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餘歡(4)——論“雙向選擇”(1 / 1)

錢餘的年年有魚 奚兮CC 4985 字 2024-03-16

錢餘想起當年研究生復試,他提前了十幾天到校,對有意向的導師挨個進行了了解——錢餘對“胚胎發育”感興趣,於是他將學院研究動植物發育的實驗室,都一一羅列出來,再細看其研究內容及文章,仔細篩選。   雖說之前在網上能夠查到導師的大致信息——包括其研究方向、在研課題、已發表文章、教育及科研經歷等等,但導師的為人如何,課題組科研條件如何,師兄師姐們是否容易相處……如此種種,都需要錢餘親自前往實驗室,“身體力行”,“身臨其境”,才能知曉內情。   復試前與導師見麵,並非隻是老師們了解學生的過程,更是考生挑選導師的必經途徑——可謂一場“雙向選擇”。但由於雙方事先曾通過郵件交流,背景、簡歷等皆已知悉,故如今麵對麵交談,也不足半個小時,寥寥數語,又如何能真正了解一個人呢?   尋找實驗室裡的師兄師姐,也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於是錢餘大膽開口詢問、求“指教”,又“旁敲側擊”,可得到的答案卻是五花八門。   一開始,有的師兄師姐不願多言,隻顧悶頭做實驗。錢餘自知打擾對方,就往休息區另尋人“解惑”。多數學生還是會友好地回答,但大部分人都言語隱晦含蓄,聽上去像是極為公正的“套話”,對錢餘而言,幫助不大:   “我們實驗室……算是,還過得去吧。”   “我們‘老板’,人還行啊……”   但也有少數人,能夠直言不諱。更有甚者,直接告知錢餘,讓他不要考慮自己所在的實驗室:   “我們實驗室沒啥錢,發不了多好的文章。”   “我們‘老板’人不好,你可千萬別來……”   不過有的導師也大方,直接讓自己低年級的學生,帶著錢餘去食堂進餐,並報銷餐費,順便為自己“刷刷印象分”:   “我們實驗室相對自由吧,‘老板’不會強迫你每天必須幾點到,平時做實驗需要的試劑啥的,他也不會為了省錢就不買……至於‘老板’本人呢……有點悶,但是要求嚴,生起氣來還真是挺兇的……”   這吃一頓飯的功夫,確實能打聽不少。可研一的學生入學尚不足一年,接觸得更多的不過是“如何做實驗”——而導師的科研想法、對課題的把控能力、與學生的實際關係等等,恐怕隻有高年級學生所說的話,才更具有“權威性”。   “記得那天吃完了那頓飯,我又去了另外一個實驗室,順帶問了問這些‘外人’對前一個實驗室的看法。”錢餘回憶道,“結果一位師兄說的話,直接就讓我對那位大方的導師‘望而卻步’了。”   “你要是想去他們那兒可要認真考慮好。我同寢室的師兄就是他們實驗室的,本來去年就該碩士畢業了,聽說因為發文章的事情,和他‘老板’吵了一架,具體也不清楚是因為什麼。結果他這學期就和我們研一的新生成了室友,到現在都沒能申請畢業答辯……”   班長皺了皺眉:“聽你這麼說,考生隻能從‘側麵’去打聽……”他稍加停頓,“而且每個人對於‘好’與‘不好’的定義也不盡相同……這要如何判斷、如何做決定呢?”   “而且啊,還要考慮你和導師能不能處得來。”淩尋東忍不住插了句嘴。   錢餘無奈苦笑:“我記得我去見那些導師的時候,還有人問我是什麼血型和星座的。”   有老同學笑了:“哈哈!跟我們公司HR問的一樣嘛!”   不過,明確了星座和血型,兩人就一定合得來麼?   “那你們這……”班長又感嘆道,“不就像是在開盲盒?難道就沒有解決的辦法麼?”   辦法當然有——可以讓每一位新生,在學院各個實驗室之間輪轉,尋找最適合自己的科研團隊,稱之為“”。   與此法最為接近的,就是醫學生在臨床實習期間,於各重點科室做輪轉。通常幾個月輪換一次,便於醫學生積累臨床經驗,同時尋找自己感興趣且適合自己的科室,順利成為一名專科醫師。   實驗室輪轉也大致如此。   “國內有一些高校和研究所,早就開始實行這個製度了——在一年的時間內,讓研一新生先去感興趣的實驗室做實驗,如果學生和導師雙方都滿意,就可以定下來,直接開展後續實驗。如果有一方不滿意,譬如新生最終對研究方向不感興趣,或者導師無意招收該生,則該學生便繼續進行輪轉,直至找到合適的實驗室為止。”   如此,才是名副其實的“雙向選擇”。   在國外,研一新生做實驗室輪轉通常是必經的過程,有的學生甚至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裡,都在不停地更換實驗室。   這有點像公司對員工實行的“試用期”製度——雖然員工最終能否“轉正”,用人單位占據了更多的主導權。但若過了一定的短時限後,兩者無法“情投意合”,那麼單位和員工都能恢復“自由身”,不至於出現“死綁在一塊兒”的局麵。   錢餘又嘆了口氣:“隻是這個製度的實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從上級領導的政策支持,到各導師課題組、實驗室的全力配合,又不能影響現有課題的開展,還需要每位新生不斷適應新的環境。