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沒有咧咧寒風的秋天,自有一番爽朗快意,感覺很不錯。空氣中彌漫著清甜冰涼的氣息,萬裡碧空連著枯黃蒼茫的北國草原。遠處的山巒若隱若現。隱約可以看到,山頂上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 秦墨登上城頭,任由微風吹拂身上的衣帶,“塞上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麵邊聲連角起,千嶂裡,長煙落日孤城閉。”秦墨輕輕吟詠著範仲淹的《漁家傲》,雖然不是落日,而是朝陽,但蕭瑟的秋風依然如此,這邊塞風光依然如此雄渾壯闊。 “公子,公子您怎麼起的這麼早?” 王離身披鎧甲,顯然已經巡視完城防歸來。 “我想看看這北境的風光。”秦墨麵帶微笑,出神的望著遠方。 “北境的風光?這苦寒之地,扶蘇這樣身份的人物,怎麼會喜歡?”王離心中疑惑,卻不敢說出來。 秦墨指著北方,問道:“這以北,是什麼地方?” “稟公子,那是漠南草原,匈奴的地方,不過,當年,我大秦邊軍,大破匈奴主力,據說他們向北退了七八百裡,已經無力和我大秦抗衡。”說到此處,王離的聲音明顯帶了幾分驕傲。 “很遼闊的一片土地。”秦墨隨口說道:“王將軍,巡完城防了?” “是。”王離不明白秦墨什麼意思,問道,“公子有何吩咐?” “陪我在城墻上走走吧。”說著,秦墨撫摸著城墻上的垛口,感受著手掌中傳來的粗糙摩擦感,二人從北城墻,走到了南城墻。 與北方遼遠的草原大不相同,南側層層疊疊的山巒映入眼簾。大部分樹木已經變得乾枯,就連落葉也乾枯無力的隨風曼舞。唯有一些未落的楓樹,那些紅葉點綴在成巒疊嶂中,煞是可愛。 “再往南,就是我華夏土地了吧?” 王離一愣,點了點頭。嚴肅的臉上很罕見的出現了詫異的神色,他覺得,今天的扶蘇公子很不一樣。怎麼不一樣,他不清楚,似乎公子身上,多出來一種令人震驚的神秘氣質。這與往常那個溫文爾雅的扶蘇公子完全不一樣。 “我們大秦,是什麼時候立國的?”秦墨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王離一愣,急忙答道:“公子,我聽我祖父說過,當年,周幽王無道,犬戎攻破鎬京。我大秦先祖,帶著老秦人與犬戎血戰,前後經歷三代君主,才擊敗犬戎,收復故土。周天子感恩我大秦將士的功績,將收復的故土封賞給我秦人,大秦就此出現。” “那你知道,犬戎是如何攻破鎬京的?”秦墨問道。 王離愣住了,“末將不才,並不知道。” 秦墨若有所思輕聲道:“是因為申侯。周幽王有一個臣子,名叫申侯。就是他,勾結犬戎,把那些蠻族之人引入,才導致我中原動蕩,華夏慘遭荼毒。可他得到了什麼?為了一己私欲,毀了華夏根基,最終隻落了一個身敗名裂的結局。” 王離沉默了。看向秦墨的眼神從迷茫變成了驚恐,“公子,您?” 秦墨擺了擺手,“我隻是有感而發罷了。多好的華夏故土呀,這是我們的家,怎麼可以讓那些蠻人踐踏呢?我想,蒙將軍帶著三十萬將士,來到這苦寒之地,就是為了我華夏,不再重蹈犬戎之亂。王離,你肩上的擔子很重呀。” “王離定不負眾望,為我華夏,守衛北疆!”王離拱手施禮,目光堅毅。 秦墨沉默了片刻,想到了另一樁心事,轉頭看向王離,“王將軍,扶蘇還有一事相求,還請將軍,陪我演場戲。” 王離看向秦墨,似乎眼前這個公子扶蘇,大病之後,變得有些奇怪了。“公子請講。” 秦墨正欲開口,城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軍卒飛快跑到秦墨和王離身前,“參見公子,參見將軍。” 