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們不會認錯(1 / 1)

俊來鎮,周家祠堂。   陳燦被綁在一張凳子上,坐於場中,周圍皆是手持棍棒的周家下人看守。   皇權不下縣,縣下皆自治。   皇權結構下,最小的官是知縣,但也管理著一縣級別的事務,再往下的級別,則官府就不管了。   鄉鎮之中的事,都由周家這樣的世家大族把控,若有人犯罪,也由世家大族審判。   當然,俊來鎮上並不隻有周家一個大族,但周伏沒有通知其他家族的人、甚至沒有通知周家的其他長輩,而是私自將陳燦帶到了這。   等待片刻,將頭上傷口包紮好、頂著一頭白布的周伏走了出來。   在周伏身邊,除了先前那個周安,還跟著一個十六歲左右的少年。   那個少年叫做周卓傑,是周伏的親兒子,陳燦……不,原身焦旺對他可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當年因為那塊祖田的原因,周伏頻繁來往於焦家,某次就帶著周卓傑來過,周卓傑一眼便看上了原身的女兒焦明娟,周伏也多次想幫兩個小孩撮合。   當時周伏本就惦記著焦旺家的祖田,若真答應了讓兩個小輩結親,隻有被周家吃絕戶的下場,所以哪怕周家是鎮上望族,焦旺也斷不可能同意自己閨女和周卓傑在一起。   焦明娟對周伏這個性格跋扈的兒子也很不喜歡。   可在這沒有官府管轄,全由世族把控的鎮上,一個貧寒百姓家的姑娘麵對世家公子的糾纏根本無處可逃。   在很多說書人的話本故事中,世家公子哥和貧寒女子之間的故事往往被美化的甜蜜而美好。   但對焦明娟而言,這根本是一場折磨和災難。   周卓傑對待她的方式和對待自己家婢女根本沒什麼兩樣,時常像支配自家奴婢似的吩咐她伺候他,焦明娟不從他便動手打罵。   張繡娘也曾多次帶著娟子向周家長輩告狀,周家顧及自家在鎮上的臉麵,雖也會對周卓傑施以訓誡,但基本就是做做麵子上的功夫罷了,誰又可能會對自己家的人下重手?   所以訓誡過後,周卓傑仍是想怎樣就怎樣。   那時,已經人渣化的焦旺無能與周家對抗,隻能將無能怒火撒在自己的妻女身上,在這普遍重男輕女的凡塵之中,原本不在乎焦明娟是女兒的焦旺,也開始嫌棄了起來。   “怪你你是個女娃!你要是男娃咱爺倆能一起跟周伏父子拚命,你是個女娃就隻能受人欺負!”   周卓傑眼看對焦明娟越糾纏反而越引得焦明娟對他厭惡,於是做出了一件人神共憤之事。   時間,正是焦旺將焦明娟賣掉的那一年。   因焦明娟一直不給自己好臉色,乖戾成性的周卓傑心中也積滿憤怒,抱著得不到就毀掉的念頭,找到一群小混混玷汙了焦明娟。   事情徹底在鎮子上傳開之後,周伏從中運作,把周卓傑從這件事裡摘了個乾凈,罪都推到了幾個小混混身上,而因為這件事,對男女之事還絲毫不懂的焦明娟就徹底臭了名聲。   在這從小被教育女人名節比生命還重要的凡塵中,小小年紀的焦明娟曾想投井自盡。   結果她的畜牲爹焦旺非但不安慰,反而還給了她迎頭痛擊:   “你還想死?養你這麼大你死了我不白養了?你想死那還不如用你這條命去給老子換錢!”   於是,焦旺就把她賣到了逢春院,用養育十多年的女兒,換來了十兩銀子。   回憶起原身記憶裡的往事,陳燦看向周卓傑的目光也是出離憤怒,罵道:   “老畜牲養出的小畜牲!”   誰曾想周卓傑看向他的目光卻是比他更怒,快步沖上前來,一腳一腳往本就身受重傷的陳燦身上踹:   “王八蛋!我爹好心好意想送你,你反倒恩將仇報,現在還罵我們,你還是人嗎?”   “我還是人嗎?”   陳燦咧開嘴,目光狠狠看著周卓傑:   “你和你爹乾過些什麼事你不清楚?你也配說這種話?”   周卓傑更怒:   “我和我爹做過什麼事?你還想賊喊捉賊?你這種人渣,遊手好閑、偷雞摸狗、男盜女娼、鬻兒賣女……你還有臉賊喊捉賊?!”   每說一句,周卓傑都在陳燦身上猛踹一腳。   陳燦笑了笑,懶得再費口舌。   這些人根本不會覺得自己做過錯事。   對他們來說,他們把別人害得家破人亡,也是過眼便忘的小事;但別人哪怕隻傷到他們一根手指,就是該受盡天下酷刑的大罪。   他們會認錯嗎?   隻有刀架在他們脖子上時他們才會認。   就像剛才,挾持著周伏,威脅到了他的生命,他才願意鬆口說他錯了。   可惜已經不會有剛才那樣的機會了。   “好了,卓傑,別打了。”   把周卓傑拉到一邊,周伏看著陳燦道:   “焦旺,你拐走逢春院的姑娘、打死了他們一個護院,半途中又劫持我,對我帶來了這麼大的傷害,按規矩來說,已是死罪,並且家眷連坐。”   “不過,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   周伏拿出一張書契:   “你簽字畫押,正式將你家的祖田轉讓給我,我可以寬宏大量饒過你們,放你們離開俊來鎮。”   “這麼多年了,我甚至都把田租給你用了,你還是不肯放棄。”   多年前周伏派人把祖田徹底搞廢種不出東西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周伏再次主動找上焦旺提出收購,不過價已經被壓得很低了。   當時焦旺很疑惑,問周伏:   “我的田都被你搞廢種不出東西了,你還想要?”   周伏避諱地回答:   “你可不要亂說,你的田出了什麼問題我不清楚、也跟我無關,我隻是想收來試試能否解決那塊田裡的問題。”   這句話,讓當時的焦旺意識到祖田還有恢復的希望。   他很想知道怎麼恢復、卻也舍不得將祖田轉讓,因此商討後,改為租給周伏,當時周伏一口開價七十兩。   焦旺覺得一年七十兩倒也合適,可周伏卻說:   “七十兩是租十年。”   焦旺當然是憤怒趕走了周伏,可隨著一次次到田間查看都是看到一派荒涼景象,他心中對祖田的恢復之法愈加心癢難耐,最終主動找上了周伏,答應可以讓對方七十兩銀子租田十年。   然而周伏卻開始壓價了,從十年七十兩,一步步壓低,最終壓到了十年二十兩。   焦旺本還是想轉身離去,可最終,因想看到自己祖田恢復的意願實在太過強烈,他終還是與周伏簽訂了如此不平等的契約。   租給周伏後,焦旺曾去田間看過一次,果然見他那塊早已荒廢的祖田重新煥發生機,生長出品相和從前一般無二的稻穀。   並且從那之後,焦旺聽說周伏在縣裡當了官。   按他猜測,恐怕和他家祖田裡種出的穀子多少有點關係。   現在周伏仍然惦記著那塊田,更印證那塊田的價值一定比想象中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