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草標 小勇濤濤 3804 字 8個月前

離愁別恨在見到剛崽和老八兩個家夥後馬上就消失了,三人彼此分享了下回家的故事,竟然他媽的一無例外的相似,皆是向父母報告了“我現在已經在省城一家大公司找到工作,待遇很好。”的喜訊,而淳樸的父老鄉親們也都為他們十年寒窗終於“出人頭地”而高興,遊子們皆是又羞又愧,暗自萌發“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何處不青山。”的悲壯決心來。   “隻不過,本來我舅娘忙著給我張羅介紹了一個媳婦呢,說是長得小乖小乖的,可對方聽說我已經在省城一家大公司上班了,硬是自慚形穢,怕高攀不起我而主動退了。可惜了,可惜了!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剛崽念念不忘,頗為悵然的說,   才幾天功夫沒見,老八好像又胖了點,因為天熱,將身上那件花裡胡哨的體恤裹了一半起來,腆著了個白花花的肥肚,顯得最為輕鬆:“我媽背到老漢偷偷告訴我,不要怕老漢要求的兇,如果實在是受不了城裡人的欺負,也可以回家幫她種煙去。”   三人商量了下,估計工作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找到,得先找個落腳的地方住下,為了更發揮最大效用,三人決定將每個人身上的錢都拿出來集中在一起,總共是952塊7毛,“我日,剛好9527,老八挺適合你的,你來保管吧。”李有地說。   老八也不推辭:“我一定不辜負大家的厚望,但是一切都聽老子來安排,首先誰他媽的也不準買煙抽。”他看了看剛崽。   冒著炎炎烈日,走尋了大半天,在2環路城郊結合部的一個廢棄工地圍墻上,三人終於大喜過望的看到目標----一排象蜈蚣爬行般的字跡“房屋出租,前行左拐500米,水電全包,月租120元每間”。三人依計沿著一條坑窪的土路而行,土路的盡頭邊是一座典型的平原農家院落,院子周圍零星的有幾塊綠色菜地,一道斑駁的木門在紅色磚院墻上半掩,圍墻上觸目驚心的畫著幾個大大的白色圈“拆”,圍墻掩映著的是一座陳舊的二層小樓。三人懷疑的打量著,不能確定是否就是這裡,木門的縫隙裡探身出了一位老太太來:   “租房子吧?快進來,快進來,外邊多熱啊。”   那老太太看上去象冒著炮火為誌願軍叔叔送飯的朝鮮阿瑪尼般的慈祥,又象是草原上的蒙古額吉般熱情,三人心裡頓生好感,跟了進去。   灰撲撲的二層小樓一看就年代久遠,側墻上青黃的爬山虎葉蔓早已經越過了墻頭,樓上窗框裡的玻璃多數殘缺,黑洞洞的窗戶眼張著大口隨時準備把人吞噬,院子圍墻角端一叢薔薇花開得到是姹紫嫣紅,而花叢旁邊顯然是一個雞舍,幾隻蘆花老母雞好奇的探頭探腦。   老太太把他們向2樓引去,二樓一字排開有有五六間小房,老太太推開其中一間嘎嘎作響的木門,是一間大概十多平方米左右的房間,一盞小小的電燈泡可憐巴巴的懸掛在天棚上,天棚上的塗料已經部分開始脫落,掉得滿地皆是灰跡,房間顯然曾經是一位年輕人住過,墻壁上胡亂貼著幾張長發的周慧敏和露肉史泰龍的圖片,墻壁稍矮處赫然印著幾個黑黑的鞋底影,房裡除了一張破舊狹窄的木頭行軍床外,再沒有任何一件家具。   “就是這裡嗎?”剛崽有些不敢相信的說,   “是啊!三個人睡覺是應該夠足夠寬了啊”老太太大言不慚的說,   老八隨手拉了一下門邊的電燈開關線,幸運的是燈泡居然還眨了眨眼,老八說“請問阿姨!你老貴姓啊?”   “我姓馬,胖娃胖嘟嘟,騎馬上蓉都的馬”,老太太笑嘻嘻的看了看老八說到,想來她也算健談之人,老八不滿的做了個鬼臉,李有地和剛崽偷笑。   “馬阿姨,你的租賃啟事上說,包水電的,水在哪裡?”李有地問,   “那裡啊!”那馬阿姨向樓下院子裡指了指,三人隨著手勢看去,院子另一個墻角有個手壓井,李有地三人心裡不約而同的罵了句“我日。”   “怎麼啦?120塊,這麼便宜,你們租不租?”馬阿姨看他們神色不對,指了指旁邊的房子說:“我這個房子俏得很,你們看旁邊都住滿了。”李有地看旁邊房間緊閉,對著房間的過道上肆無忌憚的晾了一條紅色的褲衩。   