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生前逝後 雲霄寒 2513 字 2024-03-20

張楠掛掉電話後,手機屏彈出的消息框有五個未接。全都是派出所打來的。此時的她有些一股子前所未有的鎮靜,她需要給大腦一點時間反映能夠讓她有所行動。   她出了門,家居服的外麵套了一件素色的長款羽絨服。她將門摔向家裡,坐上車的那一刻,她的手不自覺的哆嗦。誰也說不準是凍的,還是大腦延遲後的突然工作。   車子駛出小區,車裡的人將所有的情況都想了一遍,想到了不遠以後的將來。她還一遍遍安慰,安慰自己。嘴裡念叨的是,不至於那麼嚴重。她手心浸滿汗水,黏糊糊的方向盤上她不敢有一點的放鬆,隻覺得心跳的厲害,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充斥在胸腔,傳到她的耳邊。三十幾秒的紅燈有點長,為什麼那麼長。   對於人來說,最終的結果是一錘定音的,是除了接受以外沒有別的辦法的,是要抱怨,歇斯底裡以後麵無表情的去麵對的。真正的折磨是等待,預感到壞的結局,還苦苦期盼一線生機,這一線生機是希望,也是絕望。它會在等待的每一分鐘,每一秒都煎熬著人。讓人忘記活著,好像生命全部的意義都堵在了這一件事上。   路口變更車道,向右轉後,張楠便看見不遠處一群人圍在那裡。她將車停在路邊。沒有立刻沖出去,而是將一雙手搓了搓,把踩離合的腿伸了伸。最後她下了車。   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冷冷清清的光輝聖潔,帶著淺淺的黃。它是夜的眼睛,失眠人的心臟。張楠先是小跑著靠近人群,卻又在臨近人群時腳步慢了下來變成了一點一點的挪動。寒風好似要把路燈撕碎,她淩亂的長達在光影中肆意生長,如同春天的農田除不盡的雜草,又似枯木,立在空曠中彎曲,不規整的樹枝。一排路燈的盡頭,視野看不見的地方仍是一片漆黑,月亮也有照不見的地方,夜也有走神的時候。   擠進人群,映入眼簾的是一攤血跡,那一攤血跡被擺在那裡,供人們欣賞。這來自於人們對血的特殊情感。這份情感包括了好奇,恐懼,還有絕大部分的同情和憐憫。順著血跡的方向,看去,一個人躺在那裡。   張楠不顧一切的沖過去,沖向了她的丈夫。不顧別人的阻攔,就像我們不可能攔住一個下定決心自殺的人一樣。這是不受控製,沒有理智,僅憑此刻的情緒所做出的本能反應。   李濤躺在那裡,睡到在深冬的街頭,周圍偶爾路過的車輛。聚集在這裡,偶爾發表看法的人群。嘈雜的交流聲此刻就是一群螞蟻,蜂擁的向他抓去,還未徹底冷卻的血液要比饅頭散發出的麥芽的香味更加誘人。死亡與睡著的差別在他們看來不大。他們需要的是新鮮事物的填充,填充平淡無奇毫無波瀾的日子。空虛與無聊鑿出的窟窿,在這一刻會有得到稍微的滿足,這份新鮮感足以維持他們在以後的一段時間裡,大發慈悲和憐憫。站在道德與人文情懷的最高點去換位思考,推己及人。將自己的不如意先放一放,換而去考慮這一家以後生活的艱辛。   人是喜歡“不容易”這三個字的。且最好用在別人的身上。拿出來同自己的生活做個比較。也可以拿來用在自己的身上,隻不過要在功成名就之後,自己侃侃而談。這是帶著炫耀的,那也不容易無疑是勝利者身上的勛章,被緊緊握在手心的真理。也是為了讓別人相信的,沒有誰可以隨便成功的。這樣的話語有了“不容易”做依靠,是更加具有說服力的。   扭曲的麵容,因為碰撞而變形的身體。活生生一副喜劇畫麵。嘴角殘留的血汙混雜著石子和沙粒。被白發占領的鬢角隱約能看見紅色的紋理。在偶爾路過的,來往車輛的照射下,那些紋理動了起來,像是風吹起漣漪的湖麵上,可惜的是那些個紅色有些暗淡,如果早一些看到會更加亮麗,便如同初春清晨的太陽,剛冒出頭毫無保留的傾瀉在微風吹起湖麵粼粼波光。撞進眸子裡的那一瞬間的沖擊是震感的,讓人對靈魂,對生命的認識有種或多或少的醒悟。   張楠就看著她的丈夫。派出所的工作人員向她宣布死亡的消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也是靜靜的聽著。她的眼神裡充滿了疑問,她的臉上的表情很艱難。皺起眉頭似乎在確認躺在地下的那位是不是他的丈夫。怎麼看都有點不像,鼻子,嘴巴……哪哪都不像。但這些變了型的器官卻又能令她想到他的丈夫。   她幫著醫護人員將李濤安置在救護車裡。門關上的前一刻,她又偷偷的看了一眼。從心裡竟然湧出一種恐懼,害怕和惡心。   救護車在前麵,張楠開車在後麵跟著。突然來的一股子悲傷將她包裹,淚水爭先恐後的往外蹦。   其實她和李濤婚後的生活過得並不好。李濤在結婚後堂而皇之的將偽裝全部卸下。他會動不動的發脾氣,還懶得的去上班。他也不會像戀愛的時候那般體貼,溫柔。在一次次爭吵中,有幾次他還動手打了她,最開始的幾次她還敢回娘家。   後來有一次,李濤喝了酒找了過去,與她的爸爸,李濤的嶽父爭執了起來,還把家裡的玻璃和門都砸壞了。她真的很害怕,她想去離婚,但是那個時候她的兒子已經上小學了。她舍不得兒子。   張楠不知道為什麼哭,淚水根本就控製不住。她摸索出手機給老家的王海打了個電話。她不敢給公婆打怕他們承受不住,也不敢給自己的爸媽打,她實在不想讓二老再為她擔心。張楠將事情的原尾告訴了王海。告訴了他在那個醫院便掛了電話。隨後又給李濤的親姐姐高英打了過去,她對這個姐姐沒什麼好感的,可能是李濤常在嘴邊說她這不好那不好的事吧。電話一直響著,沒有人接,她便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