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反噬(1 / 1)

四方劫 穀樾1985 5873 字 2024-03-20

嶽穆清循聲望去,便見林間人影閃動。此時他耳聰目明,遙遙便見到幾個大漢將一個女子塞入馬車轎廂,那女子身形儼然便是蘇菁。   嶽穆清長聲喝道:“放開她!”拔腿便向林中撲去。圍著他的武士個個隻覺耳中嗡嗡作響,隻想丟下兵器,捂住耳朵,誰也不敢攔他。   徐成川絕望喊道:“攔住他!攔住他!”他這時氣血已經平息,從地上竄起來,向嶽穆清追去。丁成山隻是稍一愣神,立刻搶回金背環刀,也跟著追了上去。   嶽穆清疾奔如風,幾十步內便將兩百步的路途跑完。那幾名武士將蘇菁塞回車廂,縱馬便想將馬車開走,但手忙腳亂之間,居然已經被嶽穆清追近。嶽穆清唯恐他們駕車逃走,便再也救不下蘇菁,右手脫手擲刀,刀鋒直奔策馬的騎手,左掌聚力一拍,拍的是推蘇菁進車廂的那名武士。   他沒練過“長虹貫日”那一招,擲劍的準頭難說有多高明,但這時候距離已近,手上勁力又強,這一刀竟然先貫穿了騎士的身體,又釘入馬匹後腦。左掌那一掌則拍在武士的後心,那人竟然像斷線的風箏一般,橫飛二丈,口中鮮血淩空飛濺,落地便死。   剩下兩名陸家堡武士心膽俱裂,亂喊亂叫,從馬車上逃了下去。嶽穆清無暇追擊他們,掀開簾幕,正與蘇菁四目相對。   片刻之後,蘇菁喊道:“李大哥!李大哥!”向前一撲,撲到嶽穆清懷裡,放聲大哭。她被陸家群雄綁架的這一路來,從未失態,但隻是靠那一股子倔強之氣強撐而已,說不害怕也不是真的。此時陡然被人所救,而對方正是自己所要尋找之人,當下悲喜交集,再也控製不住情緒,竟然抱著嶽穆清大哭起來。   嶽穆清正是鐵血殺伐之際,忽然軟香溫玉入懷,一下子愣住了,手也不知該怎麼放,猶豫了一下才抬起右手,輕拍蘇菁肩膀,以示安慰。   便在這時,丁成山、徐成川二人已經追至。兩人對嶽穆清已有七分敬畏,不敢下手容情,趁著他正背對二人,刀鐧聯手攻他背部。蘇菁雖正淚眼朦朧,但也看得見他們二人兇惡殺來,驚呼道:“小心!”   嶽穆清早已聽得身後異動,當下右手輕輕環住蘇菁,腳下勁力發出,向前縱出八尺有餘,避開了兩人的合攻。一轉身將蘇菁護在身後,大聲道:“你在一旁稍候,待我收拾掉這兩個壞蛋再說。”   他當日在隨縣初遇蘇菁時,也曾以裹布的長劍數招逼退滄浪派幫眾,但那時隻是劍法精妙而已,內功卻隻平平,氣質更是謹慎內斂,全不像今日這般霸氣外露。蘇菁方才已見到他身手驚人,此時更聽他語氣篤定,雖然麵對的兩個敵人武功高強,心中亦感安定,頓時破涕為笑。   徐成川忽然道:“嶽小兄弟,那本秘籍果然在你手裡,是不是?否則我們在蘇家擒你時,你還束手無策,這才過去半個來月,你內力竟已精進如斯,天下間哪還有什麼別的武功,能有這般速成法?”   嶽穆清哼了一聲,咬牙道:“什麼秘籍,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你們不是都搜過了嗎?”他這時感覺周身真氣鼓蕩,隻欲大打一場,將力氣都釋放出來,一旦停下來說話,便覺得十分焦躁,語氣也不耐煩起來。   丁、徐二人對視一眼,徐成川率先道:“嶽少俠,先前我們兄弟舉止魯莽了些,多有得罪,實在抱歉。隻是我家主人指示,一定要請動嶽少俠到冀州一敘,咱們兄弟就是撓破了腦袋,也要想辦法做到。”   “這樣吧,就算我們兄弟做東,請嶽少俠和蘇二姑娘一起到冀州遊玩一趟,我們一定以上賓之禮對待兩位,來回路上的挑費,都算我們兄弟的;待二位和主人敘完了話,我們親自送二位出來,臨走之時,還要多多奉上金銀珠寶,好教二位不白跑。兩位郎才女貌,難得有這攜手出遊的機會,蘇二姑娘,你覺得怎麼樣?”   徐成川心思活絡,知道即使與丁成山聯手,要硬拿嶽穆清也有些吃力,到時候偷雞不著蝕把米,回去更加無法交差,於是主動服軟,欲以財寶為餌,引誘嶽穆清這個涉世未深的毛頭小子。他又見嶽蘇二人關係似不一般,便又挑動蘇菁,希望這少女能說服嶽穆清,跟隨他們北上。   