李有地找了個理由:“我看你的房子上寫了拆字,這個房子馬上就要拆了,怎麼付房租啊?”   馬老太癟癟嘴:“不是因為要拆了哪個會租給你們哦?要不是我的娃娃些都搬起走了,我這麼好的房子拿出來盡租給些不三不四的人我還覺得可惜了呢!”   三人麵麵相覷,均想:原來我們他媽的已經是“不三不四”的人了。   馬老太見三人還猶豫,狠下決心說:“這樣子好了,人家都是一次交半年房租,看你們年齡不大,你們先交三個月,這算是我最大的優惠了,租就租,不租就算了,天熱求得很,不要耽擱我的時間。”   李有地三人看她原形畢露,商量了下,覺得房租還是算便宜,而且本也沒有打算租很久,就答應下來,老八掏錢遞給了她,老太太接過錢,詳細的數了幾遍警告說:“三個要求!節約用電,不要偷我的雞蛋,不能亂屙尿,我就住在樓下的,我隨時看到起的哈。”   三人到街上買了必須的生活用品,上小餐館胡亂吃了點東西,回來將屋子衛生打掃了下,安頓下來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可是當筋疲力盡想睡覺的時候,發現行軍床根本隻能容得下一個人,老八首先高風亮節的要求打地鋪,李有地和剛崽當然也相互謙讓推辭,最後一致商定都睡地鋪,讓床一邊涼快去。趴在“寬敞”的床上,閑談了幾句明天的計劃安排,鎮壓了些許蠢蠢欲動的蚊子後,漸漸沒話,埋頭各自想著心事,睡意侵蝕上來,迷迷糊糊合上了眼睛。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聲炸雷驟然把人驚醒,窗外金蛇狂舞、暴雨和狂風叫囂著,裹卷著,屋簷雨沙沙的響起,天地似乎交融在了一起。“媽的,房子進水了!”老八破口大罵。   找了一件舊衣服好歹遮好了窗戶上的窟窿,又很不容易的擦乾了地上的水漬,突然發現地鋪上爬滿了螞蟻,想來是雨水驚擾了它們,它們便搬到了“溫暖”的地方了,三人又是一陣的折騰,收拾完畢後卻都沒有了睡意,乾脆一塊坐了起來,剛崽摸出五牛煙,一人發了一隻點上。   “天將降大任與人也,難道必須先降大雨於人也?”李有地說,   “一定要改變現在這樣的生活。”剛崽恨恨的,   “努力,奮鬥!”李有地模仿周星馳的聲音附和,   “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們說我真的能回家幫老爸種煙嗎?讀書花的錢已經把家快搞崩潰了,老漢這幾年來沒日沒夜,披星戴月的乾活、沒吃過一口好飯、沒穿過一件好衣,他的人生全部意義就是希望我不再和他一樣當農民,如果我還回去種煙恐怕會讓他絕望而死。”老八沉重的說,   “我們這樣的非學、非農、非商、非工、非兵、我們算什麼?我們會耕田嗎?我們挑得動糞嗎?我們放得下麵子能和那些從小一起長大,初中畢業就到工地上搬磚的夥伴一樣吃苦嗎?我們有正式的工作嗎?土地已經不會收留我們了,城裡又不待見我們。我們文憑又低,技術含量高的做不來,體力勞動不想做,真不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樣子。”剛崽幽幽的說,   “錘子哦!不要太悲觀,省城大概有幾百萬人吧?我不相信他們都能生存下來,就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李有地將煙頭往窗外一彈,煙頭在黑暗中劃了一條紅色的弧線,窗外風聲如怒,雨聲如注。李有地突然大聲唱到“苦澀的沙吹痛臉上的感覺,象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哭泣永遠難忘記,年少的我總喜歡一個人在海邊。。。。。”   剛崽和老八也跟著和唱起來“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問為什麼。。。。。”三人都兀自有點被自己的“悲壯蒼涼的歌聲”感動,心裡湧出激昂和奮鬥的情緒。   樓下的馬老太手裡捏了個電筒,正批衣打傘心疼的看到她的雞圈被雨淋垮了,幾隻蘆花雞滿地亂串著,一下聽到竟然有人高歌,不禁怒火心燒:“半夜三更,唱你媽個仙人板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