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九 良言德政(1 / 1)

眾人更驚:怎麼,公子你還有活兒啊?!   劉琨一邊揉揉臉頰,一邊擺手,別那麼沒見過世麵好吧,我早說了,文章隻是怡情,科技才能興國。   雖然我沒對你們說過,因為怕被打。   場中甲士將木箱子四麵打開,在座的都隨之提臀望去。   然而揭穿之後,眾人卻有些失望,好像是……轅犁?   劉琨還得意洋洋:“諸公可知此物?”   眾人茫然搖搖頭。   “這都不知啊?”   劉琨就像發了張自拍但沒人點贊,就很尬!但發都發了又不好刪,隻能示意菜狗趕緊上班。   蔡荀今天收獲頗豐,他很樂意代劉琨為眾人講解一番新式曲轅犁的好處。   但眾人的眼神仍然如同上高數課的你。   “哈,還不知道?”劉琨簡直笑了。   此時旁人尚不好開口,但黃射承了劉琨的情,便先接茬道:“然則……隻是不知公子拿出此物作甚?”   劉琨:啊?   “這麼好的東西,你還問我作甚?嘶,怎麼在座諸公的見識還不如我阿舅啊?”   眾人都暗道:回來了回來了,又是熟悉的感覺,禰衡才剛消停,公子又開始了,母兮!   蔡荀也點頭稱是:就是就是,連我阿爹都不如……啊不對?表弟你什麼意思?汝之母……嘖,那啥……   但劉琨說的是實話,就連蔡瑁都能理解此物的好處,已在蔡氏莊園大量推廣。怎麼在座的袞袞諸公反而跟剛穿上褲子似的——毫無興趣?   因為在場的都是文士、名流,關注點不同。   其中有些當然也能理解這東西的好處,但剛看完劉琨吊打禰衡、又聽了新詩,此時的情緒還沒調轉古來。隻覺得劉琨浪費天賦、不務正業,跟某些漫畫家整天不好好更新隻知道打麻將一樣,怒其不爭!   劉琨大感無語:真想現在就狠狠地噴這幫蟲豸一頓。   然而剛想開口,餘光卻見一道倩影閃過——彩花不顧身份地走到場中。   眾目睽睽之下,她伸手想要提起曲轅犁,一試之下,竟果然能提得動。   她大喜,回頭對劉琨說道:“公子,此物果然輕便,連我也能提得動。嗯……我記得在河北時,家中轅犁甚重,阿爹每日用它,頗為勞累。隻是又買不起耕牛,是以所得的糧食總是不多,碰上災年或父母生病,甚至連稅糧都交不上。”   說著說著,她聲音又漸變低:“我便是因此才……才……”   劉琨感嘆一聲,好姑娘,“回來吧”。   眾人經她感染,此時也慢慢回過味來。場上開始交頭接耳,紛紛議論起曲轅犁可能的前景。   蒯越最是開明,正要開口,被卻旁邊蒯良竟占了先,對劉表道:   “明公,誠如公子所言,則將有大益於民。我請先將此物帶回家中一試,若果有效……”   劉琨翻了個白眼插口:“都說我阿舅已經試過了,增效三倍不止,還試個什麼勁兒……”   然而蒯良卻不為所動,仍一字一句道:   “還請明公允準,令州府工匠大量仿製,全州推行!”   劉琨驚詫地盯著蒯良,就連劉表、蒯越,以及其他眾人也都一並望去。   蒯良老臉稍微有些發燙,但假裝不知道,依舊拱著手,正色以對劉表。   劉表很滿意,揚聲道:“此議甚好。”   其他人聞言也都紛紛附和並爭搶:   “稟明公,不如先放我家試用。”   “啊不不不,你家都是旱田,沒聽公子說嘛,此物尤其適用水田,還是先放我家。”   “都別搶了,你們盡管先用!隻是等到量產之後還是應當先給我,因在下便是逃難而來,諸公理當相讓呀!”   劉表父子都看傻了,劉琨趕緊向蒯越使了個眼神,蒯越表示明白。   “啊咳!”他用力一清嗓子,便壓製住了全場喧囂。   然後接著說道:“稟明公,我看還是應當先給我,我聽人說,曹司空已在許昌推行屯田之策,甚有成效。由此可見,此物還是最適合用於軍中也。”   場上所有人都齊聲道:“住口!”無恥老賊……   最後還是劉先出麵,道:   “明公,諸公。”   “何必爭搶,此物當大行於世,早晚爾等都有。隻是尚有三事,還需稟明明公。”   劉表點頭,劉先道:   “其一,雖是早晚便會風靡,然方今大爭之世,彼強則我弱,人皆有吞並之心,我等不可不防。我觀此物似不難仿製,則官府需嚴加監管,力求不使外泄,以免養虎成患。”   眾人皆點頭:“善”   “其二,人若仿之亦未為不可,好在公子有天縱之才,又向來樂於此道,未必不能再加改進、更增其效。其實早先公子也曾多次求請劃撥工匠聽用,無奈州中匠人不多,故未得便耳。如今不妨再召民間巧匠專候差遣,或公子別有巧思,亦是美事。”   眾人皆表示:還得是別駕呀!   蒯良聽了都默認,劉琨聽了都想笑,但還是拱手感謝。   “其三……”   劉先還未說出,先伏地行了個大禮,然後才道:   “還請明公廣布恩德,將增收之糧,多多施給遠來之人。”   眾人全都肅然起敬,劉表也站了起來,朝著劉先一抬手道:   “始宗(劉先字)快請起,公乃良言也,荊州有別駕在,乃一州之幸,表敢不奉教。”   然後他低頭思索起來,劉琨也湊過來建言幾句,片刻後劉表令起草文書如下:   “自今日起,全力造此曲轅犁,從速從快,免錢發放,先行推廣,再徐圖改進之。若有泄露者論罪,告者有賞;”   “民間凡有巧匠,皆可入官從事,祿米從寬發放,皮匠、鐵匠優先;”   “州中今、明二載之田賦,仍按去歲所征之數應繳。外來之民,凡願錄籍者,皆免征三年稅賦。若願入山開荒者,十年免征一應錢糧、徭役!各州縣之長,詳加訪查,登記造冊,嚴禁侵奪。”   這第三條中,首先提到的“田賦”,並不是農戶所有的土地稅,在荊州隻是特指其中的一種“畝產稅”,按產量計算的,產的多交的也多。劉表令按去年的數額征繳,意思就是這兩年間因為曲轅犁而增產的部分就不收了。   其次所說的“三年賦稅”,隻是指錢糧方麵的上繳,但該服的徭役、兵役還是要服的,古代人力缺乏,所以這玩意兒一直都是農民頭上的一座大山,甚至越是王朝末世就越嚴重,陳勝吳廣就是眼看服不上役了,就乾脆起義。   隻有最後的“願入山開荒者”才是真正免除一切官府征收,完全不乾擾,而且長達十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之所以如此寬容,是因為古時候開荒真的會死人,非常艱難,就這麼簡單。   總的來說這幾條還是充分結合了荊州本地的情況,盡量地想要擴大曲轅犁的效益了,劉表的確無愧於仁主也,種田還是在行的。   荊州眾官員聞言,皆山呼下拜,一同盛贊牧伯、公子之德政。   就連方才還懟天懟地的禰衡,這半天先是冷眼旁觀、然後猶豫尷尬,此時也終於心悅誠服。   他出列伏地請罪說:“今日方知公子之才德也,衡願自請死!”   劉琨很奇怪:“咦?先生不是藐視我等嗎?為何改口?”   禰衡更加羞慚,但還是硬頂著頭皮說道:“然仁義乃是大節,衡甘願服輸。”   劉表父子尚不置可否,但在場諸人可不是人人都心胸開闊的,這才剛過了多久,還沒那麼容易消氣,紛紛言道此子當殺、當流放、當杖責五百等等。急得黃射在一旁汗流浹背,但又不敢再犯眾怒。   劉琨大喝一聲:“安靜!”   全場循聲望來,皆等公子有何吩咐,劉琨遂道:   “我宣布個事啊,我剛才所作之詩,嗯……就叫《劉琨贈河北彩花》”   眾人這才大急,紛紛道公子不可,我看還是叫《贈XX》為好之類,席間又充滿了快活的空氣,宴飲繼續。   直到一軍士至外間匆匆而來,見過蒯越後,二人又同去見劉表。   劉表聽聞稟報便驟然失色,不覺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剛好此時天空中一聲狂雷震響。   劉琨則默默替父親撿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