蘇菁沒有答他的話,卻怔怔地看著嶽穆清:“李大哥,你……你不姓李?”   嶽穆清隻覺體內氣機越來越盛,竟似不能約束,開始向未通的經脈中狂亂沖突,一顆心“咚咚”直跳,難以平靜,更加無心與蘇菁探討這姓甚名誰的麻煩事,隻是長嘯一聲,厲聲喝道:“要想帶我走,你們來啊!”雙目發赤,“呼”的一掌向徐成川拍去。   他說打就打,徐成川心驚膽戰,急出雙鐧交叉相架。隻聽“喀啦啦”幾聲脆響,徐成川雙鐧回砸到自己胸前,撞斷了幾根肋骨,人也向後倒飛七八尺,躺在地下吐血。   丁成山驚呼:“老四!”   嶽穆清周身燥熱,又痛恨徐成川詭計多端,“嘿”的一聲大喝,縱起身來,一拳向徐成川掄去。這會兒他離徐成川更近,丁成山已經救援不及。   徐成川閉目待死,卻沒料想落在他臉上的那一拳,竟然輕飄飄的,毫無真氣附著。初時的那一瞬,他以為對麵這個如神如魔的年輕人忽然心生慈悲,饒了他一命;但當他睜眼望去,卻見嶽穆清滿臉通紅,雙目發直,在自己麵前倒了下去。   “李大哥!”蘇菁花容失色,不顧身在險地,沖過來扶起嶽穆清身體,卻隻見他眼眸無神,渾身顫抖,牙關“咯咯咯”地打個不停。   “老四!”丁成山趁此餘裕搶上前去,扶起徐成川。徐成川指了指肋部,搖了搖手,勉強笑道:“些許小傷,不礙事。”還有十餘名武士,先前已遠遠圍過來,這時見主將受傷,而對方則已經倒下,便加速奔上前來。   丁成山鬆了口氣。徐成川的武功與他在伯仲之間,但竟被嶽穆清一掌擊倒,此時對方若還健康,自己絕非其敵。可就這當口上,這小子竟然自己發病栽倒,這機會若是白白放過,那可真是“天予弗取,反受其咎”了。當即指著嶽穆清喊道:“將這小子五花大綁起來,給我捆結實了!”   蘇菁脆聲喝道:“誰敢!”   當日她被徐成川發現,想要和對方動手,卻無奈實力相差遠甚,沒兩招就被對方力透要穴,癱倒在地,此後一路上也沒反抗,因此陸家堡武士都道這小姑娘是隻“肉雞”,渾沒將她放在心上。一名陸家堡武士沖到近前,伸手要將她推開。蘇菁左手一擺,晃了個虛招,右手疾速探出,“啪啪”兩聲,在他臉上扇了兩巴掌。   那人陡然遇襲,一時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蘇菁出手如此之快。跟在他身後的幾名武士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就覺眼前人影一晃,接著個個臉上都是“啪啪”作響,有的還在肩背胸腹上被打了幾掌,雖然談不上受了多重的傷,但個個東倒西歪,狼狽不堪。   蘇菁打得興起,淺黃色衣衫幻化出重影來,在陸家眾人之間穿梭。正打得興起,一掌拍出時,手腕前忽然多了一把大刀。這要是拍實上去,等於是自己將自己的腕子削斷了,手掌急急一頓。便在那時,右肩被人拿住,半身都麻痹下來,丁成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蘇二姑娘,老丁是個粗人,得罪莫怪。”   蘇菁就擒,眾人便將還在抖個不停的嶽穆清結結實實地綁縛起來。這回,他們都知道嶽穆清內力不凡,於是用手指粗的麻繩在他全身上下綁了幾個來回,又將他雙手反背,捆紮得結結實實,便是天神羅漢降世,也決計逃不出來。   一切收拾停當,嶽穆清和蘇菁都被塞入車廂,徐成川忍著痛上了馬,對丁成山道:“三哥,咱們趕緊上路,盡早趕回堡裡,可別再橫生枝節。他娘的,這小子內功如此古怪,一定和百川神功脫不了乾係,咱們好歹立下點功勞,這些苦頭就沒白吃。”   怕什麼就來什麼。陸家眾人策馬驅車,才向前走了百來步路,前方便來了一個身形魁梧的大漢,身穿粗褐布衣,頭戴一頂鬥笠,步履穩健。見了陸家的馬隊,這人不但不避在一邊,反而迎了上來。   徐成川心生警惕,和丁成山交換了一個眼色,雙雙勒停了馬匹,陸家整個馬隊竟然便停在了大路一側,意思是為前麵人讓出空間,讓他先行通過。   那人不理馬隊的暗示,徑直上前麵對著丁、徐二人,道:“勞駕兩位,問個人。”嗓音渾厚中帶了三分沙啞,顯得有些疲憊。   