像我考的這所重點高校尚且做不到,更何況其他普通學校呢?”   盛夕也點了點頭:“這一帶的高校……好像都沒有製定過輪轉政策。哪怕是陳幸,也是大三暑假直接進了現在的實驗室。不過她自本科起就和導師很熟悉了,可像我們這些外校考過來的,更是‘人生地不熟,兩眼一抹黑’咯!”   “所以隻有進入實驗室開展工作,才是真正的‘身臨其境’啊!”淩尋東很是無奈,“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課代表聽了這許久——從東子退學,到錢餘復試之事,他依舊還有些迷茫。課代表愛好化學,於是本科也選了這個專業,進了一所師範院校。畢業後便當起了愛崗敬業的中學老師,教書育人:“我們學師範的,做實驗本來就不多,加上大學老師都很和氣,令我耳濡目染,所以我現在對學校的孩子們也是和藹可親……唉,我還以為高校永遠都是座‘象牙塔’呢!”   難道步入了研究生階段,在人情世故方麵,就要與本科有“天壤之別”了麼?   “我覺得這顛覆了我對大學老師的美好印象啊!”課代表嚎了起來。   眾人也附和道:“我們也感覺……你們這是在學校裡認識了社會了。”   班長嘆了口氣:“之前聽說你們考上了研究生,我還真的是很羨慕。我們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的,十分眼紅你們這些能夠待在校園裡的學子——尚且不用看見社會的‘陰暗麵’,去麵對‘弱肉強食、爾虞我詐’。學校的環境不是應該更純粹麼?”   “你們在圈子外麵沒進來的,就羨慕我們這些考上的。殊不知,我們校內的也羨慕你們呀!”淩尋東笑道,“羨慕你們的‘自由’,還能夠自行其力,養活自己。”   錢餘聞言,又拍了拍淩尋東,安慰道:“如今,你羨慕自己就好。”   東子現在過得也不差。在錢餘看來,東子雖然有些意難平,但也隻是嘴上發發牢騷而已——如果東子當年真的放不下,恐怕退學之後,他早就重新復習、再次考研了。   “那是當然。現在啊,除了我爸媽整天有事沒事就催我相親之外,其他的,小爺我都很滿意!”   大夥均被淩尋東逗笑了,氣氛一時歡快了不少。   “那你後來怎麼選的導師呀?”課代表還在“斤斤計較”,朝著錢餘問道。   說來也巧,錢餘挑選的這些導師,都是研究“生物體發育”方麵的,可卻分別屬於三個不同的專業——植物學、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發育生物學。每個專業集體麵試的時間恰好是相互錯開的,於是錢餘第一天上午先去了植物組,下午去的生化與分子組,晚上再去發育組。雖然錢餘初試報考的專業是生化與分子,但學院並沒有硬性要求,規定考生隻能在本專業裡選導師。   為了每位學生都能找到最適合自己的實驗室,學院也算是多盡了一份力。   鑒於在前兩場麵試積累了部分經驗,錢餘在發育組發揮得最好,英文文章閱讀流利、翻譯準確,回答問題也乾凈利落,給尹學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最終兩人“一拍即合”——錢餘第二日又去了尹學治的實驗室,認識了高年級的博士生。這是錢餘第一次見到順際寧,後者即將碩士畢業,下學期就在本實驗室繼續讀博。尹學治當即決定,等錢餘暑假到校,就讓順際寧和他一塊兒做實驗。   當天錢餘做完了復試體檢,忽然接到了東子的電話。當時淩尋東還忙著調劑的事情,正焦頭爛額,但也不忘關心好哥們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怎麼換到發育專業啦?”淩尋東很吃驚,“你原來在生化與分子專業還考的第四名呢!”   東子為錢餘感到惋惜,隻因生物、醫藥行業在招工用人方麵,存在著一種不成文的“偏見”——生化與分子專業是最為吃香的,不管是生物公司、藥物研發,還是高校及研究所的科研崗位,乃至事業單位、公務員等等,生化與分子專業永遠是用人單位的首選。   其次熱門的便是細胞專業,而其它的譬如分子遺傳、分子發育、植物、微生物等等,則大多被“置之腦後”。這些專業的畢業生就業麵單一,若想要在大眾應聘市場裡“分得一杯羹”,恐怕是難上加難——要是有兩份同檔次的簡歷擺在用人單位麵前,這些專業排在末位的應聘者,也許隻能落個“無人問津”的下場。   “我大學有位師兄,碩士讀的分子遺傳專業,畢業後去了一家醫院的檢驗科應聘。就因為和他一起麵試的那人專業是生化與分子,他就成功把我師兄給擠掉了!”淩尋東憤憤不平,“可他倆碩士時期做的都是‘細胞衰老’方麵的研究,那人甚至連畢業院校、發的文章都不如我師兄呢!”   也不知道這種對專業的“偏見”是如何形成,又是怎樣持續擴張、繼而變為主流的——明明大夥做的都是分子實驗,都培養了同樣嚴謹的科研思維,不過是實驗的材料不同,研究背景不同,可技術手段都是類似的。甚至有些生化與分子專業的畢業生,業務能力還不如其他生物相關專業的應聘者,他們隻是多了一頂“專業”的帽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