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集市(1 / 1)

天災行記 孤帆落 5271 字 2024-03-21

災荒之年,被九村梅家收養的少年苦知,跟隨梅家的女兒梅尋無經歷了一場橫穿“逐日長路”的旅途。   旅途中最大的危機是麵對一群數十人的劫匪,兩人將劫匪殲滅後,意外得知了村莊附近的野果“赤紅果”在遠方價值不菲。   兩人順利的到達了最終的目的地——碧岸城集市,他們將病弱的小孩托付給茶館老板,嘻嘻叮囑,好生安頓。   在集市中,赤紅果的價格得到驗證。這種酸甜的水果很受碧岸城上層人的歡迎,當地的土地很難種植,橫跨“赴日長路”采集又太過冒險。   從此,苦知和梅尋無頻繁的穿行於長路,將村落間的赤紅果倒賣到碧岸城,換取糧食。兩人也遇到過許多危機,也算是有驚無險。兩人帶來的糧食緩解了當年的饑荒,梅尋無的爹也是九村的村長聽說兩人的商旅,不想看到兩個孩子冒險,也想來搭把手。在被梅尋無直言“感覺……爹……你會拖後腿吧……”之後,難過了好幾天。   當來年的莊家結出累累麥穗,這場饑荒算是熬過去了。身心疲憊的苦知吃上香噴噴的當年新麵餅,嘴裡嚼著餅子的同時,睡倒在餐桌上。   在九村歇息了半個月後,補足了精氣神的苦知和尋無不謀而合,偷偷溜出了村莊,回歸到已經習以為常的商旅中。   在災年度過後,為了滿足口舌之欲的赤紅果愈發價高、好賣,苦知能夠積累一些錢財了。   苦知自小養成的雜學習慣也沒有丟掉,自見聞間又長了不少見識,學了不少雜七雜八。   時光荏苒。   轉眼間,已經是苦知來到九村的第十二年。   雪層消退,天暖地寒。   鵝毛大的飛雪在五日前驟然停下,接連幾日中,藍天無雲,暖陽繞頂,宣告著荒原寒季的結束,荒野最美好的農耕時節到來了。   太陽掛在東方的天上,斜照著不平整的大地,映射出大片大片的明暗變化。   一處顯眼的明暗交界處是一處懸崖,上方的崖頂迎光敞亮,下方的崖壁背光陰濕。   一個少年就坐在懸崖上,朝斜下方俯看。追隨他的視線移動,一座巨大宏偉的方正城池坐落在下方,占據了大半部分視野。   城門外不遠處是一大坨建築,排列和分布雜亂無章,和城池的規整對比明顯,那裡是少年目的地的集市。   “還是有點冷啊,早知道多套一層外衫了。”苦知說道,吸溜一下鼻子,小跑著離開了懸崖。   苦知昨夜傍晚趕路到這附近,想到達碧岸城還需要攀下一處陡峭斜坡。苦知覺得沒必要冒險夜晚走下山路,恰好附近有一處慣用的營地,於是就地過夜了。   早晨到懸崖邊望望風後,苦知一路小跑,沒幾步就見到了剛睡醒的梅尋無。   女孩揉著眼睛,睡眼惺忪的抱怨道:“一大清早的,亂跑什麼。”   苦知回答道:“探探路。”   “走了不知多少遍了,有什麼可探的?”   女孩仍有些不滿,對著融雪滴下的水池整理頭發。   “若是走的足夠多,就能見證這長路中的每一種變數,這生意估計也輪不到我們做了。小心一點,總不是錯事。”   尋無也不是對自己人胡攪蠻纏的人,聽苦知解釋的有道理,就閉緊嘴巴,把自己悶住了。   因為冰雪初融的道理比料想中難走,又繞路避開了兩家身份不明的商旅,路程耽誤了一整日。為了讓交貨時的赤紅果更新鮮,兩人手腳利落的行動起來。苦知用營火的餘溫熱乾糧,尋無將他們的驢車藏到老地方。   這臺驢車是從椿木村買的,原主是孔姐的親戚,要價比市價低很多。一是因為孔姐的情麵,二是因為這驢車的驢有“瑕疵”。   這驢是條紅黑毛的母驢,有力氣、有耐力,更有一股倔脾氣。高興的時候是能跑能乾活,一隻頂三隻;要是遇見了犯倔勁兒的時候,別說是挨鞭子、上腳踹,就是刀夾在脖子上也不挪窩。   苦知聽聞這驢脾氣的趣事,也不擔心,笑嘻嘻的買下了。   駕上驢車後,行進速度變化不大,能攜帶的貨物數量增多了。苦知也能少費些力氣,在驢車上久違的讀點東西。   幾次旅途後,苦知發覺這紅黑驢頗有靈性,隻要好吃好喝、客客氣氣的招待,沒有不聽話的時候。它還有幾次自顧自的改道,若是把它強行拽會原路,驢子也不反抗,可準會沒走多久就遇到麻煩。不是劫匪攔路,就是猛獸狩獵。   現在,紅黑驢已經取得了帶路方麵的絕對權威。   能坐驢車的道路隻到這座山上,距離碧岸城最近的斜坡過於陡峭,苦知他們隻能把驢車藏匿起來、備足槽食,靠腳力走完餘下的路。   驢車上能裝更多的貨物,現在隻能靠兩個人搬。一個個方正的包裹疊在一起,兩人將疊高的包裹背在背上。苦知疊了五個,尋無疊了七個,看上去非常笨拙。尤其是尋無,她的包裹放在地上比她本人都要高了。   下山的路很順利。