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昊笑了笑,將手中的排骨放進飯碗,雙手在褐色粗布衣服上抹了抹,這才轉頭看向身旁,隻見光頭約莫二十歲的年紀,身穿短打,正怒目瞪向自己。 冷靜,冷靜。 陳昊一邊伸手抓起土碗,輕輕扣在飯桌上,一邊在心裡對自己說著。 把飯扣在他腦袋的不是別人,正是寨主章惠燕最寵愛的孫子閻士誠—— 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球,什麼事都乾得出來。 他身材高大魁梧,濃眉圓眼,蒜頭鼻,長相兇狠,是山寨一人之下的霸王。 “師侄,為何白骨精開口,不講人話?” 陳昊緩緩站起來,側身看向他笑著問。 閻士誠一怔,眼中的怒色更盛,垂下的手臂微微顫抖,雙拳似乎蓄勢待發。 “算上我,章家寨上下一共三百二十人,有人出謀劃策,有人種莊稼養牲畜,有人練武防敵,有人治病救人,我跟大家一樣,都沒有閑著,為何不配吃肉?” 陳昊一臉誠懇地問道。 自打那次跟獨臂土匪吹牛過後,他“兇狠”的名聲就已經傳開了。 與有個好奶奶的閻士誠不同,土匪們見了陳昊是真的害怕,害怕步了劉雄的後塵,掉了身上重要的器官。 “呸,你能跟我們比嗎?你是外人!”閻士誠怒道。 人不狠,站不穩,要在土匪窩裡更好地生存下去,陳昊覺得必須立穩兇狠毒辣的人設,否則往後會有人騎在自己脖子上拉屎撒尿。 他針鋒相對說道:“三個月後,我是山寨之主,誰是外人還說不一定呢。” “你找死!” 閻士誠咬著牙齒,抬手一個巴掌呼了過來。 “我去!” 陳昊怎麼都沒想到,這位誰都不放在眼裡的混球,竟然想扇自己耳光。 他一把抓住閻士誠的手腕,輕輕一扭,隻聽哢吧一聲,唧哇亂叫的閻士誠疼得彎了腰,“放手,放手。” 趁著對方還沒反應過來,陳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左手的中指,緊緊攥住。 閻士誠大怒,不講武德地抬腳就往他身下踢來。 因為閱讀了《風雷拳譜》,陳昊對拳腳功夫略懂些皮毛。 雖然沒有練過,但是他在鄉間的九年間,跟附近村莊的小孩不知打過多少場架,倒還有些扭打的經驗。 陳昊立刻緊夾雙腿,同時右手輕掰中指,臉部扭曲的閻士誠就成了獨立金雞。 他一個勁地喊:“疼疼疼,放開我。” 陳昊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地說:“你不是會武功嗎?快,用真氣打我。” “我……” 閻士誠欲哭無淚,他隻是中星辰境的四流武夫,如今兩隻手一隻腳都被死死鉗住,疼得額頭冒冷汗,哪裡還能穩住心神,調動體內真氣呢? “剛剛不是挺能的嗎?打我啊!” 飯堂裡的土匪很多,不過沒一個上前幫忙,陳昊見狀決定把“兇狠”演到底。 “你信不信,我奶奶……啊哈……” 啪嗒一聲脆響,陳昊感覺右手握著的中指變得綿軟無力。 閻士誠那張兇惡的臉垮了,情緒瞬間崩潰。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珠子凸出,一行清淚無聲地滑落。 偌大的飯堂內,充斥著殺豬般的嚎叫聲。 陳昊順勢蹲了下來,鬆開了夾住的雙腿以及左手,輕輕抓起頭上的米飯,遞到了閻士誠的嘴邊,笑盈盈地說: “這些糧食來之不易,粒粒皆辛苦。乖,吃了,吃了我就放了你,不然……” 說著,他看向了閻士誠的大金耳環。 