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忙完公務,李文忠在營區閑逛,沒有方向,就這麼走著。 他那刀削斧砍似的臉廓上寫滿了憔悴和憂愁。 這幾日,從曲靖傳來大量關於新苗寨的公文,李文忠疲憊不堪。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身後的帳篷越來越小,直至消失於無影…… 從布依寨回來已有數月,那些疑團始終想不明白。明王寶藏到底是真是假?斥候兵怎麼就憑空消失了?那群劫匪什麼來頭?為什麼不搶朝廷的輜重車隊? 走得倦了,發現身前有一片綠叢,他顧不得草頭沾著的點點水珠便躺下身去。後背頓時透著絲絲涼意,好不舒服。 早上,寨柳去了彩衣住帳教守謙寫字。 依娜睡至日中。梳洗後,用過膳食便在帳內來回倒騰。她目光落在滑屜上,起了心奇,於是,拽著拉扣欲行查看。 視線有些昏暗,她點燃一盞油燈,一個色彩艷麗的錦囊映入眼簾。 “哇,好漂亮!阿姐就是手巧,做的東西真好看。”她笑著將錦囊捧在手心,那上麵的圖案是一針一線的刺繡,散發陣陣香氣,可謂巧妙絕倫。 她舍不得放下,不斷地聞著、摸著。似乎觸到一個硬物,她順勢打開扣繩。 是一塊翠綠的玉佩,在火光的映射下,閃爍熒光。 “好美的翡翠耶!”她喜不自禁,將玉佩湊近火光。一個工整的篆體“忠”字呈現。她心頭一怔,眼前一黑…… 她明白了一切,癱坐地上,心似刀割一般痛,淚水湧出,哭著說道:“你們早已定情,我還蒙在鼓裡。” 依娜同寨柳一樣,在整個南疆無數男子為之傾倒,而她卻漠然置之。直至李文忠的出現,她的心開始悸動。 “難怪她不讓我喜歡他,原來是這麼回事!”“不過,阿姐那麼好,換作我是男人也會喜歡她。”她抽泣著說。 想著李文忠,她胸口憋悶,蜷縮地上,麵無血色,紅毯濕了一片。 “不行,我也要他,阿姐不可那麼自私。”她說著,迅疾起身,眼色清冷。 “中原男子,三妻四妾,他娶兩個,有何不可?”她這麼想漸漸眉頭舒展開來。 “可阿姐會願意嗎?”她的眉心又擰在了一起。 “不管了,反正我不會跟阿姐分開,阿姐嫁他我便隨她。”她微微笑了而眼眶卻泛著水光。 她依原樣將玉佩放入錦囊擺置遠處,取出手絹,拭去淚痕便走出帳外。 依娜權當無事發生,跑去尋寨柳。她來至彩衣的住帳,見寨柳正講授入神,她便悻悻而出。 她魂不守舍又來至中帳。一衛兵錯將她認作寨柳,朝其拱手行禮:“聖女娘娘有禮!” “李保兒哪去了?”依娜不行解釋,直截了當質問。那衛兵連連搖頭:“小的不知大將軍去向。”依娜不待其話完就匆匆去了。 原本心中不悅,想找李文忠好生傾訴一番,卻不見其人,無從發泄。依娜慌了神,一種莫名的淒愴浮上心頭。 她迎頭遇著沐英擋了去路,無比煩躁,不待沐英發聲,怒道:“滾開!”因這暴躁的脾氣,沐英一眼便瞧出這是依娜,閃身讓道,撓著腦勺,不明就裡地說:“小美人,誰又惹得你了?” 依娜不予理睬,步伐加快…… 她來至一片荒叢,身前一座山丘,她手托下巴,坐著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男子突然出現身前。這人一臉橫肉,麵帶兇煞,臉上凈是麻點,身後背著一把長刀,他大口呼氣,顯然是從這山上而來。 依娜見他一副惡相,嚇得轉頭欲走,被那人叫住。依娜不敢回頭,顫抖著說道:“你是要乾嘛?”那男子走至她的身前,不禁一愣:“是我朝思暮想的美人寨柳!”爾後合不攏嘴。 “我不是寨柳,你認錯人了。”依娜辯駁道。那男人仔細瞧了一眼依娜,笑道:“你這模樣我是認得的,甭狡辯了。” “說了不是便不是,你這人怎麼回事?躲開,我要回去了。”依娜不耐煩地大聲道。 那男人,遲疑片刻:“你是依娜?”依娜眉頭緊擰:“你怎會識得我?” “這偌大苗疆,連孩童都知曉最美莫過於寨柳,之外還有一個便是她的胞妹依娜,你倆生得一樣,不是她便是你。”