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恩愛(四)保衛愛情(1 / 1)

“孔老師,您的判斷完全正確,您的智慧無與倫比!”這樣說時,我將前爪伸直,得意地看了小白一眼後,再次麵對孔老師,“正如您說的,我們是世上最恩愛的一對。”“都什麼時候了,”小白嬌嗔道,“你還貧嘴,說什麼恩愛不恩愛的。”“小白,”我笑了笑,問道,“你剛才要我離開時那堅定的溫柔,難道不是因為愛情?”小白臉紅了。小白臉一紅就能看得清楚明白,是因為她不屑於像人類那樣塗脂抹粉,在臉上掛了一張畫皮。   “這兩隻老鼠關係是真的不一般。”孔老師指著小白說,“生離死別的時候,還在調情呢。”“去去去。”朱老師一臉的不樂意,“老鼠,能知道什麼調情?即使會調情,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叫我走,”孔老師轉了身,“我就走。”“別走!回來!”這樣朝孔老師發了號令後,朱老師又將口氣放軟了許多,但她的麵孔卻越發冷酷了,“今天,說什麼也不能再放過它了。不鏟除它,絕了後患,雅玉還會受到驚嚇的。我提籠子,你跟在旁邊,保護我。”“保護你?”孔老師笑著問道,“老鼠都關在籠子裡了,還能威脅到你?”“外麵不是還有一隻嗎?”“這一隻,我認識。”孔老師指著我的斷尾,“它那尾巴叫自己咬斷了!”“是嗎?”朱老師也看到了我的斷尾,“還真是的。那個時候,你要是當機立斷,把它踩死了,哪有這些事?”   盡管知道不管怎樣做,都不能讓朱老師改變決定,我還不想放棄最後的努力。就在朱老師再次伸手去提鐵籠時,我猛地跳起來,朝朱老師手上撞過去。不過,這一次,我既沒有伸出爪子,也沒有亮出牙齒。我用的是頭,以此顯示赴死的決心。不知是我那滿頭滿臉的血嚇住了朱老師,還是我這大無畏的精神感動了她,總之,朱老師一哆嗦,剛提離地麵的籠子又掉到地上。“不要管我!”小白在籠子裡喊道,“你快走!”我搖搖頭。   幾個回合下來,朱老師發現我總是虛晃一槍,也就不再畏縮,又將籠子提在了手裡,甩開我,快步朝外走。盡管早已氣喘籲籲,我還是不願放棄保衛愛情的戰鬥。我拚盡全力,連躥帶跳,蹦到朱老師腳前,將肚皮向上一翻,把爪子垂在兩邊。我的模樣很難看,但我心裡相當坦然。不帶任何敵意,從容不迫地望著可愛的人民教師,我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要傷害小白,先讓我變成一塊肉餅。   朱老師退到一邊,孔老師打開鐵籠,給小白自由時,我的眼淚下來了。我不是感動於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報,而是終於明白,人類和老鼠的心靈其實是相通的,都有說不盡的溫柔。一顆柔柔的心,就是一個暖暖的世界。   小白含笑看著我,我叫她快走:“兩位老師要是改變了主意,將你重新關進籠子裡,就麻煩了。”我當然知道,兩位老師不會自食其言,將自己的臉打得啪啪響的。我隻是不想讓小白表達謝意,特別是當著兩位老師的麵,放下一個女性的高貴。從我這方麵來說,危難時刻救下小白,不管是不是因為愛,都表明我不是慫貨,要是做一點兒事,就巴望著得到別人的感謝,隻能降低自己的品位。   撥動空氣,看人類的爭鬥,正義的也好,邪惡的也罷,我們老鼠都應該放棄立場,保持絕對的中立。這不是和稀泥,更不是崇尚叢林法則,而是對所有爭鬥本質的清醒認識。畢竟,就連人類自己也承認,所有的爭鬥其實都是因為利益。