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16日。 其實王如安也沒怎麼反對楊天和蔓蔓之間的事情。 用她的話來說,她如果一定要反對,那蔓蔓寧可和她斷絕了關係,也是非要和楊天在一起的。 終究,兩家人還是在一輪疫情過去之後的夏日裡,坐在了同一張桌子上討論蔓蔓訂婚的事情。 王如安的條件很簡單:“我隻有這一個女兒,你們家肯定是要出一套房子的。房子可以不加我女兒的名字,隻是讓他們在婚後有一個可以居住的地方。梧市也好,泉市也是。兩個城市的房價都不貴,這沒問題吧?” 楊天的父親楊忠義是個市儈的人。 他的眼珠子轉了轉,竟然沒二話地答應了王如安的條件:“當然了,一套房子肯定要的。哪兒有人家裡娶媳婦不要房子的?不過我們在泉市下頭的小泉鎮早就買好了一套房子,雖然裝修好三四年了,但是一直沒人住。連帶著下頭的商鋪,都給他們小兩口不就是了?” 王如安睜大了眼,如果不是一旁她的姐姐王茹恩按住了她的手,她幾乎要在飯桌上發起火來。 “不行!”王如安的聲音尖銳得有些刺耳,“兩個孩子都在梧市生活工作,有小泉鎮的房子有什麼用?必須在市裡給他們兩個買房子!” 氣氛有些尷尬。 楊忠義看了楊天一眼,才撓著頭解釋:“是這樣的,如果要在市裡給他們買房子的話,我們手頭就沒那麼多錢了。最多出個首付,讓兩個孩子貸款,現在不都是這樣的嗎?” 連蔓蔓都覺得,應該如此。 她總是和王如安說,她和楊天還年輕,有什麼錢賺不到呢? 但顯然,王如安對這個答案不滿。 這時候,就輪到蔓蔓的大姨王如恩開口了:“梧市的房子也不貴,一套下來四五十萬。裝修你們出,家具算我們的,蔓蔓還陪嫁一輛二十多萬的新車,怎麼想你們家是不是都出的太少了點兒?我們這地方不興彩禮和五金,這一塊你們看著給。隻要一套全款房,能有多難?” 就算是楊忠義一時也沒法子拒絕,隻能站起身來:“要不然這樣,我們也想搬到梧市去,因為楊天和他姐姐現在都在梧市落戶下來了,我們老兩口過去也是一家人團聚。這樣一來的話,手裡的錢真的不夠。但是我們還有一個辦法,給楊天和蔓蔓出首付,然後讓楊天他媽媽還貸款。” 看樣子他們是早就準備好的,楊忠義示意楊天的媽媽拿出她的銀行卡,客客氣氣地放在了王如安的麵前:“這是她的工資卡,裡頭每個月退休工資三千,應該是夠還房貸的。五金呢就讓蔓蔓自己挑喜歡的,我們也不設多少錢了。彩禮還是你們提,還有按照你們的規矩,聘禮的煙酒都是最好的,怎麼樣?” 王如安的心裡稍稍安定下來,理所當然地收了那張工資卡交到蔓蔓手裡。 蔓蔓的心裡,竟然有些慶幸地覺得,還好今天沒有吵起來。 她有信心,隻要她和楊天好好過日子,好好工作,以後一定讓所有人都看得到他們的幸福,媽媽還怎麼會反對呢? 那時候的蔓蔓還不知道,這場飯局之後,她將麵對什麼—— 王如安說:“既然他們家答應了,你就往十萬塊錢的五金去挑!別傻愣愣的給楊天省錢,我看你從他手裡摳不出錢來!” 楊天說:“蔓蔓,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你們家要的彩禮那些好煙好酒實在是有點兒貴,五金咱們就省一省,買個兩萬多的行了。你放心,結婚以後我每年都給你補,隻要你喜歡我們就買!” 王如安說:“你從小到大我沒讓你吃過苦,住的房子不能小,樓層要好。裝修你不許出錢,家具那些你也不用擔心。不行就讓他們家把小泉鎮的商鋪和房子賣了,錢怎麼都夠。” 楊天說:“蔓蔓,我爸媽年紀大了。小泉鎮的房子是他們留著給自己養老的,但你放心,裝修的錢我從我哥那借了。你不用操心,等婚後我努力工作,咱們什麼都不用發愁。” ……諸如此類,讓蔓蔓不得不在兩人之間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平衡。 直到後來,蔓蔓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像是著了魔,也像是被楊天迷了心。 最重要的是,她從始至終都沒看清楚楊天這個人和他的家庭,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這場婚姻。 她常常在想,為什麼他們現在的自由戀愛,反而不如爺爺奶奶時候的盲婚啞嫁呢? 那時候的蔓蔓當然不知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她羨慕著奶奶的婚姻,也並非她想的那般模樣。 ——1964年1月3日。 秀桃的第二個孩子出生了。 仍然是胡醫生給秀桃接生的,這個孩子生得比陳英華還要快。 盡管生孩子用盡了力氣,秀桃還是在聽到孩子的啼哭之後,撐著身體仰起頭來:“孩子,給我看看孩子!” 胡醫生笑著走來安慰秀桃:“放心吧,是個沒有任何殘缺的孩子。護士正在給她清理,你安心休息。” 太好了,沒有任何殘缺! 秀桃的頭重重地落在枕頭上,不知是和自己還是在和胡醫生喃喃:“我總算給陳家生了個全須全尾的兒子,我總算是做到了!” 胡醫生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她拉住了秀桃的手,聲音低低:“是個丫頭。兒女雙全,恭喜你了常秀桃。” 是個丫頭?! 秀桃本來已經放下的心,好像徹底死了—— 她沒敢在胡醫生的麵前說什麼,但她的心裡已經有了定數:還要再生一個,必須還要再生一個!這輩子隻能陳文遠對不住她,她絕對不能讓陳文遠抓住她這種錯。 必須要給陳家,生一個兒子! 如同秀桃所想的一樣,知道了是個女兒,陳文遠連孩子抱都沒有抱一下。 還是接他們回家之後的小半個月之後,陳文遠才給孩子取了名字:女孩,就叫陳英芳。 秀桃不喜歡這個名字,又無可奈何。 她常常枯坐在昏黃的燈下,盯著臉生得完美的陳英芳發呆:你要是個兒子,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