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麼猜測，現在都已經晚了。 　　發生的事情早已發生，他們隻不過是在編織結束之後抓住一兩根絲線的人。 　　五福試完就把井水倒進小空瓶收好，準備之後抽時間找找對應的藥品。 　　他又檢查了一下董崢包回來的土，沒發現什麼多餘的東西。 　　“這樣麼……虧我還覺得那裡地勢不錯。”董崢有點失望地把手中的餅皮一口吃完。 　　不過能在井水中有所發現已經收獲很大了。 　　“嘎吱嘎吱”的搖椅聲又響起來，沒法被外麵的雨聲掩蓋。 　　不曉得哪一任屋主留下的搖椅，不管是外表還是聲音都讓人擔憂它會不會突然散架。 　　五福沒什麼情緒，收好自己的裝備就坐回桌前，默默吃下董崢留給他的最後一個餅。 　　兩人大概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屋內無人再言語，但也不顯得寂寞。 　　“嘎吱”、“嘎吱”…… 　　搖椅聲響起的間隔漸漸變長，一聲一聲，宛如接近末尾的生命，茍延殘喘。 　　五福恍然抬頭，看見董崢已經睡著。 　　起碼麵上看來是這樣。他雙手交叉放在腹上，小腿也是疊著的，頭發隨便係著倒也不亂，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 　　五福又愣愣地看窗外的雨。講細來說，他看不清。窗戶是合著的。但透過那似有變動的光影，大約能想象出外麵的樣子。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起身，進屋找了個薄毯，蓋在董崢身上。 　　紅棕的毯子一蓋，隻露一個頭在外麵，董崢的睡姿看上去立馬乖巧程度翻倍。 　　五福不由笑了下，又小心翼翼地邁步離開。 　　他走到外麵，無聲合上門，站在屋簷下，感受著撲麵而來的雨絲，享受著充斥腦海的自然之聲。 　　從個人角度而言，他還挺喜歡下雨的。 　　五福凝望著上方滴答不斷的簷角。 　　“怎麼不把剛才的衣服換上？”身後突然傳來問話。 　　五福幾乎被嚇了一跳，回望，董崢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門。 　　“……不想再穿濕衣服。”五福回答。 　　“有理。”董崢肯定地點頭，“但你換上就能出去玩水。” 　　連身上穿的，五福一共就帶了兩套換洗衣物。濕了的當然不怕再濕，乾的卻需要顧慮良多。 　　“少爺，我不想真的病倒。”五福相當誠懇地說。 　　他還沒有瘋狂到那種程度。隻是一場雨罷了，聽一聽看一看已經足夠。 　　董崢於是抬抬下巴，示意他看身前，道：“進屋吧。” 　　說完便回身走了。 　　五福抹了把臉，把臉上的小水珠擦掉，也進了屋。他前半身由於直麵外界，已經暈染出了更深的顏色，隻不過濕意還停留在外衫，沒有來得及向裡蔓延。 　　兩人之後也沒聊天，隻是一人鍛煉，一人研究。等到該吃飯的時候，他們便用五福早上買的菜做道家常簡單對付。 　　五福早上套話的時候是邊買東西邊閑聊。那些菜農看在能掙錢的分上，話總是會更多些。 　　而且，他很清楚，一旦下大雨他們倆是不會出門的。夏天的東西不好放，家中除了米缸裡的米沒有多少食物，他們應該提前做好準備。 　　這場雨不會太小……這是五福當時的想法。 　　顯然天公也贊同他的認知，大雨下了一天一夜。 　　下到外麵漫起積水，下到半夜臥室的窗戶突然斷裂，董崢不得不從別的地方摳釘子修補。 　　董崢在第二天一早，看著完全蓋過腳脖的渾水感嘆：“雖然進水，但還好這裡地勢更高。” 　　要不然他們半夜可能得蹲桌子上睡覺。盡管他們基本上一夜未睡就是了。 　　從窗戶壞之後，董崢就沒閉過眼，總想著瓦會不會壞、門會不會壞、梁會不會壞，想著想著天就亮了，雨就小了。 　　五福保護好他的寶貝包袱，高深莫測地沉思，得出結論：“該帶木屐的。” 　　出行之前考慮來考慮去，光想著怎麼毒人怎麼解毒了，忘了還有這回事。 　　“現在再買會不會漲價？”董崢掏出銅板碎銀，撥弄思考。 　　五福在一旁看，說：“也許已經賣得差不多。” 　　不是什麼人都能擁有雨天不出門的資格。就算天氣再惡劣，為了生計也得奔波。但這些人家裡應該都有存貨，不像他們初來乍到。 　　唉……到底為什麼會忘了這回事。五福懊惱地想。 　　分明從前在山裡雨也不小，屐是常備的東西。 　　外麵的雨漸小，如果不看地麵還會以為這是春天的絲絲溫柔，但一邁步，那蕩在皮膚的觸感便無情打破了幻想。 　　兩人揣著碗，出門預備歸還給閆大娘。 　　巧合的是，沒趟多久的水就遇見一個挑擔賣屐的貨郎解救了他們泥濘的雙腳。 　　於是兩人“啪嗒啪嗒”地前進，往城外走。該說不說，還是得慶幸當初租了城西的屋子，一路走來，有的地方水都能漫到董崢小腿肚，找書苑 www.ｚhaosｈuyuan．com 這還是加上木屐的高度。 　　五福甚至小聲吐槽：“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他這是說，自己昨天要是知道今天有這樣“玩水”的機會，說不定就不出去看雨了。還白白弄濕第二套衣服，蹲在廚房烤了半天火，把衣服烤乾。 　　“回去又得換衣服。”董崢低頭看著自己挽到上膝的褲腳，道。 　　五福一副擺爛的樣子，壓根沒有上挽下裝的想法，他要是想避水得挽到大腿。沒意思，沒意思。 　　但他還小，總歸能再長高。五福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董崢的褲腳，暗暗想，他以後一定也能這樣。 　　兩人沒怎麼說話，因為沒力氣，也沒心思。 　　地麵被水掩蓋，他們必須把注意力集中在腳下，生怕踩空或摔倒。在這種情況下，也更容易消耗精力。 　　因此，出了城，董崢突然來一句：“這是個鍛煉的好法子。” 　　五福默然抬頭看他，感受到腹中的饑餓與繃緊的腿部肌肉，最終一言不發地點頭表示贊同。 　　孩子要餓傻了，啥話也說不出。 　　董崢安慰似的拍拍他的頭，說：“回去咱們吃兩碗飯。” 　　五福又抬頭看他，然後重重地點頭表示贊同。 　　此時此刻，早點回去吃飯成了二人的共識。 　　然而，饑腸轆轆的他們最終卻停在大樹村良久。 　　閆大娘家所在的地方沒有了那棟房子，隻剩下亂糟糟的土草木材浸泡在水中。 　　水麵之下，大約還有幾個人吧。 　　詢問鄰居後的董崢不知該作何心情。胸懷中的陶碗也格外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