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還沒有哪天就這樣早起來忙碌過。 整個莊園乃至周邊的村莊就像約好的一樣同時蘇醒過來,農夫們不再下地,農婦們在喂完家畜後也隨男主人一起忙碌起來,他們都在盡自己對沃爾夫岡的義務為其提供遠征物資。 在西吉斯蒙德的授意下,戴姆伯特走上聖壇主持了遲來的受難節布道,之後當眾宣讀了教宗聖諭,內容為教廷對這次新十字軍的要求,包括隻允許職業脫產軍人參加,隻接受軍團形式參加等。 消息一出,大家各司其職。 逗留在慕尼黑的參賽者們先前大都是流浪傭兵與無地騎士,故都去找西吉斯蒙德的特派員登記,事後匈牙利方麵將安排他們受哪個貴族的領導;少部分跟著效忠對象前來的人就自行準備。 沃爾夫岡作為伯爵,再加上總兵職務,領地富饒度遠勝其他貴族,他也是巴伐利亞參加十字軍的貴族中實力最強勁的一位。可軍力平時可作炫耀資本,但在真正運用時卻要漫長的準備,以及天價的金錢。 除卻積極備戰的軍人外,非戰鬥人員也沒有閑著。 莊園的農奴們自不必說,慕尼黑城的市民們與城外的農人對新的十字軍也熱情高漲。他們沒有戰鬥技能,於是選擇到教堂擺放在門口的捐款箱繳納“奧斯曼十一稅”,教廷宣稱繳納此稅也能享有上天堂直通車的權利。 隻是一早上的功夫,幾個捐款箱就被塞滿,倉庫同樣滿滿當當,不少老神父看到這些甚至流出淚來,從他們第一天上任到現在還沒見捐款箱和倉庫裡有過那麼多東西。 莊園內,準備物資的工作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可很快一連串的問題緊接而至。由於事發突然,遠行需要的物資全部來源於莊園內的庫存。 雖然約翰已於昨日通宵以最低限度列好了清單,可在第二天實際操作的時候還是出現了大量的缺口,最要命的是運物資的馱馬也不夠了。無奈之下,約翰隻得帶領一些仆從快馬趕到慕尼黑去現場購買。 耶穌的光芒能改變一切,即使是慕尼黑也仿佛淡去了自己的影子,喧鬧的除卻司空見慣的市場周邊還多了城門口。 十字軍的消息隻一夜功夫就傳遍了巴伐利亞全境,不少本地與外地的農場主和養馬商敏銳地嗅到商機,城區內巴掌大的市場很快就被先入者占領了,後來者找不到位置,索性聚攏在城門兩側擺起地攤。 “這群商人的鼻子可真靈,”一個仆從說,“原本城裡就夠臭的,現在又多了一群四腳畜生,臭上加臭!” “怎麼能這樣說?這是耶穌基督給予我們便利,”約翰輕聲嗬斥道,“如果他們沒有得到消息來到市場,我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呢。據說奧斯曼人不好對付,若準備不周全在他們麵前就是送死。” “我明白您的意思,閣下。可奧斯曼人厲害又如何,有什麼人能自封比萬王之王更加偉大,又有誰敢說自己比萬王之王更加偉大?閣下,作為耶穌基督最忠誠的戰士,啟示錄的內容不可能忘卻吧?” “‘口吐利劍的騎白馬者’,對吧?那是當然,”約翰有些無精打采,昨天熬夜加班以及早起工作讓他倍感疲憊,“不過空有一番熱血也不行啊,若沒有利劍與駿馬,該用何等手段親手向耶穌基督奉獻榮耀呢?主自然會允諾我們的勝利,不過什麼都不做光在那裡等著,可是會讓耶穌憎惡的。” 就這樣嘮叨了一路,約翰等人到了市場,這裡早就已經人山人海了。 攤位上陳列的商品琳瑯滿目,不少玩意甚至連約翰都沒見過,但地麵上到處都是源自各種動物的排泄物,再加上偶爾道路兩旁倒下來的馬桶,要不是任務在身以及環境惡劣,他還真想把玩一番。 很快約翰就受不了了,給仆從們安排好各自的任務後他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不過他還是心中有些芥蒂,倒不是他良心發現,而是這些仆從本來是向沃爾夫岡效忠的,自己的職責僅限於‘帶他們去采購’而不是‘讓他們去采購’,如果他們向大人告狀那自己肯定要挨馬鞭。 不過相比起排泄物的精神暴擊,馬鞭還更讓人好受一些。 城裡的鐵匠鋪在集市的另一邊,城市的東麵。約翰昨日回家之前曾將自己的愛劍拿去請求鐵匠當晚徹底清洗打磨一番順便再淬個火,第二天正是來取的時候。 鐵匠鋪內熱浪襲人,巴掌大的鋪子好幾個身穿工作服的人正不斷地忙碌著,約翰上前詢問,被告知還在做最後準備工作。為了消磨時光,約翰搬了把凳子到外麵坐下,望著天空長出了一口氣,倍感愉悅。 