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陳昊左右兩側的陸明遠和高敦,小聲向他打聽起出監牢這段時期的經歷。 陳昊聽得出來,他們很關心自己的生死。 【白燕子輕功卓絕,要是瓦崗劫獄的人要殺自己,或許能讓他帶自己在監舍上竄下跳,暫避一時。高大俠會寒冰掌,是監舍裡武功最高的,我請他保護自己,應該不成問題。不管如何,天亮前先保住命再說。】 念及於此,陳昊跟兩人胡謅了起來。 “兩位兄長,小弟今晚去見了東城兵馬司指揮使嚴斌,他說我明日午時三刻就要被斬首。哎……” “不過你們放心,明天我見到家父,一定讓他每月送來銀兩,讓你們在監牢過得舒服一點。” 兩個人聞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陳老弟,我們還能為你做點什麼嗎?” 良久過後,高敦輕聲問道。 “是啊,隻要不是殺人放火,我們一定幫你。”陸明遠說道。 既然都告訴他們自己快死了,陳昊覺得也沒什麼話是不能說的了。 他壓低聲音說:“不瞞兩位兄長,我一直挺佩服瓦崗軍的,他們追求等貴賤,均貧富,雖然離目標差得很遠,但是兗州的百姓生活得確實比其他州要好。” 陳昊說的這番話,讓陸明遠莫名感覺熟悉。 不過他沒有多想,轉而疑惑問:“陳少爺,你是想讓我們幫你越獄嗎?” 陸明遠是江湖成名已久的大盜,專門盜取貪官汙吏和不法商販的不義之財,在民間有極好的聲譽。 不過半年前有好些人打著白燕子的旗號偷盜、搶劫,這讓一向重名譽的他不能忍受。 於是,他在兩個月前潛入京都富商蘇家,盜走五十貫,故意留下特有的燕子飛鏢和泥腳印,讓官差抓住了他。 不管刑部官員使用怎樣的審訊手段,陸明遠始終咬定“白燕子”隻偷了蘇家銀錢五十貫,至於先前被盜的二十多家,跟他沒有一點關係。 鑒於白燕子在民間有極高的聲望,刑部官員依照《燕律》對陸明遠進行了杖六十、囚禁一年,東城遊街示眾的判決。 陸明遠進監牢不到一個月,冒充他的一夥賊人就被五花大綁,扔在了東城兵馬司衙署門前,還留下了一遝簽字畫押的認罪書。 官差們心知肚明,這是知曉“白燕子”德行的江湖人士出手了。 刑部的官員們審理之後,也間接還了陸明遠的清白。 所以對打算收手的陸明遠來說,老老實實蹲一年監牢,是金盆洗手的最好選擇。 他不會為了分給自己十四頓飯菜的陳昊,走上不歸之路的。 家眷都在京都的高敦,更不會為了陳昊鋌而走險,他無奈嘆氣道:“陳老弟,若是你想越獄,恕老哥幫不了你了,希望你諒解。” 陳昊愣了一下,心說我犯傻了才會越獄呢?我還想回去當富家少爺呢! 他脫口而出:“兩位兄長,我沒想越獄,隻求你們幫我兩個小忙。” “但說無妨。” 兩個人鬆了一口氣,異口同聲說道。 “第一,我想打劉雄一頓,這家夥的所作所為,實在不像是瓦崗做派,我想在死前出一口氣。” 沒等陳昊說完,兩個人就一口答應下來了。 這座監牢每天都會發生打架鬥毆,隻要不鬧出人命,獄卒們一般不會放心上。 更何況,他們吃定劉雄不會給獄卒告密,不然隻要還在同一監舍,迎接他的就是無窮無盡的毆打。 “第二,如果劉雄或梁虎要殺我,還請兩位哥哥護我周全。我這個人信守承諾,承諾你們的事一定要辦到。” 陳昊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要是沒上刑場就死了,他沒辦法把每月給陸明遠和高敦送來銀錢的話傳達給爹娘。 “這個簡單,今晚我就不睡了。”高敦說。 “我也是。”陸明遠附和。 兩個人武功都不弱,要不是受饑餓和汙濁環境影響,劉雄絕不可能偷襲成功。 “走!” 有了兩個人的保護,陳昊再沒有了後顧之憂,下炕朝角落慢慢探去。 兩個人亦趨亦步,嚴陣以待。 走了到墻角,陳昊剛抬起腳準備朝劉雄坐的地方踹去,就聽到對方警惕地問:“是誰?” “你爺爺我。” 陳昊沒好氣地說,心想這家夥是疼得睡不著,還是真的在等他同夥劫獄? 他不知道。 “啊?”劉雄像是沒有聽見一樣。 陳昊提高了聲調,再次說道:“你爺爺陳昊找你。” “找我乾什麼?” 炕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劉雄蜷縮了起來。 “你真是瓦崗軍的一員?”陳昊冷冷問。 “是!” “什麼職位?” “當百。” 陳昊愣了一下,他還是頭次聽說這樣的官職名稱。 他繼續問:“幾品?” 劉雄倒沒有藏著掖著,脫口而出:“八品。” “加入你們瓦崗軍需要哪些條件?” 陳昊話音剛落,身旁的陸明遠和高敦愣了一下,心想不是來揍劉雄的嗎?怎麼改入夥了? “你……你真調戲了李萬壽的孫女?”劉雄不可置信地問。 “對,明天要被斬首,你有沒有辦法把我搞出去?我願意加入你們瓦崗軍,如何?” 