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戰今天的穿戴確實與往日大不相同。 頭上戴的是方便的黑色硬殼折上巾,細藤絲編織而成,塗以黑漆。從側麵看去,整體形狀像是一把靠背椅,戴在頭上的帽盔是椅座,容納、包裹發髻的是椅背,隻不過椅背厚達二寸。 整體樣式簡約而不失莊重。因是以藤絲編織成網狀,又足夠透氣涼爽。 身上穿的是窄袖龍袍,腰間的玉帶紮得十分貼身,是王戰令匠人改造過的,像市井力夫紮在粗布短衫腰間的布帶一樣緊,跟這些新兵們以前見過的當官的不一樣。 袍下穿的是大紅袞褲,腰間則是一條工匠趕製的後世樣式的武裝帶。 腳下黑色的皂皮薄底靴,在腳踝位置,同樣加了一條扣帶。扣帶一半縫製在靴子上,活動的一半則用銅帶扣扣緊。 整個人利落無比,除了龍袍長一些,摸爬滾打都不是問題。 臺下的人大多原本也不知道皇帝平時是什麼樣子,但有些太監、侍衛是看到過的,皇帝今天明顯利落許多,少了以往的寬鬆雍容,多了些乾練。 皇帝腰間的寶劍,看在練過武的人眼中,一眼就能看出,這是能捅刺、劈砍鎧甲的雙手戰劍。 王戰讓工匠打製的百煉鋼長劍不同於以往的天子劍,而是可以戰陣實戰的雙手重劍。柄長一尺,身長二尺六寸,靠近劍柄處的劍脊厚達三分,也就是約略彼世的十毫米,接近劍尖處厚度二分;劍身寬寸半,比普通的寶劍寬上半寸;整體形製是一柄略厚重的八麵漢劍,但是劍柄較傳統漢劍加長了三寸,比普通的單手寶劍更長了五寸,更利於雙手握持,利用前後手杠桿的力量形成大力劈砍。 劍鞘是綠鯊魚皮鞘,黃銅鎏金獸吞口,沒有過多華麗裝飾,厚重、簡潔、威武。而且王戰讓工匠改進過的劍鞘是通過牛皮套帶固定在玉帶上,可以很方便的拔劍出鞘,鞘在腰間卻不會亂晃。也可以很方便的解開套帶,把劍鞘也從腰間拔出來,用作格擋也好,扔在一邊減少身上的零碎也好,明顯更利於實戰。 所有這些,都在無形中對臺下的新兵起著一點一滴的作用。 王戰緩緩的掃視了一遍。 看得出來,那些工匠,所有的新兵,每個人的神情都有變化。 說話算數,現場發銀子,嶽飛嶽爺爺的楹聯,自己現在......比以前略顯英武的形象。 王戰知道,自己立信的目的,給這些人以希望的目的,初步達到了。 今天來的這些應征之人,都是些看不到前途出路、又多少有些不甘甚至是極大不甘的人。大多數流民是不甘餓死,其他人或許絕大多數也隻是不甘自己的一輩子就這樣了,想要搏一把,可能隻有極少數是心懷家國天下、不甘大曌今日之局麵。 無論是哪一種,不甘就好。 自己今日要做的,就是給這不甘之中增添一抹光亮、種下一顆希望的種子。 大義稍後再說,至少讓他們先知道,跟著皇帝能吃飽飯、穿暖衣、讓家人免於餓死,讓他們看皇帝的樣子......至少有點帶頭大哥的樣子。 “大伴,朕這些天子親軍的家屬就交給你了,在附近騰出些房間安排他們住下,先給每戶發一個月的米麵,給她們找些縫補鎧甲、漿洗衣物的活計,工錢按月發放。”王戰將新兵的家屬交待給魏忠賢。 “從此,這萬歲山就是朕的細柳營,朕與這些軍士同食同訓,不得朕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違者軍法從事。朕雖與大伴親厚,也不能壞了軍法,大伴便在外麵替朕多操心吧,朕有事會召你。若有什麼特別緊急要務,大伴可到萬歲門來見朕。萬歲門從此就是萬歲山軍營轅門。” 王戰將這些人稱為天子親軍,這是之前想好的稱呼。 而拿軍法說事,一是真實想法,二是不想讓這萬歲山成為篩子一樣的地方。自己的真正意圖,自己的真正轉變,越晚被人察覺出來越好。至少三個月之內,內廷外庭都把自己當成是胡鬧、玩樂才最好。從此以後,萬歲門就成了軍營的轅門,不是誰想出入就能出入的。沒有軍令,擅自出入,死罪,立斬。 