秦墨頷首回禮,沒有說話,王離問道:“什麼事,這麼慌張?” “哨騎來報,南三十裡,看到了陛下的使臣。” 王離眉頭微皺,擺了擺手,“知道了,傳令眾兵將,準備迎接。” 秦墨鬆了一口氣,他早已經知道結局,所以,當該來的如約而至,心裡反而變得十分輕鬆。等到士卒離開,秦墨沖王離輕輕說道:“該來的,總歸要來的,王將軍,扶蘇身家性命,都在王將軍一人之手。”說著,長揖及地。 悠揚的號角聲過後,城門緩緩開啟,身著黑衣的中使,打著華麗的節杖,大步走進九原城。王離、扶蘇,以及秦國邊軍高級將領,已經在城中列隊迎接。 “扶蘇見過上使。”秦墨長施一禮,身邊王離也用軍禮見過來人。 來人麵目白皙,頷下無須,是個宦官。目光冷峻,帶著幾分敵意。看的人心裡發毛。他聲音尖利,“在下姓林,得陛下手諭,前來九原。” 秦墨沒等林公公把話說完,展顏一笑,“上使舟車勞頓,實在辛苦,我已令人備下宴席,招待上使,請。”說著,秦墨熱情的拉住林公公,親熱的仿佛許久未見的親人一般。 林公公眉頭微皺,一直以來,他都認為,公子扶蘇是一個崇尚儒學,尊敬君子,但有些清高。對於自己這種五體不全的人物,未必有多在意,如今看來,這扶蘇公子絲毫沒有隔閡,倒是很有親和力。 想到此處,林公公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可惜呀可惜,始皇帝已經死了,現在的皇帝是胡亥,一朝天子一朝臣,何況你還是個掌兵的公子。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哪怕是個聖人,今天,你必須死。 林公公咬了咬嘴唇,輕輕拿開秦墨的手,“不必,公子,下官隻是傳達皇帝陛下的旨意,不必繁文縟節。” “自然要以公事為先。”秦墨笑容依然如春風一般和煦,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即將到來。 林公公神色冷峻,剛要張口,忽然,幾個騎兵,從北門飛速沖進城中,馬蹄陣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帶著一線黃塵。 “報!” 為首一名騎兵大叫一聲,翻身跳下戰馬。“報,公子,將軍,北方出現匈奴騎兵,有數千騎,正向九原而來。” “什麼?匈奴人又要開始南侵?這幫人果然難纏得很。”秦墨驟然大怒,看向林公公,“上使莫要驚慌,如今已深秋,匈奴騎兵時有出現,但我大秦虎狼之師,豈能害怕這幫烏合之眾?王離!” 秦墨大喝一聲。 “末將在!”身邊王離拱手一禮。 “點兵,出擊!” 秦墨說罷,飛身上馬,在馬上沖林公公道:“軍情緊急,我帶兵先把這幫蠻人趕出我大秦國土,再與上使把酒言歡!” “大秦鐵騎何在?” 秦墨一聲令下,東南西北,出現數百頂盔摜甲的秦國騎士,如同鐵桶一般,圍在城中。 林公公和幾名手下看到這般場景,膽戰心驚。仿佛看到的已經不是騎兵,而是四麵八方湧來的浪潮,要把他生吞活剝。 這難道就是大秦邊軍的威懾力嗎?這才是數百騎兵,如果是三十萬大秦邊軍,又該是怎樣恐怖存在? 林公公和手下人已經沒有方才的囂張跋扈,臉色蒼白如紙。看向扶蘇的眼神,也變得無比畏懼。 這個上馬披掛,持矛配劍的人,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甚至有些懦弱的公子扶蘇嗎?在他看來,簡直變成了一尊殺神。 直到幾個人身影,被黃塵埋沒,宦官重重的咳嗽起來,這才慢慢回過神來。城中已經空空,除了城頭的旗幟以及殺氣騰騰的守城士兵,已經空無一人。
第3章 犬戎舊事(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