陳昊已經想清楚了,要是劉雄不答應,他會毫不猶豫地揍這家夥一頓。 誰讓他用骨頭捅傷自己呢? 自己身邊有兩個高手,加上劫獄之人不敢逗留過久,相信活下來問題不大。 “你爹娘在京都嗎?”劉雄好奇問。 “在。” “你就不怕官府發現,將你家滿門抄斬?” “不讓官府發現不就行了?” 劉雄一時語塞,心想你就是個沖動的莽夫,若是日後不能上戰場,我瓦崗收留你作甚? 消耗糧食嗎? 他想了想,嘆息道:“可惜我也沒有逃出去的辦法。” 話音剛落,陳昊猛地撲上前,摸黑坐在劉雄的膝蓋上,揮舞雙拳猛擊。 受重傷的劉雄毫無招架之力,胸膛被打得“空空空”響。 挨著他坐的梁虎低聲怒喝一聲,剛要起身幫忙,就被陸明遠和高敦扯腿拉下長炕,摔在地麵上腳猛踹。 犯人們陸陸續續醒了,他們憑借拳打腳踢聲以及空出來的位置,很快判斷誰在打人誰在挨打。 這一次,沒人下炕沒人勸說,大家都安安靜靜地聽著兩個人低低的哀嚎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監牢裡隱隱有了微光,久住在這裡的囚犯們知道,東方的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天漸漸亮了起來。 沒多久,房梁上的瓦片傳來微微響動的聲音。 “鐺!嘩啦啦!” 緊跟著響起刀砍鐵鏈的聲音,以及鐵鏈滑落地麵的聲音。 嘭地一聲,監牢的大門被踹開了,六個黑衣蒙麵人魚貫而入。 “呼呼呼……” 一個黑衣人掏出火折子,點燃了手中的火把,霎時間,監牢裡亮起橘紅色的光。 “劉當百,您在哪?我們來救你了。”為首的黑衣人喊。 “我在這裡。” 雙手捂住腦袋的劉雄應了一聲。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以致於陳昊還坐在劉雄的膝蓋上。 等他跳下長炕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為首的黑衣人已經向他砍來。 在大刀落向頭頂的千鈞一發之際,站在陳昊右側的高敦一個弓步向前,左掌打在了黑衣人的胸膛。 嘭地一聲,黑衣人飛出撞在墻上,渾身不停地顫抖,好像掉進了冰窟窿一樣。 五個黑衣人見狀,持刀就準備朝高敦襲來。 “快住手,咱們快點走!”劉雄忍著巨痛喊道。 看黑衣人沒了動手的打算,陳昊等三人識趣地讓到了一邊。 兩個黑衣人一左一右,架起劉雄就準備往外走。 “把他帶上。” 劉雄看了眼躺在地上,口吐鮮血的梁虎說。 緊跟著,他看向陳昊苦笑著問:“你不是想跟我走嗎?走吧!” “除非你發誓!” 陳昊心裡後悔不已,心想你早說會帶上我,哪裡會挨一頓黑打呢? 這會兒,他搞不清楚對方是真心拉攏,還是想把自己騙出去,好好折磨一通再殺掉。 “發什麼誓?”劉雄語速極快。 陳昊眉頭一皺,計上心頭:“就說‘要是我劉雄不能護陳昊周全,瓦崗全軍上下天打雷劈’。” “愛走不走!” 要說出這麼毒的誓言,劉雄當然是不乾的。 看他們要走,陳昊邁步上前堵在了去路。 陸明遠和高敦跟了上去,一個麵朝門口的兩個黑衣人,一個麵朝準備離去的六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兩個選擇,一是發誓後帶我走,二是全留下,送我兩個兄長一個大功勞。”陳昊冷冷說。 “劉雄,你該知道我的武功,要是出全力,你那名兄弟早成冰棍了。” 高敦揚了揚右掌,笑盈盈說道。 來不及多想,劉雄隻得無奈發誓。 “可以了吧?” 劉雄急切地問,在這裡多耽誤一刻,越獄失敗的風險就多增一分。 “行,走吧!”陳昊說。 “把他帶上。”劉雄朝為首的黑衣人說道。 就在陳昊要離開的一刻,陸明遠忽然跑上前,朝他耳語了兩句。 跑出大門,黑衣人就抓起陳昊的右臂,跳上了屋脊之上。 沒跑出多遠,陳昊就聽到監牢方向傳出獄卒的一聲聲怒吼。 東方的天空已經泛白,街道上冷冷清清,沒有一個行人。 “你到底是誰?竟然敢毆打、威脅我們劉當百。” 黑衣人施展輕功,跳躍在一個個屋頂之上,忽然朝陳昊冷冷地問道。 “即將加入瓦崗的無名之輩,還請老哥以後多多關照。” 陳昊語氣十分友善,他可不敢得罪這個黑衣人。 畢竟人在半空,黑衣人要是使壞,他大概率會被摔死。 “要讓我發現你是個草包,我一定……” 黑衣人的話還沒說完,陳昊就聽到身後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賊人,哪裡走?” 他微微轉身,看到一個身披鎧甲的軍士朝他們追來。 更要命的是,街道上還陸續有軍士跳上了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