土匪們驚訝地看著他,仿佛看見了魔鬼一般。 這位年輕人是想生生扯下閻士誠的耳環? 他……他怎麼專拿人耳朵下手? 閻士誠心驚肉跳,以往隻有自己欺負人的份,今天要是吃下這混合頭皮屑的米飯,怕是會在山寨抬不起頭。 思慮再三,他決定再掙紮一下。 “給我砍死他!”閻士誠歇斯底裡地怒吼。 飯堂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站在飯桌旁,一動不動看著兩人,誰都不願意攪合其中。 一個是山寨小霸王,動不動打人耳光;一個是寨主的關門弟子,進過死囚監牢,一發怒就咬掉別人耳朵。 兩個人都背靠寨主,土匪們誰都不想幫,他們更樂意見到兩敗俱傷。 趁著閻士誠焦急地四下張望時,陳昊迅速鬆開右手,並指穿過耳環,緊緊地勾住了。 “吃不吃?我的耐心已經快消耗殆盡了。” 他輕輕一拉大金耳環,笑著問道。 “吃吃吃。” 閻士誠沒招了,隻好埋頭吃起了陳昊掌心中的米飯。 他欲哭無淚,想起了說書先生講過的英雄故事,心想我這個大豪傑今天算是栽了,不過大英雄能屈能伸,這份屈辱就先記下了,明天再十倍百倍討回來。 等到把頭上和地上的米飯都吃完了,閻士誠這才悻悻然離開了飯堂,直奔奶奶章惠燕的房間。 …… 開闊的射圃,章惠燕抖動著手中的軟鞭,語氣嚴厲地數著:“六,五,四,三,二。” 陳昊手中的箭飛了出去,射中了六步開外的稻草人左腿。 “繼續!”章惠燕嗓音低沉地喊了一句。 這次她沒有數數,轉而問:“聽說,你今天中午把我孫兒打了?” “沒錯!” 陳昊心裡一緊,左手微微抖動了一下,射出的箭脫靶了。 他努力控製著情緒,心想現在要做的是努力說服師父,不是可憐懦弱地哀求。 無論怎麼說,師父都不大可能殺了他。 畢竟,還有三十多個人質在梁家寨。 “聽起來,你覺得自己沒做錯?打的對?” 短暫的沉默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章惠燕再次開口問。 陳昊一邊練箭,一邊不慌不忙地解釋:“從起因來看,他惹事在先,徒弟不過是迫於無奈反擊。” “從經過來看,我打他的目的,是讓他珍惜糧食。尋常人家別說吃米飯了,有些見都沒見過。” “從結果來看,我打完了閻士誠,山寨都沒有一個人出頭幫他,就說明他平日橫行霸道慣了,人緣不好。” 章惠燕哼了一聲,問道:“那你也不必掰斷他的中指吧?” 師父應該對我沒有惡感和殺心,不然不會這麼說。 陳昊鬆了一口,老老實實回答道:“師父,我沒有武功,而他有武功,我隻能出此下策讓他疼得亂了方寸。” “嗯……”章惠燕略微思索,笑著說,“倒也在理!看起來你年紀雖然比他小兩歲,江湖經驗卻很足。不如,今後就多傳授給他一些江湖經驗吧!” 陳昊乍聽見,整個愣了一下,轉身問:“師父,您是老江湖啊!” 意思很明顯,他不想跟那位小霸王有多餘的交集。 “他覺得我是老頑固,說的都是錯的。” 章惠燕嘆息一聲,搖頭苦笑。 “那……萬一他再打我呢?” 都說三歲一代溝,陳昊想他們祖孫之間多半是雞同鴨講,如此說來,師父拜托他傳授閻士誠江湖經驗,倒也說得過去。 不過,他有個屁的江湖經驗啊! “他打你,你打回去啊!不過,別出全力。你要是打死他,師父找你拚命。” “師父,我能說不嗎?”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