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教堂位於城西,不如說城西就是教堂。韓斐拐過幾條街道,入眼便是寬闊的廣場和巨大的古神銅像。廣場上人來人往,順著望過去,能看到廣場後數米高的臺階上矗立著的高聳石柱及大殿正門。 鐵心大教堂,由多位著名建築師聯合設計,整體展現出古典主義的建築風格,占地數萬平米,是北方國最大的教堂之一。 韓斐進入教堂,說明了來意,便由一位仆役引著走側道進入了副殿。 教堂副殿是生活區,設有食堂及客房,為常駐魔法師及工作人員提供服務。偶爾也會接待韓斐這類教會身份的訪客。 他辦理了入住,放下行李後便離開了教堂。 此時已是晚上八點,城內仍燈火通明。夏萊城內不設宵禁,隻在夜間關閉城門。韓斐已經打聽過,售賣魔杖的市場就在一條街外的商業區,便徑直過去。 這個世界裡的魔法師和巫師被統稱為術師,術師隻能通過魔杖使用魔法,而魔杖隻有在術師手中才能發揮特性。 正是因為這種利益關係,在數個世紀內,各方勢力為了爭搶魔杖的經營權引發了無數戰爭。最終,隨著魔法師教會的興盛,整片大陸的魔杖生意也按照地緣,被隸屬於教會的幾大家族壟斷著。 魔法師雖然可以憑借身份,到教堂或是當地教會所屬的魔杖店領取或更新魔杖,但那些魔杖就好比臺球廳裡的公桿,用用可以,想提升技術就有點吃力了。 而由於魔杖在普通人手中發揮不出威力,教會並沒有禁止民間的魔杖交易。許多收藏家也樂於收集名貴魔杖,將其當做實力的象征。普通人也不乏將魔杖當成傳家寶的,期望日後子孫有人能加入魔法師的光榮行列。 市麵上流通的魔杖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各家族生產發行的魔杖,它們按照材質和工藝分為三六九等,被分發到各地教堂或者運到商店出售。 另一種則是著名術師的專有魔杖。由於越強大的術師對魔杖就越挑剔,術師們成名後很少會更換魔杖。當他們死後,魔杖會根據回收製度被其所屬家族或教會收走。如果不是走投無路,術師的後代們鮮有願意將其出售的。 正因為後者的稀缺性,專有魔杖被炒到了很高的價格。這些年也不乏殺人竊杖的案件。教會對於這些流失的魔杖也一直貫徹著追查到底的原則。 夏萊城的魔杖市場歸塔蘭家族持有,幾百年前,他們的族長靠建築行業起家,還參與過鐵心大教堂的工程。後來家族又陸續出了幾位藍袍魔法師,便逐漸接管了東南地區的魔杖生意。 塔蘭家族的魔杖雖然材料一般,但製作和調教工藝高超,國內外有不少大法師專程前來改裝魔杖,也算頗負盛名。 市場的規模比韓斐想象中還大,這裡並不單賣魔杖,也出售許多相關的配件。市場在一個巨大的展廳內,展廳外圍密集排列著各個攤位,中心則有一個壘高的舞臺,幾位魔法師正在上麵進行魔法表演。隨著他們揮動魔杖,絢爛的光芒不斷從杖間竄出,在空中綻放成一朵朵花火。舞臺下的銷售員則推銷著同款魔杖,人群攢動,好不熱鬧。 展廳二樓設有不少包房散座,供客人飲食歇腳或私密交易。偶爾有豪客下單特別服務,舞臺中的魔法師還會專門打幾發炫技魔法。韓斐眼看著一條火龍從舞臺上騰空而起,沖向二樓看臺一位左擁右抱的胖子繞身數周才散去,不由得跟著鼓掌叫好。 “您好,這位魔法師先生,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身側忽然響起女聲,韓斐轉過身去,看到一位微微躬身的年輕女子。她身著印有塔蘭家徽的製服,想來是此處的工作人員。 “這兒來來往往這麼多人,怎麼就見著接待我一個呢?”韓斐心中暗想,餘光左右看了看,猛然發現這出售魔杖的場所,全場竟無一人身披教會的長袍。 再看這外圍攤位的賣家,也是光膀子的穿皮草的什麼形態都有,不像舞臺下的銷售員,倒像是鄉鎮趕集的買賣人。 就在這幾秒之內,就有幾位離得近的攤主悄悄抬眼瞅向韓斐,他瞬間就明白了什麼,想了想,低頭湊到女子耳邊說:“我這兒有幾根魔杖想要出手,不知你們能不能接?” 女子稍稍站直了,打量了韓斐幾眼,稍加思索,回道:“這我得請示一下主管,還請您隨我上貴賓室稍等片刻。” 說罷,她側身示意,帶著韓斐一路上了三樓。 她將韓斐領到了一間裝修考究的單間內便告退了,房間有幾十平米,屋內陳設類似於體育館的VIP觀賽包房,有沙發茶幾和一個寬敞的陽臺,站在上麵可以俯視舞臺。 韓斐進屋後便脫下了灰袍,走到陽臺觀賞起表演。幾分鐘後,門被叩響,一個梳著背頭的金發中年男人半開房門走了進來。 “您好先生,我是塔蘭魔杖夏萊分部的回收顧問托尼,請問您怎麼稱呼?”