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琨這樣快活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四、五歲。 有天他獨自更衣,凈手的時候不知怎地,一片廁籌沒刮乾凈,上麵的毛刺竟然割破了他的屁股。出來以後他便大發脾氣,罵道: “我來這裡是為了開心的,不是為了開眼兒的。” “改,立刻給我改。誰敢再割我的腚,我就割了誰的頭!” 他要求荊州工匠改進紙法,務必造出柔和、不傷肌膚的如廁專門用紙。 劉表聽後很無語,心想這孩子也太愛享福了。不過按說豪門公子貪圖享樂也很正常,沒事,他活該的。 但你要是嫌廁籌不夠光滑,就用絲綢好啦。 劉表清廉自守,家裡其實沒多少錢,可蔡家有啊。但他又不,說沒用過、不習慣,膈應地慌,非要劉表調集工匠給他造紙。 對此劉表還不置可否,然而蒯良卻不乾了。 此公乃是荊州主簿,劉表重臣。當然這是明麵上的身份,而另一方麵,他還是劉琨的師傅,也就是……“沒用的東西”。 蒯良極力反對,認為讀書人以書為師,以紙為友,傳道解惑、濟世安民都要用它,小公子不愛讀書就算了、輕視自己也忍了。如今居然還要把寫字用的紙,改成拭穢用的廁紙! 簡直有辱斯文、褻瀆太過,堅決不同意調撥工匠。 其餘官員中也多有附和蒯氏者,他又是荊州大管家,實權還在別駕、治中之上,在他的堅持下,官府的工匠就調不出來。 對此劉琨隻淡淡地說了句: “一切阻礙社會進步的渣滓,都隻是歷史的塵埃。” 然後也不管雲裡霧裡的眾人,便直接找到舅舅蔡瑁,蔡家光別墅就有幾十座,僮仆上萬。也不是非得靠官辦工坊,直接從蔡氏莊園的作坊中抽調一批匠人來就好啦。 蔡瑁這個親舅舅也是真寵他,趕緊就召集了專門人手,來幫外甥擦屁股,啊不是,造廁紙。 蒯良冷眼旁觀,對旁人揚言道: “不學無術,還想造紙。他要是能成,老夫情願給他牽馬!” 而經常穿越的朋友應該都知道,造紙嘛,其實很簡單。準確來說是改進,原本的蔡侯紙書寫不暢、保存不易。左伯紙雖然進一步提高了紙質,但距離唐宋時期的成熟紙品,仍然相去甚遠。更別說是專門用於如廁的紙了,那是長期都沒有的,年輕人想紙上談兵?門兒都沒有! 而且,古代的紙一直沒有注意防蟲技術,很容易造成重大情報的損失。 故此直到三國時代,紙仍,然是個不實用的發明。 好在劉琨雖然對讀書毫無興趣,但是天生異才! 再加上他上輩子是產紙地的…… 因此,憑借著自身聰慧,再加上一點點耳濡目染的先知經驗,所以他便能點撥工匠們: 一為選料,以嫩竹、青檀為原料,勝過傳統的桑麻。 二為用灰,經石灰多級蒸煮,對纖維的損傷度更小。 三乃紙藥,取楊桃藤榨汁,有利於抄紙。 四乃辟蠢,加點蕓香,防蟲啃噬。所謂“書香味”就是蕓香草的味道。 具體過程不表,主要是工序麻煩,相信大家也都會。 總之,劉琨的做法是——吶,課題方向我給了,實驗方法也教了,甚至經費我(舅舅)也給你們備足了,請問還有比我更良心的導師嗎?剩下的自己用窮舉法慢慢試去! 因為原理和工藝是兩碼事,劉琨本來也沒有指望一定能造的出來。能成自然好,錦上添花,不能成也沒事,我還有牛逼爹媽,不影響我這一世富貴。 不過沒想到,兩三年間,還真造出了能讓劉琨滿意的紙來,柔的用於如廁,硬的用來寫字,兩種都有。 恰好又是在這一年,由劉表所主持編纂的《五經章句後定》也完成了。 漢末經學興盛,此書刪除了經典中的浮辭,對讀書人能更快地通曉經文大為有益,因此也算一件文壇盛事了。又因為劉表骨子裡便是個文人,除了這本以外,他還獨著過《周易章句》以及合著了《荊州星占》等。可能對他來說在書房比在州衙快樂多了。 