他露出猙獰。 依娜料定這人不善,心想不妙,連連後退:“你要怎樣?”男子陰笑著:“都一樣,大小都一樣,得一個妹妹亦是死也值得。”他說著便向依娜撲來。 她連忙閃躲,靈機一動,指向男子身後叫道:“大哥來了!”趁那男子回首功夫,拔腿就跑。那男子自知受騙,當即大怒,跟著依娜身後緊隨,僅僅數十丈遠便追上,攔在她的身前。 男子抽出身後長刀,抵住依娜雪白的頸子,他怒道:“還想跑?再跑我砍了你。”依娜此時花顏失色,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苦苦哀求:“大哥您饒了我吧!” “放了你?老子想你們姐倆都快瘋了,怎會放了你?” “你是自己脫,還是我來動手。”那男子又道。 “你這麼對我,我哥會殺你的。”依娜自認為搬出莫羅與果然會令他罷手。沒曾想,這男人滿不在意說道:“先讓老子快活了先,至於死不死那是後話。”他話罷便伸手來撕扯依娜 的裙帶。 “你放手!”依娜發瘋似的掙脫,她用腳不停地踢著,可在這個兇悍的男子麵前毫無用處,瞬間便被撕破了衣裙。她卷縮在草叢邊,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前,慘叫:“救命!” 難道今天注定在此失了清白?她嗚嗚哭著,欲咬斷舌根自戕。 李文忠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不經意間小恬片刻,突然被一聲呼救驚醒,他站起身來,朝聲音疾步而至。他瞧見一個壯漢正對一個女子欲行不軌之事,當即呼道:“住手!”他當時並未認出地上女子便是依娜。 正當依娜絕望之時,李文忠的出現令她斷了尋短的念想,他朝李文忠叫道:“快救我!” 那男子見是一個玉麵書生,不當回事,他持刀指著李文忠,兇橫道:“小白臉,你少管閑事,大爺開心了說不定還會讓你快活一下。” 見得是依娜,李文忠橫眉立目,俊美的臉上赤紅一片,眉眼透著殺氣。也不知是為何,依娜被人褻瀆,那心疼的感覺並不亞於寨柳,他怒火中燒,恨不得將此人撕碎。他上前便於那男子 踢去。那惡漢躲過這一腳,揮刀砍向李文忠。他移步一閃,一拳砸向那男子額頭。 “打得好!打死這個壞蛋。”依娜高聲道、 這一拳力道十足,那惡漢應聲後仰,長刀離手,重重地摔在地上。那惡漢晃了晃腦袋,起身提刀,欲作再鬥狀。李文忠擺開架勢,等他上前。豈料這人學著依娜那一招,指著李文 忠身後,叫了一聲“大哥”趁李文忠回頭間,竄進山中,李文忠急速上攆。 跑出幾步,依娜在身後大喊:“還追個屁,跑遠了,快回來!”李文忠望而卻止,怏怏而回。 她身上半裸,李文忠掩住雙目:“快穿衣裳。”即背過身去。 “衣裳都叫那個壞蛋扯破了,怎麼穿?”依娜噘著嘴說道。 “那怎辦?”李文忠道。 倒是依娜並不掩諱,她居然站起身來,嫣嫣一笑,麵泛紅暈,低聲說道:“反正命都是你的,我歡喜你,願意叫你瞧我的身子!”李文忠道:“休得胡言,我可不看,你還真不知害臊。” 依娜拉著臉道:“阿姐你要得,我就要不得?還送她花,送玉佩,你是要氣死我。”李文忠眉頭緊擰:“柳兒與我的事你都知曉了?” 她哼了一聲:“我是猜的。” “不妙,被這妮子套了話。”李文忠心下大呼失策,不停嘆息。 “穿我的吧!”李文忠解著衣扣,卻聽身後毫無動靜,他復了一言:“我的袍子你穿否?”可依舊杳無聲響。他頓時一絲驚惶,以為依娜又出了亂子。沒曾多想,慌忙轉頭。 當她看到依娜那雪白的身體立即閉眼:“你這女子,究竟何意?”依娜拍著手哈哈大笑:“男女授受不親,你看到了,我便是你的人了。” 李文忠急了,他明知是依娜耍了心計,可又束手無策,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不……是有心而為,這不算。”