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月光皎潔。稀稀疏疏的閃爍著幾顆星星,時隱時現,彷佛羞羞答答的姑娘在窺視人間。營區內,一隊隊巡邏的士兵來回穿插,他們全副鎧甲手持盾牌,長槍上露著寒光。 忽然,一道星火劃破了夜空的寧靜。 是流星!盡管隻是一剎那,卻足以令人驚呼不已。 “快許願!快許願!”寨柳焦急地叫道,隨即雙手合在一起,手指交叉緊握。依娜頓時睡意全無,也作了一個祈禱的手勢。 “你許的是啥?”寨柳笑臉盈盈地問。 依娜明眸顫動,眼睛如寶石般晶瑩,充滿了新奇和幻想。她許願之時心裡想著的是中帳裡喝酒的那個男人——李文忠。而她自然不會說將出來。 她麵上發燙,思量一番,決定反客為主,不答復姐姐的發問,反而來問寨柳:“阿姐,你許的是啥?” 寨柳神秘地一笑,一樣的美目流盼:“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阿姐,你好壞,凈想著套我的話。”她說罷握著玉手在寨柳的身上輕輕捶打。寨柳一邊笑,一邊跑開。 在一塊空地上,她們停了下來。這裡十分寧靜,沒有喧囂的吵鬧聲,隻有柔和的風聲和美妙的夜蟲聲。 依娜深吸了一口氣“好舒服!” 寨柳找了一塊石頭拍打著招呼依娜“來”。 月光下,兩個絕世美貌的女子緊緊的依著一起坐著,她們望著星空,猶如一幅惟妙惟肖的畫卷。 就這樣過了一會,寨柳望著遠處灰蒙蒙的峰巒嘆了口氣。 “阿姐,你怎麼了?” “再也回不去了!”她的語氣透著悲傷。 依娜明白她的意思,寨柳望去的地方是苗寨的舊址,那裡也曾是她的家。隻是如今,山峰上再也沒有茂盛的樹木,隻剩光禿禿的山頭。 她勾起了回憶,不禁憤慨:“都怪那個臭北廷,還有那個李保兒。” “你有所不知,這裡麵有誤會,不能全怪朝廷,更不能怪他,他是奉命行事,沒有餘地。” 早在莫羅接受明廷招降之時,遠在陸良的依娜就得知消息,一切都是陳垢從中使壞。為此,她還詛咒過陳垢一家老小不得好死。 這是她故意挑李文忠的不是,心中忌恨他對自己不依不睬。 依娜嗔怪道:“怎麼不怪他?我看就數他最壞,壞死了,就會欺負人。”她一連哼了幾聲。 “不說這個了,二哥近來可好?”突然說起果然,依娜猛然起身,情緒激動。 “這個膽小鬼,沒用的廢物,懦夫,怕死鬼,烏龜……”依娜跺著腳罵還覺得不解氣在地上撿了塊小石子扔了出去方才有所泄憤。 “你怎麼這樣說二哥?”寨柳言語有些生氣。 “你們被北廷攻打,他不但不派兵救援,還去巴結那個陸良衛指揮使。” “他也許也有什麼苦衷。”寨柳語氣緩和。 “你還替他說話,他有個屁的苦衷,他還要將我嫁給陸良衛指揮使,那個糟老頭子。”依娜說著乾嘔了一聲。 “所以你就偷跑出來了?” “是呀!我才不嫁那死老頭,要嫁他自己嫁去。” “你這樣二哥會著急的。”寨柳略帶擔憂之色。 依娜毫不在意地說:“我才不管他!” 麵對她這樣的態度,寨柳沒有言語,搖著頭。 夜,越來越靜。空氣中飄起蟬翼般的白紗,視線越來越模糊,漸漸看不清遠處的山峰。 “不早了,咱們回去,該就寢了!”寨柳說道。依娜連連點頭便跟著姐姐往火光映天的方向走。 李文忠生怕寨柳受到人群的攪擾,不利休眠,所以單獨將她的住帳築在遠離帳篷聚集的地方。 這兒四麵空曠,隻有這麼一座孤零零的帳篷聳立著。 顧忌她的安全,他特意調動自己的貼身衛隊在其周邊巡邏。莫羅更甚,將身邊的親兵全部抽調至此加強防範。 於是形成了一個很有趣的景象:一隊身著清一色鎧甲的軍士剛走過,緊接著又是一隊手持大刀的彪形大漢,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二位小姐好!”一個看似領頭的年輕衛兵向她們打招呼。 “將軍辛苦!”寨柳作了一個半蹲禮。 “折煞小將了。”衛兵即將長槍紮地抱拳還禮。 “將軍去休息吧,這兒太平的緊,不用這麼多人轉著。” “小姐哪裡話,小將奉大將軍之命來保小姐的周全,自是職責所在,不敢違令!” 寨柳微微點頭,朝他一個淺笑“那就有勞將軍了!” “小姐言重了,能守護您這樣的絕世佳人是我等兄弟三生有幸。”衛兵笑著說道。 這直接的稱贊令寨柳麵上一紅。 聽到衛士贊美自己的姐姐而沒有提及自己,依娜拉著臉,移步上前,插上一語:“我不美嗎?” “都美,都美!”他說著又朝依娜行了一揖以示歉意“小將粗人一個,嘴拙不會說話,請見諒!” 依娜倒是不拘謹,完全不是寨柳那般落落大方,她擺擺手:“無礙的!” “外麵涼了,二位小姐速速進去,要是凍著了小將擔待不起。”他說著便在前麵開路,將姐妹倆引至帳門,伸手撩起門簾待她們進入後才轉身而去。 這衛士剛離開,寨柳不由得心下暗道:“想不到他的兵這麼有禮!”不過李文忠就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人,底下的士兵有此表現也不足為怪。 她的住帳比其他的帳篷大得多,甚至較李文忠的中帳有過之而無不及,進來即有一種寬敞的感覺,還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地上鋪著喜慶的紅色毯子,踩上去軟軟的,看上去也自是 非常乾凈。 