那些流民對轅門沒反應,倒是聽皇帝把他們的家人稱為“天子親軍的家屬”,皆是精神一振,胸膛不知不覺的挺起三分,喘氣都加重了。 “老奴遵旨。皇上請放心,老奴一定把他們安置妥當。老奴告退。”魏忠賢回答的乾脆利索,心裡的念頭更是簡單直接:皇上您就在轅門裡好好玩吧。 “萬歲爺把你們交給了咱家,快都跟咱家走吧。”魏忠賢回身,帶領一眾小太監和流民家屬離去。 ...... “諸君,朕親自招兵練兵,爾等能響應朕之征召,從軍報國,朕心甚慰。”魏忠賢領人都走利索之後,王戰朗聲說道。 聽到王戰稱大家為“諸君”,那些流民和軍漢都沒什麼反應,在場的士子卻有不少人微微皺了皺眉頭。王戰站在校閱臺上,心中了然,仍然不疾不徐的繼續。 “也許諸君心中奇怪,我大曌億萬子民,百萬大軍,滿朝文武大臣,如何需要皇帝親自練兵?”說道這裡,王戰微微一頓,掃視了一遍,接著說道,“那朕問問諸君,我大曌十幾年來,打了幾場勝仗?遼東、比遼東更東的奴兒乾都司幾千裡疆土,現在在誰的手裡?整個大曌東北的漢人被屠殺了多少?剩下的是在過人的日子,還是過著豬狗不如的奴才日子?” 王戰的語速放慢,聲音越來越大。臺下的人一字一句聽的清清楚楚,呼吸不知不覺的變得粗重。 在校閱臺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臺下的流民中許多人麵目扭曲、雙拳緊握,有的已經紅了眼圈,雙唇緊閉。 王戰判斷,這些人應該都是僥幸逃入關內的老遼民,恐怕家家戶戶都有著血海深仇。 “諸君,現在明白朕為什麼要親自練兵了嗎?朕不願意大曌疆土被人蠶食、不願意看到大曌百姓被人屠戮。但是朕指望不上別人,遼東的百姓指望了十年,誰替他們報仇了?誰幫他們奪回家園了?沒有!鐵嶺、撫順、沈陽、遼陽,現在,東奴已經打到錦州了,老百姓還能往哪裡躲?關內?照這樣敗下去,再過十年,山海關還在我們手裡嗎?還能往哪裡躲?” 不隻是老遼民,所有人都被皇帝所問給震動了。 鐵嶺、撫順能丟,沈陽、遼陽能丟,遼東能丟,遼西還能丟,還有什麼一定就不能丟?山海關就一定能保得住大家夥嗎? 越想越是心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越是仇恨上湧,越是不甘心:憑什麼呀? “朕沒有別的辦法了,朕隻能指望自己,朕隻能自己練兵。朕是大曌的皇帝,大曌的老百姓都追隨著朕,指望著朕,誰都能混吃等死,朕不能。這是天降大任,朕不能將這大任甩給別人。”王戰目光炯炯的看著臺下新軍,緩緩掃視,場間的氣氛猶如暴風雨即將來臨。“這天下隻要還有辛苦勞作的百姓挨餓受凍、有受欺壓的百姓求告無門、有百姓家園被奪、有百姓親人被屠殺,朕都難辭其咎,當負其責。朕隻能扛起這份責任。今日,你們來了,那你們就跟隨朕,一起扛起這份保家衛國的責任。” 臺上的皇帝明言自己負有責任,堅決要扛起責任。 臺下連軍裝都還沒有的新兵隻感覺胸口發悶,有一股熱辣的氣息盤旋沖突,不吐不快。 猛然,一個麵容剛毅的士子跪倒在地,嘶聲大喊:“陛下願勵精圖治,吾等願追隨驥尾,願隨陛下征戰沙場,滅虜保民。” 呼啦...... 所有的新兵全部跪倒在地,齊聲高喊;“願隨陛下征戰沙場,滅虜保民”、“願隨陛下征戰沙場,滅虜保民。” “現在,知道朕為什麼稱爾等為‘君’嗎?大曌內有天災人禍、民生艱難,外有國土淪喪、韃虜扣關,當此之時,敢於挺身而出浴血沙場的,在朕的心裡,他就是為國為民的真君子。”王戰向臺下的新兵拱手,沉聲說道,“朕,在這裡先謝過諸君。今日,朕與諸君約定,諸君不負朕、不負大曌、不負華夏億萬蒼生,朕,必不負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