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恩愛(六)抓俘虜(1 / 1)

白娃父親闖進來,“撲通”一聲跪下,給朱先生磕頭:“朱先生,救救俺兒!救救俺兒!救救俺兒!”聽說有病人,朱先生立即放下笎子,拉起白娃父親:“白掌櫃的,什麼病?人呢?”白掌櫃正要說話,一隊日本兵闖進來,舉槍對著眾人。石原和記者走了進來。記者的鼻梁上,添了一副眼鏡。王鐘平掃一眼西裝上的蛋黃印,輕蔑地看著記者:“專門來抓姑奶奶的?”   記者朝王鐘平走去時,從後門走進來的年輕人快步迎了上去,擋在記者和王鐘平中間,側臉問石原:“石原隊長這麼大的陣勢,是要讓我現在就在兩個選項中挑一個嗎?”石原笑了笑,說道:“朱繼聖先生,我們請了三次,你都不願做維持會長,也不到學校做教員,這是明顯的不合作。我很贊賞你的勇氣,但是,也請你明白:既不要低估我的誠意,更不要高估我的耐心。”“石原隊長,我就是一個教書混口飯吃的,命如草芥,哪裡敢不合作呢。”朱繼聖笑著說,“我還沒有做出決定,是因為我不知道哪個職位對我更有利。”王鐘平冷冷地看著朱繼聖。王鐘吾說:“表弟,你一直教書,就乾老本行啊。”朱繼聖看了看王鐘吾,指著前院裡的賓客,對石原說:“等我忙完這事,下午就去學校,連夜做準備,明天開學。”   石原突然指著王鐘平,問朱繼聖:“她是誰?”朱繼聖看了看王鐘平,對石原說:“她是我表妹。”“我來給表侄過周歲,不行嗎?”這樣問了石原之後,王鐘平走過去,把蒙在笎子上的紅布一一揭開,露出裡麵的雞蛋、大米、白麵,還有果品,打開果品盒,捏一塊三刀放進嘴裡,吧唧吧唧嚼著。記者走過去,拿起一塊三刀送到嘴邊,咬下一小塊,慢慢地嚼,對朱繼聖說:“朱教員,石原隊長剛才跟我說了你的情況。說實話,我很佩服你。”“我就一教書先生,哪兒值得佩服。”朱繼聖笑了笑,“家中有客人,我們現在就去學校談吧。”白掌櫃忽然跑過來,抓住朱繼聖的手,央求道:“朱教員,你行行好,用三兒換下俺兒,跟皇軍一起照張相吧。”“哪有三兒?”朱繼聖看著白掌櫃,追問道,“哪個是三兒?”“就是孔家的,孔校長家的。”白掌櫃搖著朱繼聖的手,說道,“你別瞞了,別裝了,我都跟皇軍都說了:孔家三兒就在你家,讓他跟皇軍拍照最合適。”   “為什麼要拍照?”朱繼聖看著石原,問道,“跟誰一起拍照?”記者接過話茬,說道:“我是大日本國《語賣新聞》記者白石,專程越洋過來,想拍一組孔校長和孩子們一起學日語的照片,向全世界展示日中親善的成果,可惜來晚了一步,孔校長一家被遊擊隊殺死了。”王鐘平攥緊拳頭。朱先生忙說:“快把三兒帶出來,讓皇軍看看他能不能照相。”   朱繼聖把三兒抱了過來,到門前放下。三兒麵色蠟黃,神情呆滯,雙手不住顫抖,一步也挪不了四指,和那個拿著木刀跳躍奔跑、左劈右砍的孩童全然不同,比瀕死的老人還要軟弱無力。王鐘平跑過去,蹲下身,握住三兒的手。四隻手一起抖動著。王鐘吾走過去,要抱三兒,王鐘平推開王鐘吾,抱起三兒,問白石:“這個樣子能照相嗎?”白石看了看王鐘平,用日本話對石原說:“這樣照出來,會節外生枝,再度引發國際討論的。”石原點頭。白石用日本話說:“得把這個三兒保護好,防止遊擊隊斬草除根。”石原對朱繼聖說:“你下午就去學校,我們一起保護三兒的安全。”王鐘平把三兒交給王鐘吾,走到白石麵前,笑了笑,說道:“我們一起吃席吧。”   把白石抓到墳前,用他的腦袋祭奠孔校長一家,是王鐘平突然冒出來的主意。抓白石那麼簡單,事情進展得那麼順利,都有點出乎王鐘平的意料,唯一的阻礙出在胡園身上。