今天的慕尼黑一掃往日陰霾,蔚藍的天空一望無際,底下隨風飄過大片白雲,陽光顯得柔和且溫暖,空氣條件也要好不少。雖沒法和野外比,可遠離市場就一切好說。 遠處,一個人影離鐵匠鋪越來越近,看到約翰後立馬朝他打了個招呼,正是安德魯。今天的安德魯穿著便服,背上背著幾包東西,顯然進城的目的和他一樣,兩人立即攀談了起來。 “那麼說,你昨天也把劍拿來這裡淬火了?”約翰問。 “主要是因為城西那家鋪子人太多了嘛,等排到我路易大人都要出發了。” 卸下背上的貨,安德魯也去後麵拿了把凳子坐到約翰旁邊。 滿頭大汗的他一坐下就從某個包裹裡掏出一罐酒,正遞到嘴邊時好像想起了什麼,問約翰要不要。後者答否後,安德魯才自顧自豪飲起來,這幅享受的樣子讓約翰不覺想起了維京人。 “還沒出發就喝那麼多,不怕你家大人怪罪嗎?” “哪兒的話?”安德魯不屑地撇撇嘴,“這罐是我自己掏錢買的,路上的還在包裡好端端放著呢。對我們法蘭西人來說,打仗路上沒有酒喝,就跟上戰場沒穿盔甲一樣渾身不自在。” “話說回來,有個事情我一直很在意,”約翰望著安德魯,突然說,“如果你們也要去十字軍的話,就你們幾個人會不會太少了?你的路易大人既然也是貴族,不至於手下沒有可征召用的士兵吧?” “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安德魯把酒罐子放在地上,這通常表明他要說很長的話了,“這件事要從一年前說起,為了慶祝收復失地以及英法再次聯姻,國王邀請了英格蘭王還有兩國伯爵以上的貴族到巴黎參加宴會,當天晚上一名來自羅馬的主教帶著一個匈牙利特使來跟我們演說——內容和咱昨天聽的差不多,最後國王和英格蘭王被說得和慕尼黑市民一樣哭得稀裡嘩啦的,之後就當著眾人的麵宣布組織十字軍,我們幾個也隻是先行出發等待大部隊而已。” “可你剛才說了半天,完全沒提到手下的士兵啊?難不成你們就和那些無地騎士一樣到時候找某個大貴族宣誓效忠?” “怎麼可能,我們莊園的軍隊由我愛慕的埃莉諾夫人帶領,將和其他貴族領導的大部隊一同出發。就統一領導的問題,原先由勃艮第公爵推舉自己的兒子訥維爾做統帥,之後換成了更有經驗也更有聲望的庫西堡公爵昂蓋朗。按照計劃,這支十字軍將從第戎出發,取道斯特拉斯堡後就會進入巴伐利亞,我們將在慕尼黑住下直到與他們會合。” “那意思是你們早就知道慕尼黑會舉辦競技大會咯?”約翰臉一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問道。 “準確來說不是‘我們’,是幾乎除了慕尼黑外的所有地方都知道,”安德魯臉上露出得意的笑,“除了我們洛林來的以外,參賽者中還有很多來自德意誌其他地區的吧?符騰堡,巴登,波西米亞,甚至是薩克森和波美拉尼亞,這些地方都離巴伐利亞有段距離,他們是怎麼知道的呢?” “為什麼會這樣?”約翰感覺自己被耍了。 “唔,這我就不知道啦,也許你們這裡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也說不定呢?” “還有一點,如果你們就為了參加大會而幾個人大老遠從法蘭西過來,不會顯得太奇怪了嗎?先不說你們路上會不會遇到劫匪,難道你們法蘭西沒有自己的競技大會嗎?” 他好像早就知道約翰會這樣說,於是喝了一口酒,不緊不慢地說道: “關於這點,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如今的競技大會與其說是維持戰鬥力,倒不如說就是單純的表演,即使是你也不會認為我們昨天騎槍比武用的那種方法能拿去實戰吧?當年英勇的諾曼騎士在南意大利還有希臘帝國橫沖直撞可不是靠表演,他們的夾槍沖鋒都是真家夥,全力的撞擊連城墻都無法抵禦,而我們昨天那下連盾牌都弄不爛。” “你還真就隻是來交朋友的啊。” “也不全是,比如我很感謝耶穌基督讓我結識了你,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我早在洛林就聽德意誌朋友說慕尼黑的啤酒很好喝,而大人和其他侍從也是這樣想的。” 安德魯重新拿起酒罐,一直到最後一滴都被舔舐乾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