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琨替劉表安放好筷子,又說道:“父親,瞧著是要下雨了。” 劉表這才回過神來,起身招呼眾人:“諸公且早些回去吧,改日再宴。” 眾人皆拜,然後各自回府。 唯有劉先等親信重臣被留下,繼續商談“推廣轅犁”等事,隨劉表轉到了內院。 和電視劇中不同的是,無論是皇帝、權臣,沒有誰是天天在大殿裡開會的,都是另有小屋議事,比如劉表就喜歡在書房辦公。 眾人分別坐定後,剩下的人有: 劉先:別駕從事,荊州二號首長; 龐季:治中從事,荊州三號首長,分管人事; 蒯良:主簿,大秘兼管實際執行,實權極重; 蒯越:兵曹從事,分管軍事; 以及韓嵩、裴潛、傅巽、伊籍皆是幕賓,或兼任從事,屬於劉表的高參。 除了蔡瑁、黃祖各自在外鎮守兩大地方,以及主錢糧的簿曹從事前些年被劉表罷黜後就一直沒有再任以外。 此刻的書房內便已經匯聚了荊州全部的權力高層。 隻有劉琨:啥也不是。 但劉表鬼使神差般,很自然地就將他也帶了進來,而其他人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然而一關上門劉先就先開口道:“我觀明公,似有憂色也。”似乎不是隻商談轅犁那麼簡單。 劉表嘆了口氣,向蒯越點了點頭,蒯越隨之向眾人通報: “方才得報,前月曹操率大軍圍困張繡於穰城,明公派兵去救,今皆為曹操所敗。” 眾人聞言大驚! 啊?張繡敗了,那襄陽還有甚屏障哩? 當初西涼軍係的張濟在關中不能立足,便跑來荊州邊緣的穰城就食,但不幸遇上了名將流矢,他再也不會餓肚子了。 荊州眾人都向劉表道賀,稱去一強敵也。然而劉表卻很有戰略眼光的說:“張濟窮途末路而來,我作為主人卻沒有做好招待,是失禮呀。我隻接受吊唁,不接受祝賀。”然後派人招降了張繡。 張繡是張濟的侄兒,在他死後接管了部眾。 當時正在進退兩難,不知去從。劉表恰好地伸出了橄欖枝,張繡及餘眾都大喜,從此便成了劉表的盟友,替他把守著荊州北部門戶南陽郡,不僅把穰城送給了他,連鄰近的宛城也一並令其駐守。 劉表的態度很簡單:隻要能保住襄陽,要多少我給多少! 然而去年曹操來攻時,西涼軍很順滑地就投了。 降而復叛,宛城之戰。 給了曹操赤壁之前最慘痛的失敗,損失繼承人、侄兒、貼身扈從大將,和一匹馬,灰溜溜地逃了回去。 老爺的馬你也敢殺? 於是曹操第二年又來,便是這次。 去年由於張繡跪得過於絲滑,劉表沒來得及派兵援助,但事後以及今年這次都是派了的。然而沒想到兩方聯軍加起來都打不過曹操。 繡之所屯駐的宛、穰二城,距襄陽隻有二三百裡,精銳騎兵奔襲一日就到。 那不等於說襄陽城、乃至於他們此刻所在的劉表府都已經暴露在曹軍的蹄下了? 眾人隨之便吵嚷起來,但蒯越卻道:“諸公且慢……” “還有一事,長沙張羨反,脅荊南四郡作亂。” 眾人瞬間安靜。 因為剛剛還有人提議:不如先暫走江陵以避之。 江陵城堅糧多,足可固守,而且反正以前荊州刺史的治所就是在江陵,此次就當遷了回去,不算太丟人。 結果現在成兩麵包夾了,那還走什麼。 荊襄一共八郡,其中南陽現為張繡、曹操、劉表三家分占,長江南部四郡皆反,等於劉表隻剩下從南陽拆分出來的章陵,以及南郡、江夏三個地方,從董督三州變成虎踞三郡,反向上大分。 倒是劉表剛剛已經震驚過了,此時心態已和,平靜地問有何對策。 幕賓當中,裴潛、傅巽首先發聲,主張放棄張繡和南陽,反正你也從來沒有實控過,本來無一物,what are u want to do。 