徐成川沉吟道:“閣下要問什麼?”   那人問:“各位從襄州出發,輾轉千裡,一直在找一個人,不知找到了沒有?”   丁、徐二人心頭劇震。為了追蹤嶽穆清的去向,他們每到一個地方,確實都要拿著嶽穆清的畫像四處詢問,但從山南東道到都畿道,又沒人知道嶽穆清的真實身份,哪能想到會驚動一個有心人,竟然跟在他們身後千裡追蹤?   丁成山脾氣火爆,既然來者不善,那就沒必要留手了。他冷哼一聲:“多管閑事!”縱馬上前,一扯韁繩,那坐騎得主人指示,前蹄騰空,人立起來,接著便要蹬踏下去。   那大漢並未躲避,反而踏上一步,搶先一掌擊在馬胸上。隻聽沉悶的“嘭”的一聲響,馬兒哀鳴一聲,向後便倒。丁成山不及反應,被那畜生壓在身下,手中的大環刀也飛了開去。   褐衣大漢轉向徐成川道:“他不肯答,你來說。”   徐成川心膽俱裂,以這大漢的掌力而言,其內功造詣隻怕不在乃師之下,自己這邊雖然人多,在他眼中恐怕不過是螻蟻而已!當下急急撥轉馬頭,大喊道:“掉頭!快走!”   大漢伸手便拉住了他坐騎的尾巴,那畜生嘶鳴一聲,四蹄發力,卻紋絲不動。陸家眾人急急拉著馬車轉向,那大漢又喝問道:“車裡除了那小姑娘,還有什麼人?”   這話雖是問話,他卻沒等旁人回答,縱身上前,“呼”的一掌向馬車側邊拍去,側邊的木板承不住他掌擊之力,整塊垮塌下來,嶽穆清、蘇菁和一名看守武士從轎廂內滾了出來,倒在地上。   那大漢見嶽穆清渾身被綁,躺在地下抖個不停,怒聲問道:“誰將這孩子傷成這樣?誰乾的?誰乾的?”聲音驚怒交加,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順手將地上那名武士提了起來。那人身材也不算矮,但被這大漢拎在手中,就像老鷹擒小雞一般。大漢狂怒問道:“你乾的嗎?啊?”   那人嚇得魂飛魄散,連連搖頭:“不是,不是!”話沒說完,那大漢抓在他腕子上,這人全身劇震,臉頰一下子就變得通紅,緊接著七竅都噴出血來。   大漢將他丟了,又長身一探,抓過近處的一人,仍是一樣的問法。對方還沒來得及搖頭,就又被活活震死。   徐成川嚇得魂飛天外。他是北武林翹楚梁平原之徒,自問眼界已然甚高,但這褐衣大漢並未發力,被他抓住的人就七竅噴血而亡,這顯然是極其罕見的高明內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甚至也非梁平原所能比擬!他顧不上被壓在馬下奄奄一息的丁成山,也顧不上被追逐得四散奔逃的眾武士,撥轉馬頭便要逃跑。   褐衣大漢厲聲大喝,聲如霹靂,徐成川座下馬匹驚得四蹄酸軟,跪倒下來。便在這時,褐衣大漢飛縱而來,在徐成川後心上拍了一掌,徐成川全身骨骼一陣怪響,飛出兩丈之外,摔在地下,身體奇怪地扭曲著,望向天空的目光已沒有了生機。   褐衣大漢“嗬嗬”連聲,在場中左沖右突,見人就抓,一抓必殺。陸家堡眾武士雖然向四麵八方逃竄,想令他難以兼顧,但他輕功之強遠勝鬼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不過一炷香工夫,陸家堡眾武士如砧板上的魚肉,被他獨力全殲於方圓一裡之內。   這大漢誅卻眾人,殺意不減,對著身邊大樹,一掌一掌地拍出去,每一掌過後,都有一棵碗口粗細的樹乾被打折。   他打斷十餘棵大樹之後,狂亂的眼神才慢慢凝聚起來,出掌也越來越慢。終於,他的出掌陡然一頓,嘴唇卻開始哆嗦起來:“孩子,孩子……”   這大漢猛的縱出,看向滿地屍首,雙手劇烈抖動起來:“孩子,孩子……”   他念念有詞,在屍首中穿行,辨認他們的麵目。半晌,他終於將場內死屍都辨認完畢,確認自己所害怕的事情並未發生,登時腿一軟,跪倒下來,忽然“嗬嗬”大哭,淚如雨下。   哭了半晌,他終於站起身來,喃喃念道:“天可憐見,我總算是沒有犯下大錯,孩子,孩子,你又去了哪裡?”站起身來,昏昏沉沉地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