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無名客,殘子出動(1 / 1)

之前獻上《絕藝譜》時,唐偉就向胡肇麟提過陳義的來歷和天賦。   別的不說,光黃龍士不記名徒弟這個特殊身份,就夠胡肇麟另眼相看了。   如今形勢所迫,胡肇麟不想背有辱國威的罪名,隻好同意“試試看”。   陳義跟著婢女進了廂房,在外間等待時,聽到門簾裡麵傳出杜若飛惱怒的聲音。   “我再歇一會就好了,不要他替,嘶……”   “老爺都說了,小姐和故夫人一樣,至少得養兩天三……”   “真是……什麼時候來不好,偏偏這個時候。”   “別說了,他還在外屋……”   “你不早說……嘶……”   杜若飛痛苦的呻吟聲一直隱隱約約,想來一直承受著劇烈疼痛。   這樣的狀態當然不可能繼續下棋,很快,裡麵傳出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   不一會兒,婢女帶著一頂黑紗鬥笠,一襲藏青長袍出來。   陳義一個大男人,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你邊替換更衣,一邊忍不住問道:“杜……胡小姐這是怎麼了,當真沒有大礙?”   “哎呀,陳公子你就別問了。都說了沒有大礙,問那麼清楚乾什麼?”   陳義心心想著:“這麼疼還沒大礙?”嘴上卻不敢再問。   這個叫胡什麼菲的大小姐脾氣不太好,互相又不怎麼熟悉,惹得她不高興,以後又不好辦了。   陳義將長袍三下五除二換好,又戴上黑紗鬥笠,看起來果真有八成相似。   陳義隻是略微高那麼一點點而已,連杜若飛的貼身婢女都掩嘴點頭,想來沒幾個觀戰者分辨得出來。   陳義來回走了兩步,又抬起腳,露出了一雙破草鞋:“這是個破綻,勞煩你把那雙黑靴子也……”   婢女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這……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我又沒有香江腳,一點都不臭。就算穿臭了,洗乾凈再還她,不就行了嗎?”   “這是臭不臭的事嗎?你這人真是……”   此時,裡屋傳來杜若飛的聲音:“香荷,進來把鞋拿給他。”   “小姐!”   “別廢話,封盤快兩刻鐘了,再不出去要露餡。”   “是!”   ……   陳義將整套行頭全部換上,再次走出廂房時,身份已變成“無名客”。   他走上擂臺落座,在身上長袍若有似無的少女幽香中,他向擂臺主持示意做好準備,可以解封繼續。   察元也表示沒有疑義,又問道:“無名兄,身體可有大礙?”   “沒有問題……事關兩國榮辱,我們不能輕易認輸,請見諒。”   “事中封盤,實屬正常。無名兄不必介懷。請落子。”   陳義不再多說,拿起一顆黑子,落在了上三五(E17)的位置。   黑棋,第四十二手,立。   此手一出,再次引起一片喧嘩。   這是黑棋六個殘子被包圍後的第一手,無名客經過兩刻鐘的封盤之後,沒有去處理外麵沒活的大龍,而是出動被重重包圍的殘子,著實讓人家意外。   察元跳在二路防守,等黑棋往二路再長一個的時候,穩穩粘上。   短短幾手棋交換之後,所有人都猛然發現,在茫茫白空裡麵,似乎真能出棋。   此時形勢如下:   察元所執白棋將七八個黑棋圍在了裡麵,黑棋沒法在狹小的空間裡做活。   但白棋也有難處,被黑棋殘子分成兩塊,且氣都很緊。無論先處理哪一塊,另一塊都會受到黑棋殘子的攻擊。   這樣,內部就形成非常復雜的對殺。黑棋殘子若全部陣亡,當然大虧特虧,一敗塗地。   反之,若黑棋殺掉其中一塊,就能和外麵的小龍連成一片,白棋自然全線崩潰。   察元在封盤的兩刻鐘裡,一直沒有閑著,思考過黑棋的各種騰挪手段。   其中,黑棋在一路扳粘,假裝威脅白角之後,在“上二八”(H18)下出一個二路小尖與其他殘子聯絡,是局部最頑強應對。   察元模擬過十幾種後續變化,結論是盡在掌握中,對方沒法出棋。   誰知,陳義的四十六手並沒有先走一路扳粘,而是直接在“上二七”(G18)托了一下。   當白棋以“扳”阻止黑棋聯絡時,再向左邊白角一路扳。   察元大吃一驚,開始重新審視黑棋第四十六手帶來的新變化。   思考良久以後,他發現因為黑棋托了一下,白角已經不能按常規手法做活。   因為第四十六手“上二七”剛好緊住了白棋一口氣,而第四十八手“扳”又提前防住了白棋的反擊手段。   如果白棋此時先做活白角,黑棋就可以在“上四七”(G16)下出一手“挖”的手筋。   另一塊棋會因為一連串接不歸而被徹底殺穿。   “還有這種變化,我剛才竟完全沒想到!!”   雖然拿手“挖”還沒下出,但在圍棋裡,自己能替對手想到的手筋,對方多半能想到。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指望對方想不到,那就叫“偷雞”,高手不屑為之。   察元無奈之下,連忙運起十二分精力進行長考。   一番痛苦掙紮之後,隻好暫時放棄一路跳做活,反扳黑棋緊氣。   以後的十幾手棋,雙方開始圍繞三塊棋之間的對殺鬥智鬥勇。   擂臺下的觀眾則看得目瞪口呆。   看似被吃住的幾個黑棋殘子,居然反成刺入白棋要害的尖刀,引起一場極為復雜的大對殺。   包括胡肇麟、曾井山在內的幾個高階棋士都要反復擺棋研究,才能明白雙方的每一步的用意。   至於臺下的普通觀戰者就更不用說了,大部分看得雲裡霧裡,小部分通過擺棋看清一兩種變化,便激動得大呼小叫起來。   “妙哉,妙哉!”   “扶桑客這手緊氣,暗藏殺機……還好無名客沒有上當。”   “無名客妙手回春,成功出動那幾顆殘子,真是了不起啊。”   “呸呸呸,什麼妙手回春,什麼殘子,那是伏兵。什麼叫伏兵,你懂不懂?”   “我呸,剛才是誰說無名客棋臭無比來著,現在開始說伏兵了?”   “我……高手的伏兵,我老王一時看不透有何出奇?若我能看透,早上去攻擂了。”   在陣陣議論聲中,擂臺上二人終於下到第六十八手。   察元已經沒法在那個局部繼續落子,因為他痛苦地發現,無論怎麼下,都會變成黑棋的連環劫。   黑棋通過連環劫,可以輕而易舉打崩白棋。   脫先不走,反倒還有一絲反敗為勝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