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明白，這架在我身上所有的感受，都是自己往自己身上加起的枷鎖。都是我自己臆造出來逼迫自己的刑具。恍然間，我覺得可以在我妻兒的墓前開懷大笑了。實際上，我就是那麼做的。別人都以為我傷心過度的瘋了，但我是在為我的妻兒慶賀。無生哪來死，無死又哪來生。生生死死，恰不過是那春去秋來，冬去春至一般罷了。 　　我聽得呆了，我不過是問了下老人的行程而已，他一口氣道出了這些貌似不相乾的東西。但終究這些東西聽起來像一個很有韻味的故事一樣，“尚且讓說吧。” 　　“我了無牽掛了。我留下了妻兒的賠償金，把他捐給了紅十字會。我變賣了田地和房屋開始了我之前的夢想。我徒步欣賞沿途的風景，大自然真是一個卓越非凡的藝術家，山山水水，花草樹木都是那樣的獨具匠心。春夏秋冬的變換，總讓你有不一樣的領略。 　　我本不想打斷老漢的滔滔不絕，但我有更想我知道的東西。“你妻兒的賠償金應該不少吧，那乾嘛不自己用來旅遊呢？” 　　“這筆錢本不是屬於我們的。一場車禍的發生，本不是彼此所願意的。彼此誰對誰錯本沒有了定論，那何必要用金錢來償還這樣的意外呢。這種賠償非但不會帶回我妻兒的生命，反而給我妻兒的死蒙了羞，蓋棺論定了呀。” 　　“那你現在完成了你的願望了嗎？” 　　“我已經為了他，花了30年的長途跋涉。” 　　“那你真的太偉大了。”我驚異了。 　　“這話說的牽強了。到底什麼樣的事情才算的上偉大呢。你看街道上掃地的老嫗，把整個路麵都打掃的乾乾凈凈，甚至近乎一塵不染。我倒覺得她很偉大，你看看誰去贊美了她。你反倒說我偉大，卻不過如此罷了。” 　　“是啊”我若有所悟似得，“但凡認為偉大的人，不是有勢，就是有錢。細小的事情做得再好，也很少有人過問認可，殊不知沒有了這些人，這個世界或許根本不能運轉。” 　　我轉過頭來追問，“那你回是每年都回去探看嗎？” 　　“這是第一回。我立在我妻兒的墳前，看到墳上荒蕪的草雜亂無章，我彎下腰輕輕掏了一把泥土，那昔日的新土早在三十年來的風霜雨露下和周邊的泥土混在一起，分不清你我。我覺得我的妻兒過的很好很安詳。我仍舊沒有悲或者喜，隻不過是看到了一道自然景觀而已了” 　　“回來還有人認得你嗎？” 　　“有的。” 　　“他們有什麼感受？” 　　“別人的感受最好不要看的。難道我們要看別人的眼光來生活嗎？我們的喜怒哀樂，或來源於自己的臆造，或來自於別人給你的看法啊。” 　　我本來還想繼續談話，但看到老漢轉過了身子，似有睡意，便沒有追問，話題就像夏天的雷陣雨一樣，說停就停了。 　　我看到那及腰的蒼白的頭發，有星星點點的陽光在跳動。現在的我正值壯年，有大把的力氣，知道自己有大把的時光。真的想不到什麼生老病死的事情，生死是否輪回，好像也不是我現在要去想的。 　　但我一直聽不得嗩吶聲，我猜想是嗩吶的聲音太刺耳了，一直刺激我的中樞神經，中樞神經然後再一直逼迫我的眼窩。因為這個事情，我去過醫院掛過號，醫生說我的眼窩太淺。 　　後來我接受了這個事情，我從不拿別人說自己眼睛進沙子那套說法，而是很直接的說，醫生說了，我眼窩太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