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宰相傳話的下人還沒天黑便已經趕到了奧斯曼的府邸。 　　明日就是希伯倫的生日，奧斯曼趁著都城閑適的氛圍，叫了三五個好友正在家中飲酒，在舊教的約束下，人們不能輕易享樂，即便是飲酒，也隻有在特殊的時候才被允許。 　　伯納德的下人被帶進了門，但在奧斯曼的府邸，他並不受待見。 　　也許是瓦朗位於沙漠之中常年乾旱，安裡斯人對綠洲的向往異乎常人，巴列維貴族們的府邸統一由大理石磚建造，四院回廊合圍，房屋坐落在中心花園的兩側，這樣隻消打開一扇門，便能坐在屋裡的地毯上觀看到院中的綠茵。 　　伯納德的下人便被帶到了院落旁的走廊邊，奧斯曼這裡同自己的好友飲酒賞景。 　　“傳陛下與宰相大人的話，利馬特國使臣前來議親，望大人能出麵與他們詳談。”下人簡明扼要地告訴奧斯曼。 　　“議親？”奧斯曼側坐在屋裡的地毯上，聽到下人的話，他也猶豫了一秒，議什麼親。 　　利馬特的皇室總不敢將自家的女兒嫁到瓦朗來，皇後的四個孩子都稱得上是天之驕子，其他王子年紀尚小，哪能瞧得上偏安一隅的小國公主。 　　“利馬特國想替王子求娶公主，他們願意為此出資，修繕瓦朗到利馬特以西的商道，方便東洲的商隊往來。”下人隻能說個大概，具體的還需要奧斯曼與利馬特的使臣麵談。 　　“我知道了。”奧斯曼隻隨便應答了一句，但傳話的下人並沒有立刻離開，他唯恐這位與宰相不對付的大人隻是戲耍自己，於是再三強調，“大人，宰相大人吩咐，明日便是慶典，請您盡早同利馬特的使臣商議此事。” 　　奧斯曼聞言不作答，而身旁的好友們則三三兩兩地笑起來，他們許是笑奧斯曼被一個仆人下了麵子，又或是笑話這個仆人不知好歹。 　　奧斯曼也跟著笑了兩聲，但眼裡狠戾的勁始終沒有消散。 　　“瞧瞧，我們的宰相大人好大的威嚴。”奧斯曼笑著同賓朋們調侃伯納德，然後扭過頭來惡狠狠地盯著下人。 　　“狗仗人勢的東西，滾。”他罵道，宰相的下人終於灰溜溜地離開了奧斯曼的府邸。 　　奧斯曼的眉頭自從下人走後便沒有舒展過，這對於他來說，是個復雜的差事。 　　但時間並沒有留給他更多的思考餘地，僅一晚過去他就得硬著頭皮去處理此事了。 　　皇宮今日熱鬧非凡，晚上會有國王陛下親自主持的宴會，下人們從正午便開始準備，伯納德照例來了宮中，但並不是為宴會而來，之前遊牧匪徒殺人的事，他還要同大臣們商量怎麼解決。 　　這件事說大也不大，說小又不算小，伯納德沒有告訴國王，打算與西北方的城主們自作決定。 　　那些在邊境殺人越貨的匪徒相當難纏，他們時常在大漠裡活動，派出剿匪的士兵很難抓到他們的蹤跡，往往難以治其根本。但即便如此，各地商隊也到了即將過境的時候，他們至少得增加人手，加強巡防。 　　伯納德正在偏殿等候前來參加宴會的其他大臣，所羅門正巧走了進來，二人都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彼此，所羅門顯然愣了一下，伯納德便先向他行禮。 　　“見過殿下。”伯納德說罷便抬頭打量所羅門，這是宰相從下人們那聽說所羅門斷劍後第一次見到他，看樣子大王子的情緒很不錯，似乎沒怎麼受斷劍的影響。 　　“宰相大人！”所羅門果然很高興，他笑著向伯納德行禮示意。 　　“近來在忙什麼，可有好好做功課。”伯納德隨意同他寒暄。 　　“沒什麼，我在大學士那學的東西也快結束啦，大學士說，他大概要在秋季告假，回大學城一趟。”所羅門回答，伯納德點了點頭。 　　“晚上父親的宴會想必已經邀請您了，一定要去參加呀大人。”所羅門繼續笑著說，“您下午有什麼打算？” 　　“等幾個大臣議事。”伯納德回答，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於是反問，“您呢？” 　　“我？我下午大概會去皇城附近的街道上走走，貴族們設了施粥的攤子，我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所羅門自然而然地回答，伯納德聽罷也未置可否，他甚至毫無表情，隻是習慣性地點了點頭。 　　所羅門從他的態度中看出了不妥之處，作為宰相的伯納德從來不茍言笑，但卻要比其他大臣更犀利，所羅門一向認為伯納德大人的話能夠教給他們這些小年輕很多東西，於是他追問:“您似乎不支持我這樣做。” 　　“沒什麼殿下，您願意親近平民，也是好事。”伯納德仍舊沒把所羅門的事放在心上。 　　“不必這麼說，大人，我一向很尊敬您，如若您覺得我這麼做有什麼不妥，告訴我就行。大學士說過，虛心接受別人的意見也很重要。” 　　“您的老師真是一位智者。”伯納德並不吝惜誇贊大學士的言辭，盡管他們各有自己的信仰，但也並不影響對彼此的欣賞。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n.com 　　“殿下，我認為您沒必要去布施的攤子上幫忙，那有的是貴族的人手。” 　　“可是我作為王子，親自前去不是更顯得我……親近平民？”所羅門想立刻反駁，可說到一半自己也泄了氣，他是想去幫助那些人，但這麼說卻顯得自己十分功利。 　　“看來您已經知道了名聲的重要性，但您不必急於這一時。”伯納德聽到王子這樣的回答，還是略帶認可地點了點頭，“在平民麵前賣弄自己的善良，施與這些無關緊要的小恩小惠，是底下的貴族才會做的事。” 　　“那……那我應該怎樣做？”所羅門有些不解，他認為宰相大人說的有些道理，但從小身邊的人就告訴自己應該和那些平民們多接觸，這樣他們才會記住自己，而且他並不覺得小恩小惠有什麼不好，對於很多生在底層的人來說，哪怕隻是一點小恩小惠，對他們本身都十分重要。 　　“您是儲君，當為人們的未來謀福祉。對於人們來說，一碗粥一頓飯，是撐不到第三天的。” 　　“您要為他們考慮第三天之後的事。” 　　“哦……”所羅門似乎有些頓悟，“好的，大人，您說的太對了。您和大學士一樣，都是智者。不過現在下定論還太早，我的弟兄們和我一樣，都是瓦朗的未來。” 　　他還是否定了宰相對自己“儲君”的稱呼，因為所羅門從來就不在意自己會不會當上國王。 　　“不要妄自菲薄，殿下。”伯納德隻以為是大王子謹慎，於是出言安慰。隻不過在這位飽經世事的宰相的臉上，仍舊看不到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