在利益麵前,親情、友情、愛情,都不堪一擊。我們老鼠應該跳出利益的窠臼,以超然的姿態看待義利。然而,超然開不是無原則。如果有人將屠刀揮向婦女和兒童,朝倒在血泊中的孕婦肚皮再紮上一刀,叫胎兒永遠沒有機會睜開迷人的雙眸看世界,讓正玩耍的兒童再也不能發出清脆的笑聲擁抱未來,我們還妄言中立,那就是自欺欺人,助紂為虐。   王鐘吾帶著胡園和一女子走進南圩門,胡園推著獨輪車,女子拎花布包。獨輪車上一邊兩個,放著四個笎子。笎上蒙紅布,但不妨礙我看裡麵的東西。女子說:“哥,你在前麵走,俺和胡園在後麵跟著,離你遠點,也好說說話。”王鐘吾側了臉,說道:“鐘平,現在辦要緊事,不能分心。”王鐘平笑了笑:“就砍個小鬼子狗頭,算什麼要緊事。”說完,格格地笑。對麵一姑娘走過來,聽到笑聲,看過來。胡園瞟過去一眼。王鐘平對胡園喝一聲:“看什麼!”胡園尷尬地笑了笑:“一驚一乍的做什麼,嚇我一跳。”王鐘平揪著胡園的耳朵,用力擰。胡園歪著頭,手臂努力保持平衡:“笎子裡有雞蛋呢。”不說還好,這一說,王鐘平手上加了力:“以後路上看到女的,還亂不亂看了?”胡園保證道:“不看了。”“你隻看誰?”“看你。”胡園說道,“隻看你。”王鐘吾想笑,努力忍住。“這還差不多。”王鐘平鬆了手,看向對麵的女孩,“不在家呆著,出來亂跑什麼?”那姑娘紅了臉,低頭走開。王鐘吾笑了笑,說道:“不要鬧了,快到學校門口了。”“到學校門口怕什麼!”王鐘平大聲說道,“小鬼子要是敢動俺一下,正好砍下他那鬼頭。”   學校大門兩側,兩日本兵持槍站立。日本兵身後,一邊掛著軍牌,一邊掛著校牌。石原和一西裝男子從大門裡走出。西裝男脖上掛著相機。分明是個記者。記者看了看王鐘吾三人,用日本話問道:“學校怎麼還沒開學?”石原正要說話,一陣哭叫聲從北麵傳來。   一個男孩被太郎拖著往前走,後麵跟著幾個日本兵。男孩大聲哭叫,用力往後拽,但力氣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身不由己被拖著走。男孩伸腳去夾太郎的腿,先夾後麵的腿腳,夾住了,但不耽誤太郎走路。再夾前麵的腿腳,太郎絆了一下,摔倒在地。眾日本兵大笑。太郎爬起來,扇了男孩兩個耳光,然後,抓住男孩的腳踝,像鏈球一樣在頭頂繞圈。男孩那麼絕望,嘶啞了嗓子還在拚命叫。   王鐘平眼裡冒著火,轉過臉,對王鐘吾說:“哥,拚了吧。”王鐘吾輕聲問:“拚掉性命,能救下孩子嗎?”“膽小鬼!”王鐘平嘟囔一聲,大步朝前走,到大門外,離日本兵不遠處,突然徑直朝對麵跑過去。王鐘吾伸手去拉,沒有拉住。王鐘平跑到離太郎不遠處,大喝一聲:“放下!”太郎沒想到有人會過來,一時間被鎮住了,旋轉的手臂停了下來。“放下孩子!”王鐘平高聲叫道,“快點放下!”太郎聽不懂王鐘平的話,但明白她的意思,將男孩擲到地上,伸手摸王鐘平的臉蛋。王鐘平躲開,一巴掌打在太郎臉上。太郎端起槍,將刺刀對準王鐘平。王鐘吾跑過來,拉過王鐘平,將她擋在身後。胡園推著車子跑過來,還沒來得及把車子放下,王鐘平已經掀起一塊紅布,抓出一枚雞蛋,扔向太郎。太郎躲開。雞蛋掉到地上,摔碎了,蛋殼、蛋清和蛋黃粘在一起。王鐘平伸手又抓出一枚雞蛋,要扔向太郎時,被王鐘吾推了一下。那雞蛋不偏不倚,砸到匆匆趕過來的記者身上。蛋殼、蛋黃、蛋清,硬的和軟的,黃燦燦和亮晶晶的,粘在西裝上,特別耀眼。石原掏出槍,對準王鐘平。記者把石原的槍按下,用日本話說:“這個潑辣的支那姑娘,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