因此此書修成之後他專門召開了一次盛宴,邀請各路士人、以及七郡主要官員前來參加。 士人們很給麵子,對他們來說研究經典也是件與有榮焉的正經大事。 其他屬下官員更是深諳富貴舔中求的道理。 因此今天的酒宴氛圍相當不錯,席間眾人紛紛感嘆州牧大人不僅長相英俊,還能文能武。 一人道:“天下紛擾,而唯我荊州可稱樂土。遠來投奔之民,何止百萬?今七郡百姓,人皆樂業,社稷安定。皆賴明公治亂之德也。” 另一人曰:“豈止如此?牧伯不僅善能治民,亦能治學,今《章句》已成,必使聖人之義廣布四海,先賢之學教誨九州,你們說是不是呀?” 眾人鹹稱:“善”。 隨後便到了喜聞樂見的祝酒環節,領導啊,您唯一的缺點就是太操勞了之類的。 不過有人卻道:“不必擔心。我聞牧伯前些年又有弄璋之喜,據此推斷,必能得享暇齡,高壽有望。” “是呀是呀,明公/牧伯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呀。” 劉表嗬嗬一笑,今天眾人捧場,他也高興,微微搖頭道:“琨兒尚幼,倒也聰慧,隻是不喜讀書。” “這有何難?我荊州文風昌盛,碩學之士車載鬥量。明公隻需擇其賢者,好生教導公子便是,日後必能成才。” 說這話的是個來自荊南四郡的外地官員,不知襄陽內情,便露怯說了外行話。 劉表聽了,略有些尷尬了看了眼蒯良,後者飲盡杯中之物後悠悠地說道:“不敢當足下謬贊,老夫也算不上是賢者,自然教不好公子。” 其餘眾人中也有不少,都是這時才知道,原來主簿蒯良便是州牧幼子的師傅。 大夥心想:你蒯家本就樹大根深,如今蒯良又成了小公子的師傅,那前途還能差得了嗎?於是又紛紛轉頭向蒯良送上或真或假、半真半假的諂媚之辭。 但也有人聽著感覺不是味兒,便好奇問道:“我聽聞小公子極為早慧?怎麼說教不好呢?” 蒯良又是一口滿飲後說道:“哼,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這下旁人就輕易不敢接口了,你地頭蛇,你牛逼,州牧的麵子你是當成屁股踩啊。 然而大門外卻傳來一聲疑惑的“噢?” 聲音聽著頗為稚嫩,又說道:“聞師傅此言,小時必定了了!” 蒯良老臉一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盯著門外,正是公子劉琨騎著一頭牛款款而來。 劉表有一頭大牛,吃得多、拉的少,不能負重,一向閑養著白吃草料。 有天小劉琨見了這牛,正愁轎子、馬車都不舒適的他,很高興地就要了這牛,說“不能負重,必能負輕。”就圖它個性子和順,坐得安穩。取名“蘭博”,從此成為他的專屬坐騎。 此時他騎著巨牛緩緩步入宴會園中,外圍賓客紛紛避退讓道。 劉表皺眉道:“豎子,還不下來。” 劉琨在馬上一拱手道:“回父親,沒人牽馬呀,太高了,孩兒下不來。” 正在喝悶酒的蒯良差點沒被嗆死! “你也沒騎馬呀……”劉表尋思。 蔡瑁趕緊上前去把外甥抱了下來,而劉琨一見到舅舅就大聲抱怨: “阿舅!跟你說了多少次了。” “牛背上也要配鞍子,前後設高橋,下設腳蹬,不然我坐不穩,也不好上下。” “哪天我要是摔死了,你就給劉琮當舅舅去吧!” 劉琨在地上站定,整理了一下衣服後繼續叮囑道:“回頭你去告訴工匠們,今年還做不出來第一批樣品,全家流放交州!” 蔡瑁對這個外甥寶貝的不得了,什麼聽不懂的神仙需求都敢接呀,嘴裡哄道“回頭一定、回頭一定”。 劉琨略覺滿意,又揚了揚脖子,示意將一個大箱子取下來。 蔡瑁問:“這是何物?” 劉琨隨口答道:“馬韁。” 隨後便徑直走到劉表旁邊,挨著長兄劉琦、二兄劉琮入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