而襄陽離南陽太近,此刻也不安全,所以應當速走江陵,以便近距離平南方之叛。南四州是荊州的後方,後方若失,則無立足之地。 他倆是外來派,能有個安全的地兒呆著就行。 但龐季力陳不可:南陽乃是荊州屏障,即便不能全部占據,也不能拱手與人,否則不唯襄陽,便是南郡、江夏兩地也終是可虞。 裴潛先立論道:“明公,曹操勢大,荊州非其敵也。況去歲張繡殺其子侄並心腹大將,曹操豈可輕恕?但此乃張繡之過,原與我等無礙。不如……不如去書修好,以安其心。且下江陵暫住,先平荊南之亂可也。” 劉琨一聽這話就膩歪的不行,他很不喜歡這人,原因比較唯心——上輩子是打工人,最怕賠錢!劉琨懷疑劉表就是被他,還有另一個老登給方死的。 裴潛也知道這話說出來不好聽,於是補充道: “南陽本非我所有,不過借張繡容身耳。然此子反復無常,去歲便已先降過曹操。無義之徒,我等何必為他苦勞。曹操欲得南陽,不過保其後路也,尚有北麵袁紹為其大患,我看他即便占據南陽,也未必與我有害。孰輕孰重,願明公思之。” 我不是說要投啊,我隻是說沒必要打。 然而龐季卻勸道:“曹操縱然現今無意,怎保將來無意。假使他敗於袁紹,焉知不會失之於北,而取之於南?” 穰城和宛城,失掉一個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但若整個南陽郡盡失,那襄陽咋辦?那我們在襄陽城內城外的宅院、莊園和土地又咋辦?他與劉先、蒯氏兄弟都是本土派,是誰在保衛南陽我們無所謂,我們隻想當襄陽土豪。 劉表嘆了口氣道:“然而如今是南北皆危,總需有所側重才好,不然南北皆失也。” 他在荊州倒是沒置產業也沒有莊園,但荊州就是他的產業,八郡就是他的莊園!丟了哪個都心疼。於是先詢問蒯越,荊州兵力還能否繼續支援張繡。又問劉先在南方有無故舊,可助平叛或打探消息,劉先是零陵人。 其實平心而論,他稍微傾向於棄南陽一些,因為去年張繡之叛,實在是太打他的臉了,本來還想好好結交此人,引以為援手的。 可是要說連襄陽都棄,直接轉進江陵,那也是從另一個角度打他的臉。因為荊州治所先在漢壽、後在江陵,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遷到襄陽本來就是他的決策。 那時候比較還年輕嘛,想州牧守州門,有所作為。如今卻反成危地了。 劉表很尷尬,後世有些人說他守著挺大個荊州無所作為,純純玄武行為。 但其實他早年也曾四麵開弓來著,隻是都沒取得好的戰果。 他不是慫,他是真的菜,此時有一點點無奈。 正當他心覺苦澀的時候,突然一個天籟般的童音響起: “大人勿憂。” 來了來了,叫你進來就是等此刻的,劉表趕忙轉頭看著幼子,道: “汝怎在此?我等議事,還不快快出去!你個小小孩童能有什麼退敵之策,嗯……不妨說來聽聽。” 劉琨甩甩衣袖,道:“孩兒能有什麼退敵之策……” 劉表臉色一僵。 “但是!” 但是我知道曹操自己就會退。 劉琨接著說道:“我料曹操此番必不會久留,即便奪下二城,也將速退,我等尚有收復之機。道理很簡單,袁紹才是其心腹大患,兗、豫才是其根本之地,他豈會因小失大?” 劉表等人有些狐疑,畢竟這都隻是猜測。 裴潛卻表示贊許,又進言道:“當早下江陵,平四郡之亂是也。” 然而劉琨也擺擺手表示反對: “江陵亦不用急往,我料四郡之亂絕難克日平定,但中有大江阻隔,亦非急務。” 總之就是——退守江陵和力保南陽,二者,皆不用急。 你要問劉琨有什麼根據?穿越就是根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