虛假的成分,像沒有底線的吹捧者一樣淪為笑柄。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我決定在孔老師將手伸向腰帶的時候挺身而出。要命的是,我將身子弓了許久,腰也酸了,腿也麻了,孔老師一直和花常艷說些無用的廢話,根本不給我跳起來的機會。真正將我的英雄之舉徹底扼殺的,是白科的一聲斷喝。 白科大罵著沖向孔老師的時候,我的腰塌了下來,瞬間生出了莫名的失落。挨了白科一拳,孔老師非但沒有生氣,甚至還笑了:“你這個家夥,白披一張人皮,真是太可惡了。”白科再次舉起拳頭,花常艷已經跳過去,把孔老師擋在了身後,兩隻乳房直挺挺地立在白科麵前。白科一掌甩在花常艷臉上:“賤貨!”花常艷也不示弱,一巴掌打回去,指著地上的手機:“你不是叫我搞破鞋嗎?你不是不要臉嗎?我就當著你小女人的麵搞破鞋,把你臉放在地搓,可惜,人家不乾!” 白科計劃周密,卻毀在小紅的一通電話裡,又惱火,又無奈。最讓白科難受的是,花常艷在孔老師麵前像真理一樣赤裸裸的,還像手握真理的人一樣睥睨對手,傲視一切。小紅在手機裡嚷,花常艷在麵前理直氣壯:“我要去找小女人算賬,孔玉石拉住我不放。拉扯的時候,衣服掉了,我有錯嗎?他有錯嗎?”說到傷心處,淚下來了:“和小婊子做好計,讓我跟別人上床,你還是人嗎?”傷心加劇,憤怒隨之產生:“那個小婊子是誰?我去抄她家。” 花常艷的抄家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小紅已經站在門外嚷叫,讓她收拾東西滾蛋。路上的行人停下腳步,鄰人打開窗戶,卻躲在窗簾後聽,就連那些鬼魂,也一窩蜂地圍過來,津津有味觀賞。黃躍進和文麗過來的時候,幾個鬼魂往後退,有的鬼眼裡還掠過一絲恐慌。文麗高聲嚷道:“大家想看就看,想罵就罵,我白文麗早就跟他們一家斷絕關係了!” 很快的,花常艷和小紅撕扯在了一起,你抓我的頭發,我撓你的臉蛋,衣服扯爛了,裙子拽落了,短褲裂開了。那鎖暴露在看熱鬧的人和鬼眼裡,不光一點兒也不為自己站錯了崗而感到羞恥,還搖頭晃腦的,像竭力展示涵養,卻藏不住傲慢的暴發戶。花常艷看到了那把鎖,一陣怪叫,瘋了一般。白科忙用手捂住白如光的眼睛。白如光猛地一推,白科摔倒在地。 那些眼睛,男的,女的,人的,鬼的,都發出亮光,看向那把鎖。“閉眼!”白文麗瘋狂地叫喊,“都他媽的閉上鬼眼!”眾鬼魂很不情願,但還是閉上了眼。一個心有不甘的鬼魂大著膽子問:“你跟白家早就斷絕關係了,還管他們的事乾……”一句話沒說完,白文麗已經將一口濃痰吐在了那鬼魂的嘴裡。眾鬼魂的眼睛都是假裝閉上,實則還留下一條縫隙的,看到白文麗將手伸向空中,掉頭就跑,隻剩下人世裡的看客,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不看白不看嘛。 那把鎖剛一露頭的時候,孟老師就掉了頭走開。做了鬼,孟老師還保持著嚴於律己的光榮傳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讓我肅然起敬。小芳媽媽追上去,問道:“老師那天到了地獄,閻王怎麼說的?”孟老師慢慢往前走:“聽不進忠告的閻王,和不尊重教育,拖欠教師工資的鎮長一樣,不管職位高低,也不管能力大小,都不會有大作為,也無法獲得民眾真正尊敬的。”這話用了映襯、對比和因果報應的手法,理解起來有難度,但孟老師落寞的神情,無奈的語氣,還是讓小芳媽媽知道了結果:閻王扼殺了孟老師的教育理想。 嘆了口氣之後,小芳媽媽安慰道:“老師不要急。你一定能找到那個最難教的學生,讓理想的教育之花開遍鬼魅大地的。”“你這話,很有詩意啊。”孟老師停下腳步,欣賞地看了小芳媽媽一眼,舉頭看向天上的星星,“實現遠大的教育理想,完成宏大的教育敘事,哪怕比摘星還難,我也會堅持的。”小芳媽媽受了鼓舞,激動地說:“我一定向老師學習,實現找家的願望。”孟老師笑了笑:“功到自然成。你的那個家,一定能找到。隻要堅持下去,永不退縮,就可以實現理想!”小芳媽媽忽然現出了為難的神色:“可是,我生前的那個家,叫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給占了啊。”“朗朗乾坤,太平盛世,誰敢強占你的家?”孟老師慷慨激昂,像是回到了講臺上,“那家夥是誰?把他名字告訴我,即使不能乾預人事,無法伸張正義,我也會讓所有的鬼魂都瞧不起他的。”小芳媽媽遲疑了一下,說道:“那人是誰,我也不知道。但那房子是我的,是我和丈夫李明一磚一瓦蓋起來的,我永遠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