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這才是真正的趁火打劫啊(1 / 1)

“堵公,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部糧草不足,將士們都吃不飽肚皮,怎有氣力攻城殺敵呢。”   堵胤錫一聽,連忙扭頭四顧,目光盯上正從案幾邊邁步走來的趙立,立刻反駁道:“這是什麼話,上月初不是已撥三十萬石軍糧給貴部了麼!”   趙立走近笑道:“我部含老營在內共有多少張嘴吃飯,堵公應該很清楚,三十萬石軍糧能管多久呢?   都過去一個多月了,還能剩下多少?我部那些屯田還未到收割季節,又指望不上,現在將士們可都是省著在吃。   兩軍會盟後,貴方可是答應先期一次性提供五十萬石軍糧的。”   “雖然沒到位,但毫侯和諸位將軍深明大義,以抗清大局為重,也是看在堵公您的麵子上,才答應出兵配合貴軍收復湖廣的。   這軍糧遲遲不到位,已嚴重影響了將士士氣!”   李過麵色一喜,連忙順著他的思路爬,“對啊,正因為如此,弟與諸位將軍雖督促甚嚴,但無濟於事啊。”   “正是!”眾將皆大喜,也紛紛跟著點頭。   對方答應給的軍糧本就未到位,如此正好可以將責任反推給對方,真是太好了。   不少人暗贊趙立就是機智過人。   其實順軍軍糧緊張,一直都存在的,未聯盟時更為嚴重;但李過等人想著大戰當前,明廷終究有所求,不敢放鴿子,到時也可在武昌取糧,均沒想過以此來作為托辭。   經趙立一說,才想起這由頭實在太合理了。   堵胤錫此番來的策略,是先質問,再曉以民族大義,最後以情動人,可謂環環相扣,牢牢把握主動權。   這下好了,反倒成了被動一方。   他眉頭一皺,正斟酌著說辭,趙立卻不給他反應時間,立刻又道:“堵公,有道‘湖廣熟,天下足’,湖北雖已殘破不堪,但湖南尚屬完璧,尤其是洞庭湖一帶,尤沃野千裡,雞犬相聞,人煙阜盛。   加上北方逃難來的大批官紳大戶,還有朝廷鼎立支持。   何督師何愁籌不到軍糧呢?”   “也不容易的!”堵胤錫連連搖頭,嘆道:“朝廷支持極為有限,以湖南一隅養活數十萬大軍,談何容易呢!”   趙立笑道:“可在下聽說,貴部和何督師麾下人馬就從不缺糧,軍餉也按時發放。   咱順軍以抗清大業為重,餉銀就不指望了,但吃飽肚皮不算過分吧。   既是當初約定的條件,貴方為何食言呢?   既是聯盟抗清,奈何厚此薄彼呢?”   趙立這番說辭,可謂萬能擋箭牌,還占領了道德高地。   要知道以湖南一省養活數十萬軍隊確實難,何況撥糧大權牢牢掌控在何騰蛟手裡,並以此打壓異己;誰個聽話,糧餉無憂,否則就斷你的炊。   他堵胤錫就是有心,也無力的。   趙立算是一下子戳中他的軟肋。   但開戰後,李過等一直沒提及此事,戰事焦灼之際突然由一小子提出來,令堵胤錫有種被人趁火打劫的惱怒。   他抓了一會兒毛,突然咦了聲,猛盯著趙立,喝問:“小子,某之前從未見過你,是何來頭!”   “某乃攻城營一小……”   趙立正自報身份,李過卻突然插話了,手一指,笑道:“堵公,此乃弟剛收的一位義子,還未來得及改名,名叫趙立!”   什麼……   趙立頓時大吃一驚,一臉懵逼的看著他。   毫侯,你…你這招才算是真正的趁火打劫啊。   一旁的李來亨也麵色一怔。   “原來如此!”堵胤錫哦了聲。   “果然後生可畏!”   他深深打量了趙立半晌,突然焦急的來回跺起了步。   踱了一會兒,忽又駐足,盯著李過,語氣懇切的道:“李老弟,要不這樣,貴部軍糧未到位之事,本撫立刻派人去找何督師周旋。   但大戰當前,還請貴部以大局為重,會師武昌後一切都好說的。”   “有堵公這句話,弟就放心了,弟一定竭盡全力!”李過立刻很配合的道。   “甚好,甚好!”堵胤錫如釋重負般長籲了口氣。   “諸君,拜托了,拜托了!”完了,他又沖眾人逐一拱拱手,幽怨的看了趙立一眼,才憂心忡忡的離去。   李過率眾出帳,於百步外恭送。   禮節還是做得蠻到位的。   “還是小趙兄弟厲害,幾句話就把堵公堵回去了,要不今日恐怕難過關啊!”   “是啊,又多虧了小趙兄弟!”   “小趙兄弟的腦袋瓜兒就是好使。”望著堵胤錫匆匆遠去的背影,眾人交口稱贊。   趙立倒也沒謙虛,而是故作老成的嘆道:“堵公,乃真君子也!可惜,可惜啊!”   “是啊!”李過也下意識嘆道。   “料想當日揚州史公亦不過如此也!”趙立又道。   “但揚州還是被清軍輕易攻破,史可法以身殉明,弘光朝廷眨眼間崩塌了!”高一功接話道。   “是啊!”趙立又嘆道。   三人這般若有所指的你唱我和,眾人也都陷入到沉思中。   當初大順軍攻入順天府時,為朱家殉節者寥寥。   清軍入關後,原明廷官員紛紛歸附,得以順利接管黃河以北廣大地區,重建政權秩序;清軍南下,明軍紛紛投降,做起馬前卒。   朱家的天下早已人心喪盡。   即便如此,無論弘光朝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是隆武朝廷,高堂之上的袞袞諸公們,仍熱衷於內鬥。   前有福王朱由崧和潞王朱常淓的帝位之爭,劉宗周,錢謙益等東林-復社黨人與馬士英,阮大鋮鬥得不亦樂乎;直鬥到清軍兵臨城下,一通雞飛蛋打,被一勺給全燴了。   現在又有魯王朱以海和唐王隆武帝的正統之爭;以鄭芝龍,鄭鴻逵為首的地方實力派與朝中蘇觀生,張家玉,黃道周等人又在鬥。   都這樣一隻破罐子了,還在那裡鬥得頭破血流。   滿腔忠義,風華絕代的史督師死得值麼,堵胤錫會不會步其後塵呢。   隆武朝廷能支撐多久呢,聯明抗清真的能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麼……   半晌後,李過獨目微微一閃,一擺手,“諸位,莫想這些了,回帳繼續議事!”說完,轉身便走。   眾人連忙跟上。   趙立收起心中感慨,盯著李過的後腦勺,憂心忡忡琢磨起另外一件更緊迫之事。   “毫侯當眾說咱是他新收的義子,怕不是為應付堵胤錫,而是早有預謀……否則,也不會將咱安排與李來亨同住。   咱雖然決定效力大順軍,前期目標可是成為座上賓,成為一名‘闖三代’……咱從未想過,何況還要改名,咱前世今生可都叫這個名……   穿越一回已成為別人的兒子,還要再認個乾爹……看來年輕人太優秀,也會被人惦記的。”   殊不知此時,李來亨也盯著他的後腦勺,憂心忡忡琢磨著。   “當日這小子主動要與俺結拜,想當俺哥,搞不好還真有這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