苦知步履輕盈,瞅準落點再一一躍下;梅尋無動作矯健,兩手都用來扶穩背後的包裹,不用手臂就保持住穩定的平衡。   他們一路走入了碧岸城的集市。   碧岸城西門外,集市西北角,一座茶館中。   茶館內熱鬧喧囂,七七八八的座位上都坐了客人。說是茶館,他們桌上也不光全是冷熱茶飲,反倒是吃食酒水更多,還有幾桌桌麵上乾乾凈凈,純在聊閑天、侃大山的。   商路的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雜”。人雜,物雜,事情雜。所謂了行商,就是讓這些“雜”東西流動起來,有了生機,雜物才能變成寶物。   想賺商路的前,把握不住這個“雜”字,注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看這茶館生意的繁雜盛況,茶館的老板一定是個精明人。   苦知落座在茶館的邊角處,在一個避光的小角落悶頭開吃。手裡是硬皮軟麵的圓餅,碗中是浸過羊骨的熱湯,將麵餅撕成小塊,泡在湯裡吸滿湯汁,再一口悶下——   “哇——好爽——”苦知贊嘆道。   不管是多好的乾糧,也比不上一口熱乎的餅泡肉湯啊。   他獨自一個人坐,桌子對側的座位上有個空碗,是先一步吃完的尋無出去玩耍了。   一個衣著樸素的老者走近苦知,坐在了隔壁的空桌的椅子上,對麵苦知說:“好吃嗎?苦知老弟。”   這人尋無管他叫“趙老頭兒”。兩年前,尋無巧合間救下了他的命。趙老頭兒在集會開茶樓後,也正趕上饑荒,幫尋無安頓了幾位村莊中的絕命人。苦知陪同送來的孩子,也是趙老頭兒在撫養,孩子的體質變好了不少。   “趙叔。”苦知苦笑了一下,說道:“都說了叫老弟不合適的,你我若是同輩分,等將來我帶家裡長輩來拜訪,您老還成了小輩不成?”   趙老頭兒仰頭爽朗一笑,說:“改不了了老弟,這是我老家的習慣了。隻要比我年紀小,十歲朝上長了毛就是老弟;隻要比我年紀大,鼻子還通氣就叫聲老哥。”   “倒是個彼此親近的好習俗,有機會也要去您老的家鄉長長見識。”   “可好可好。”趙老頭兒再一笑,聲色收斂笑意,為苦知講述起近期的集市行情,給出他的赤紅果報價。   “成交。”   聽完趙老頭兒的敘述,苦知立刻同意。苦知並不是盲目相信,他每次到集市都會在各個商販間行走一圈,買些運回九村的貨物,也學習著估量行情。   趙老頭兒清楚苦知的習慣,沒必要在價格上貪一手,搞這種一定會被戳穿的小把戲。   一串銅幣交到苦知手裡,算是做完了一樁生意。   兩人的神情柔和些,又繼續閑聊幾句。   “對了,苦知老弟。近期可有入城的打算?”趙老頭兒問。   苦知看湯快要不夠熱了,將餘下的餅全泡進去,臉壓在碗上猛猛吃,抽空回一句:“……嗯嗯……沒啊……嗯嗯……碧岸城裡麵怎麼了麼?”   “我也不清楚。隻是這幾日間,入城的審核變得格外的嚴格。”   “一向如此吧,‘無身份見證不可入’。”   趙老頭兒擺手道:“不止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就算是有名有姓,也要一個個帶到戍城官麵前去,讓官兵老爺瞧見過一麵,才能進去。”   “那的確是嚴了,肯定是有變故,城內還是城外的緣故真說不準。趙叔你也多小心。”   趙老頭兒點點頭,說:“對咱平民百姓來說,就是個不能入城的事。若是真有個大變故,卷進去了也跑不掉,沒牽連更不用跑。也算是一種樂得輕鬆。”   “您寬心便好。”   “還有件事,集市也不太平。這幾天,我見過許多次排外的鬧事。”   苦知不解,疑問:“排外?這集市裡的人,碧岸城最多,天南地北哪裡都不少,誰算得上裡?誰又是外?”   “誰說不是呢。大家都是他鄉異客,有些人在集市中住了幾代人,就把這片地當成自己家的地盤了。幾家老商鋪裡的年輕人,一天天閑來無事、拉幫結夥,總是在街道上找找尋落單的外來人。常用碰瓷兒的手段,訛上一筆錢,或是欺辱一番趕出集市。這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我們這些隻想好好做生意的人,不想參與進入,也不好拉下臉去掀桌子。”   “沒去找鎮貿司?”   鎮貿司是碧岸城近兩年為集市設立的執法機構,但隻要不鬧出人命,不會很少參與集會的事。   趙老頭兒搖搖頭,說:“苦知老弟,你們記得避開就好。”   苦知心想:“這話,你不應該和我說,而是……”   砰!   一個人撞破窗戶,躺倒在茶館的地上,身體扭動,痛苦的慘叫。   苦知說:“……要和她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