看到王鐘平不斷朝白石拋媚眼,胡園又羞又氣,臉上掛不住,脾氣也上來了,一拍桌子站起來:“不吃了。回家!”王鐘吾看到了王鐘平的異常,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做,但還是勸胡園:“這麼多好吃的東西,走了太可惜。”白石看出了胡園眼中的敵意,用日本話對石原說:“那個家夥吃醋了。”說罷,哈哈大笑。“這個支那女人,”白石繼續用日本話說,“我還真的喜歡上了。”白石用日本話說:“我現在就叫人把她帶回去等你。”白石搖頭,用日本話說:“你們軍人可以用武力脅迫她,作為記者,我得展現自己足夠的誠意。”   白石跟著王鐘平出了南圩門,兩人來到曬場上,一個草垛前。王鐘平坐下,對白石笑了笑。白石坐下來,正要說話,王鐘平將槍口抵在白石的額頭上。   白石被帶到孔家墳前時,嘴裡塞著一塊從溝底撿來的布,手被捆在身後。不顧王鐘吾的阻攔,幾個遊擊隊員或踢白石的腚,或打白石的臉,白石掙紮著,嗷嗷叫喚,可是,因為舌頭轉不過彎來,沒人能聽清他說了些什麼。王鐘平走過來,踢了白石一腳:“該死的小鬼子,還想占姑奶奶便宜!”眾人把白石推到墳前,按倒,一片聲地叫:“磕頭!磕頭!磕頭!”白石將臉偏向一邊。王鐘平抓住白石的頭發,向後拽,讓他的臉對著墓碑:“看清楚了,你在給誰磕頭。”   白石看向墓碑。墓碑上寫著:   先   師恩   母師   學白孔   生羽   王吳氏豐   鐘曉之   吾光墓   立   白石盯著墓碑上的字,一動不動,仿佛魂兒出了竅。過了好大一陣子,慢慢彎下腰,額頭碰到地上,抬起時,額上沾了些泥土,眼裡含著淚。磕第二個頭,抬起時,額上的泥土被淚水打濕,變成了泥。王鐘平不樂意了,一腳踢在白石腰上:“你這小鬼子演戲給誰看?”白石第三次把頭低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腰彎曲,額頭快到地麵時,卻又抬起來,腰桿慢慢挺直,搖了搖頭後,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哥,”王鐘平指著白石,對王鐘吾說,“這小鬼子得癔癥了,怪瘮人的,快給崩了吧。”眾人蠢蠢欲動。“等吳隊長到了,”王鐘吾對王鐘平,也是對眾人說,“再殺也不遲。”王鐘平往四周看。隻有南山鎮方向,有兩個人朝這邊走來。   二人離得近,能看清模樣了:一個稍胖,拄著拐杖,分明是主人;一個微瘦,肩上披著褡褳,看樣子是隨從。二人正走著,路邊跳出四個遊擊隊員,將槍口對準他們,刀片架在脖子上。   二人被帶過來,胖者說:“我做生意的,請眾好漢高抬貴手。”王鐘平指著對方圓圓的鼻子:“做生意朝墳地裡跑,你哄鬼啊。”胖者指著另一側的村莊:“我們去冷莊訂柳貨。”王鐘吾說:“真是做生意的,我們不難為。等我們辦完事,就放你走。”胖者對瘦者說:“小柱,把褡褳拿下來,讓長官檢查。”小柱取下褡褳,送到一遊擊隊員麵前。那隊員伸手接褡褳,不料,襠部挨了一腳,“哎喲”一聲蹲下。小柱取出雙槍,槍口對準王鐘平和王鐘吾。胖者看著王鐘吾:“叫你的人把槍放下。”王鐘吾問:“你是什麼人?”“要想知道我是什麼人,”胖者用拐杖指著白石的後背,“得先放了我的上司白少校。”“還愣著乾什麼?”王鐘平對遊擊隊員說,“快打死這小鬼子少校。”“傻妞,啥也不懂。”胖者看了王鐘平一眼,“國民革命軍序列裡才有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