這裡燈光通亮。 依娜昨日飲酒多了,直接睡了,到次日沐英前來叫喊方才醒來,並沒有留意賬內的陳設。 角落裡擺放著一架屏風,上麵雕著各式的圖紋,最醒目的是一首詩。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屏風後麵為一張紅木四柱床,被褥有些淩亂,顯是依娜走的時候沒有收拾。床下有一個便桶,亦是雕著各種精美的圖紋。 屏風的正麵是朱紗色的梳妝臺,不僅有滑屜,還有鏡臺。 這些居物,都是李文忠派人置辦的。 “聖女。”一個聲音在外麵叫著。 待寨柳撩起門簾,一個彪形大漢的背影呈現眼前,地上放置一桶冒著熱氣的水。 依娜坐在鏡臺前,寨柳為她卸妝。她將她頭上的珠花一一取下,擺放在臺麵上。 “哎呀!”依娜摸著發鬟叫了一聲。 “怎麼了?”寨柳問道。 “我的釵子不見了。”依娜眉頭緊擰,有些發急,她慌亂的在腳下查看。 “什麼玉釵?” “這支!”依娜指著姐姐頭上一支潔白剔透的發釵說道。 “要死了,這是母親送的,趕緊找找。”寨柳也有些驚慌。 “會不會丟在外麵了?”依娜不禁發問。 寨柳沒有回答,咬住下唇,思索了起來。 “阿姐,我去外麵找找。”她說著提了盞油燈欲走出帳外。 寨柳叫住了她:“外麵那麼黑,等天明後!” 她突然徑直走至屏風後麵,在枕頭上一眼瞧見了那支玉釵。 “找到了!”寨柳大喜過望。她拿下自己頭上的釵,將兩支釵捧在手心凝視,雪白的麵頰掛著淚痕。 依娜如釋重負,見姐姐盯著玉釵流淚,從後麵緊緊抱著她的腰,此刻溫情盡顯。她輕言細語地說道:“你又想起娘親了?” 寨柳微微點頭,轉過身來,將依娜的玉釵遞了過去:“這是母親送我們的信物,你可要好好保管,不要再弄丟了。” 依娜沒有接過玉釵,楞了一會,道:“阿姐,我們換換,我拿你的,你拿我的,好不好?” “她沒有想那麼多,隻知道本能的答應了她。她用指尖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尖並將自己的釵交於她。 “快去洗臉,水都涼了。”寨柳催著。她從梳妝臺的滑屜內拿出一個布囊,從布囊內撚出一片片花瓣撒在了麵盤裡,然後往裡麵倒水。剎那間,水麵上浮起一層紅色。 好香!依娜捧著一汪水使勁聞了聞。 “阿姐,你真能乾,啥時候也教教我。”她喜形於色地說著。 “好的!”寨柳說話間從胸口處掏出一方手絹,打開是一朵枯萎的花,她小心翼翼地插在臺子上的花瓶裡,傻傻的望著花兒發呆,嘴角呈現笑容。 這是李文忠送她的那朵花。 “阿姐,阿姐。”依娜一連叫了幾聲。 見寨柳回了神,她又說道:“那朵爛花有什麼好看的?” 她麵無血色,對著花兒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那是他送我的,自然永遠都是美的!” 那個他是誰?明明是一朵枯敗的花,阿姐卻說它是美的。想著姐姐與李文忠親昵勁,女人敏感的直覺告訴她這朵花應該跟他有關。 望著姐姐那如癡若醉的狀貌,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瞬間便不高興了。 這個死男人,怎麼就不送我一朵?”她小聲默念,脫去鞋履,一骨碌爬上了床,用被褥捂住自己的臉,偷偷生著悶氣。 “你不洗腳呀?”寨柳道。 “不洗了!”她哼著說道。 寨柳搖搖頭,嘆了口氣。她褪去長裙,身著白色的睡袍,白皙的皮膚和白衣相映,看上去仿佛身在霧中,一片白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坐在梳妝臺前,卸下頭上的飾品,放入一個黑色的小盒中。 洗漱過後,她滅了燈,就寢! 她剛上床,依娜即抱著她的腰兩條腿緊緊的夾住了她的腿,同時還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阿姐,以後我都要和你一起睡。” 寨柳“嗯”了一聲。 “我們會分開嗎?” “不會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依娜突然坐了起來,倚在後麵的床板上。 “快躺下,別著涼了。”寨柳語氣擔憂地說。 “阿姐,你有心上人了吧?”她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我……我……”寨柳不知如何回答。 “阿姐,我告訴你件事。” “嗯。” “我喜歡李保兒!”依娜這一說,寨柳驚得坐了起來。急忙說道:“你不可以喜歡他。” “為什麼?”黑暗裡,這一問尤其驚響。 沉默中,靜得連外麵衛兵的腳步聲都格外的逆耳。 “他要是有妻子呢?” “沒有沒有,我早就打聽好了,他還是一個獨居漢。”她急切的說道。 “如果他有了呢?” “那我就做他的小老婆,反正我喜歡他,其他的我可不管了。”依娜言語偏激。 “如果他不喜歡你,咋辦?” 這一發問,依娜愣了一會,口氣堅定地說: “那我就一輩子不嫁!就等他喜歡我。” 麵對妹妹這麼固執的回答,寨柳嘆了一口氣…… 這一夜,她久久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