他說著用長袍遮住她的身體。 “不行?你就是看到了,我要告知哥哥,叫他給我做主。”依娜一邊穿著他的袍子一邊說道。 李文忠楞了一會,思索開來:“這女子極其莽撞,要由著她任意妄為,定要生出大事,先穩住她。”他微微點頭道:“好了,這事先這樣,不要外傳,倘若有第三人知曉,我便不再理你。” 依娜喜眉笑眼,靠著他,臉頰貼在他的心口,這一刻她沉醉在寬厚的胸膛裡。而李文忠則露著尷色。 李文忠道:“此地不宜久留。”依娜擺首道:“不要,這兒無人打攪,我要你陪我呆一會。”李文忠指著山上道:“誰知剛才那人有沒有幫手,倘若他回去叫人呢?” 這一言,依娜麵露怯意,不停頷首。 剛行數步“哎呀!”依娜叫了一聲。李文忠問:“又如何?” “定是剛才忙著脫身崴了腳,好疼。”依娜咬牙說道。 李文忠仰天長嘆,隻得一把抱起了她。 躺在他的懷中,她伸右手環住他的脖頸,左手交握右手,望著他俊美的側顏入神。這突如其來的喜悅,依娜一時反應不及,她心跳驟急。 她越發難以控製自己,在他的臉上輕輕一吻。 李文忠嚇得麵色蒼白,連忙丟開了她,捂著被其親吻過的側臉,指著地上的依娜怔怔說道:“你……你不要過份!” “你個死男人,這麼小氣,親一口又能怎樣?”依娜緩緩起身揉著臀部說道。 “兄弟,你倆在作甚?”莫羅叫著正麵疾足而來,李文忠迎了上去。瞧著二人衣衫不正,發鬟蓬亂,他不由一驚,瞪著眼,口唇顫動道:“你們好大膽子,居然背著人在這荒野偷情。” 事已至此,莫羅倒不生氣,他轉念一想,既是郎情妾有,便做個順水人情成全他們。但又發覺似乎不太得勁,喃喃自嘲:“奶奶的,原本賠了一個,現在是賠兩個,虧大發了。” 得見莫羅,依娜指著李文忠張口道來:“哥,他欺負我,你要為我做主。” 李文忠知道莫羅生了誤會,連連擺手:“兄長,不是你想的那樣,容我解釋。”莫羅皺著眉道:“願聞其詳!” 於是李文忠情急之下將依娜遇著壞人之事大致闡述了一遍。 那莫羅聽得,怒不可揭,咬牙切齒道:“這個龜兒子,老子下次逮著他不給他閹了都不算完。” “那家夥什麼來頭?”莫羅問道。 依娜搶過話語:“滿臉麻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背著一把長刀。”莫羅思量一番,目露兇光:“是這個狗日的,一定是他,老子一定廢了他。”李文忠眉頭緊鎖道:“你識得此人。” “陳三麻子。”莫羅又道:“他原來是我帳下的小首領,我與你交戰那會,他貪生怕死,獨自逃遁了,沒想到這廝一直在周邊流竄。” 莫羅緩緩至依娜身前,仍有後怕,他撩理了她的亂發,委聲道:“所幸未出大事,不然你叫我怎麼向泉下爹娘交待。” 她雖時常做些不討喜的事來,但莫羅依舊非常在意她。 莫羅朝李文忠誠懇地鞠了一躬:“蒙兄弟出手相救,大恩定當永記於心。” 李文忠笑道:“兄長,言重了,即便是個常人我也定當出手,何況還是小妹。” “走,跟哥回去。”莫羅朝依娜道。依娜低著頭:“我腳疼走不得路。”莫羅即露出擔憂之色道:“傷了?快給哥瞧瞧。”依娜低垂眼簾,偷眼看了李文忠道:“不要!” 莫羅明白她的心思,暗暗一笑,頭也不回道了一句:“兄弟,你有艷福。”他說著便大搖大擺走了。 一切又歸於安靜,依娜目光投向李文忠:“快背我。” “你……欺人太甚。”李文忠支吾著說。“我不管,就要你背我。”她哼了一聲說著。 李文忠拗不過她,隻好背她回營。 她趴在他的肩上,臉上顯現稱心的悅色。貼近他的耳邊微聲說道:“你休想丟下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許。變成鬼我都纏著你。” 李文忠聽著心亂如麻,不時搖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