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臉大漢眉緊皺、須發皆抖,臉似乎又黑上了幾分,竟反射些光來,大概是情感做的折射。 王不死見之,決定使用話之術,嘴鬥力二段之乾坤大挪移,轉移話題:“徒兒,方才那聖女所犯之錯,可看明白?在江湖裡闖蕩,起了爭執,報了名號,對方未露怯態,此時,走為上!” 聽到名號二字,大漢臉再次黑上幾分,情感光波搖曳生輝,連一口白牙都黯然失色。 王不死臉皮抖了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補充道:“這種情況,對手必有依仗,或有身份地位或武力高於你,當然也有可能是什麼都不懂的憨包。命隻有一條,不可賭,憨包隨時都能收拾。” 大漢額頭鼓起兩個油亮的憨包,眼神也愈發明亮,那情感光波迅速逸散開來,竟發出“咯咯咯”之聲。 此現象超越了科學,王不死嘆息不已,終究是正年少,意氣盛難控,怒火燒心失理智,若不治,以後必然會身陷風波裡。 麵向大漢喝道:“且來!” 大漢聽得,如油澆火上,一瞬間須張、發揚、麵猙獰,急踏兩步,近到王不死身前,雙手齊握舉刀過頂,徑直沖頭劈下。 這一刀,勢大力沉,若是被劈中,隻怕一整個人都將成兩半。 王不死默運功法,冷眼而觀,見刀劈至頭頂八寸處,方才向右邁出一腳,腰上發力一擰,身體一轉,展唐門絕學無影迷蹤步,再轉,已至大漢左肩。 右肘往大漢腹部肘出,留力九分,左手向其手上穴位連點,刀落,反手搶住。 大漢腹部吃痛,身體受力,不由自主往後連退,腳步踉蹌,不等穩住身體,胸膛又受一掌,一屁股跌坐火堆旁。 耳邊聽得劈空之聲,拿眼看去,就見著了一隻手持刀從篝火中切過,霎那間便到眼前,甚至來不及閉目等死。 一雙牛眼,似要與東皇鐘做比,神光不聚。眼中手,腕一轉掌一抖,刀起旋飛,不知要去何方,隻聽得破空聲響在耳邊。 不敢動,根本不敢動,直直盯著那篝火被勁氣帶向後方,久久不復。 等到膽氣回歸,大漢掙紮起身,右手卻摸到一物,很是熟悉,握住,卻是柴刀刀把。 “跑江湖,第一堂課,製怒!”王不死的話語想起,大漢才感覺生與聲的美妙。 “第二,獅子搏兔須盡全力,你殺了瞿杉,想必有此想法。” “然而,事實無絕對。我以前也相信,有本事的人,底牌隻會越打越多。”王不死臉上露出追憶神色,抬頭望向天空。 天空的黑暗落在瞳孔上,映出空洞、無物,剎那間似有風吹起,一股玄妙氣息,席卷院中各處,片刻即收。 “勢不對則退,套路不靈,鉆草潛行。需知你是個射手啊,跟個肉纏鬥什麼!” 大漢不過痛脈,難以察覺院中氣息變化,聽到這些言語,也是滿頭霧水,什麼靈與肉,射與纏鬥,感覺怪怪的,卻還是彎腰施了個禮,口裡應著:“謝謝師父教誨!” “我去解個手。”王不死腳下一點,身形一掠就上了廟頂。 大漢到劍南已有大半個月,‘解手’何意,還是知曉的,奇怪這師父莫非有什麼奇怪癖好,得在房頂拉撒。 看到王不死做側耳傾聽狀,連忙憋氣屏息,一會兒又見他做思索狀,良久之後才作罷。 “你送禮與我,又不願意出來一敘,想必是想讓我看看那人掌中之物,我偏不看。你這麼有心,便替我送去唐門!” 王不死飛身下廟,輕聲對大漢道:“今夜無需守夜,找了個義務幫忙的哈瓜。” 大漢無語。 見他又去了打坐死人麵前,嘀嘀咕咕說話:“你這廝,我等你來復仇,等了三年,三年又三年,我都成錦衣衛老大了,居然來個死的。我告訴你,我有自己原則,我有的是機會,不是要證明我有多了不起,我隻是要讓別人知道,失去的,是我不想要了!” “時也,卻非命也,隻怕是謀也!” 大漢聽不懂,心中疑惑升騰,抓耳撓腮半天,實在忍不住,開口問道:“師父,這是何人啊?竟然能讓你苦惱。” “仇人!” 看見便宜師父臉上掛上了一絲尷尬,大漢心一動腦一抽,追問:“仇人是什麼人?” 橫去一眼,給個意思,讓大漢自己意會,王不死答道:“唐家大小姐過去的未婚夫!” “過去的?那現在的是誰?”接了個意思,明了這意思,今天吃了如此多虧,肯定要再意思意思。於是,好奇寶寶滿臉皆是好奇,實則心中暗爽,可算是逮著了。 “小孩子不要關心這種大人的問題!”給你個意思,你故意不懂這意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定要與我意思意思,那別怪我以後對你不夠意思。 “我就想了解一下,萬一對上了,也好走為上。”大漢盡量裝出誠懇求學的模樣,就是太黑,誰也看不出來。 這廝太過聰慧,有取死之道! “那人英明神武、神功蓋世、豪爽大氣,如果對上了,你實相的話,那肯定會放你一馬!”暗示得如此明顯,再敢問,收拾你個憨包。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世家子弟從來膽大包天,又吃不得虧。 “那人偶爾也尖酸小氣,每有背後非議者,抽皮扒骨,使之不能人事。所以,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威脅,還得加上收買,便繼續道:“兩個鬥笠身上,想必也有些銀兩,且去搜來,與你一半,雜物隨你處置。” 大漢沉默,可能在糾結,夜裡也看不出來,良久之後,方才沖王不死道:“算你厲害!” 王不死頓時眉開眼笑、嘿嘿出聲、腳踮腿抖、叉腰仰天,把神采飛揚表演成了藝術,仿佛打了場大大的勝仗! 大漢一邊搜鬥笠的銀兩,一邊思量:自己這便宜師父一會兒認真嚴肅,一會兒又如得了癔癥。 自己得了大幸運,竟然尋到了東西,可那事畢竟時隔多年,消息再無,該怎麼查,卻實在沒有頭緒。又成了魚餌,恐怕隻能跟著他了。 錦衣衛不是有功就搶的麼?竟然舍得將到手的功勞放走,放手裡不是一樣能引魚嗎? 突兀之間,大漢猛地抬起頭望向王不死,卻看見對方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驚愕馬上爬滿心頭,背脊汗流如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