托尼走到陽臺門前數米處,躬身問道。 “啊,你好托尼老師,叫我布魯斯就行了。”韓斐隨便編了個假名,轉身說道,“影響你們做生意了,不好意思啊。” “布先生哪裡的話,一點小生意罷了,何足掛齒。”托尼笑了一下,後退半步,“不如咱們先看看魔杖,邊看邊聊?” “好說。”韓斐走回室內,在沙發上坐下,從衣兜內掏出絡腮胡的魔杖,放到了茶幾上。 托尼跪坐到茶幾前,從上衣口袋中撈出單片眼鏡戴好,又從不知哪裡掏出幾支精巧工具,對著魔杖來了一套看上去十分專業的檢測。 托尼收起工具,站起身,對上韓斐微微仰頭的目光,問道:“嗯……方便透露一下這根魔杖的來源嗎?” “機緣偶得。”韓斐淡淡說道。 “嗯…是這樣。”托尼雙手捧起魔杖,將杖尾轉向韓斐,“這根魔杖的材質和工藝都無可挑剔,但從施術痕跡上看,是死咒居多,並且杖身上沒有看到家徽標識……” 托尼輕輕放下魔杖,說道:“您這根魔杖大概率…是某位巫師自製的。” 他看了一眼韓斐,繼續說道:“這種吧,我們收倒是能收,但因為很難找到下家,畢竟,是吧,來源不明,教會那邊可能也有問題,所以價格會比較低。我這邊隻能做主給您……這個數。” 托尼盯著韓斐,伸出三根手指。 韓斐搖了搖頭:“太低了。” “實在抱歉,我們這裡也有規定。” “要不……”托尼左右看了看,從懷裡掏出一張卡片,“您去這個地方看看?” 韓斐抬眼看了看托尼,接過紙條,上麵寫著城東的某個地址。 “您過去之後,給他們看這張卡片就行。”托尼說。 “好。”韓斐收下卡片,接著從懷中掏出了那根鑲嵌著藍寶石的精致魔杖,“你再看看這根。” 托尼定睛一看,整個人頓時被定住了一般,微張著嘴愣了近一分鐘。 “這……”他雙手在半空中擺來擺去,卻遲遲不願碰到那魔杖。 “這也是您機緣偶得?”托尼終於開口問道。 韓斐看他的反應,覺得可以裝一波,於是不作回答,俯身拾起魔杖,收入懷中,說道:“給你們半個小時,想好了就來底下找我。”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媽的,三是多少啊,說明白點能死?”韓斐下樓時忍不住在心裡罵道。 看托尼的反應,第二根魔杖應該很值錢,他本想叫個高價,但自己剛來就進了包房,還沒來得及了解魔杖的價格水平,隨意報數又怕漏了怯。 他快步下樓,擠進人群,飛快地掃視周圍攤位的價碼表。 “老板,你這杖套多少錢一個?” “大妹子,那個二十。” “老板,橙子魔汁來一杯。” “好嘞,十塊錢。” “父老鄉親們看一看啊,俺老板生意破產,帶著小姨子跑了!欠著俺們一年的工錢,俺們沒辦法,隻好抄了他的家,發現了這些個魔杖,俺們不懂,您有看上的隨意給點,俺好給工友們發工錢!” “塔蘭魔杖春季特別款促銷,一套十二根,由皇家三星設計師特別設計,尊貴收藏,三年質保……” 韓斐越往裡走,吆喝叫賣的就越少,攤位上擺賣的東西也越少。 忽然,他注意到不遠處的一個攤位前聚集了不少人,他們無論男女皆是穿著考究,站在前列的則不約而同保持著叉手抱胸的姿勢,注視著攤位上的東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韓斐放輕腳步靠了過去,隻見那攤位上單單擺了一塊碩大的石頭,石頭通體灰褐,乍看上去跟山裡隨處可見的落石沒啥區別,但其頂部卻有一小塊削開的石皮,在攤主的照明魔法下散發出深湖般晦澀的光澤。 “你怎麼看?” “不好說。如果是滿的,這塊料夠雕一根純湖晶魔杖,那也太離譜了。” “要是真的這人早上供教皇了,怎麼可能來這裡擺攤?” “兩百萬劈一刀,騙傻子呢。” “保底也有個幾萬了,看看會不會有人出手吧。” 離得近了,後排的竊竊私語也傳進了韓斐耳朵裡。 他這一路看下來,魔杖從幾十塊錢到上萬的都有,但看成色,離自己那兩根都有些距離。 “不知道我那根鑲的藍寶石是什麼品種,值多少錢?”韓斐心想。 攤位後的老板倒在一張竹椅上,身上穿著一件白馬褂,皮膚白嫩,臉上半扣著一頂草帽,露出來的下半張臉滿是胡子,但胡須又細又軟,頗有種虛張聲勢的感覺。 韓斐不懂賭石,但還是忍不住停下來湊湊熱鬧。 就在他興致散去,準備離開時,人群中忽然響起一道粗獷的男聲:“我要了,給我開開。” 觀眾們頓時圍了上去,也是同一時刻,韓斐感到自己肩膀一沉,回頭一看,是一個頭發灰白的中年男人。 越過男人的肩頭,隻見不遠處的托尼站得筆直,正麵色緊張地看向這邊。 “這位布魯斯先生,請隨我來。”灰發大叔瞇著眼邀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