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軍大部隊如期到達,約翰與安德魯就在各自的隊伍中隨大軍一路東進,三個月後到達了匈牙利。大部分士兵在兩座城駐紮,貴族們則移步到基建更為完善的布達城堡居住。 布達和佩斯是匈牙利最大也是最繁榮的城市,兩城僅隔著一條帶子寬的多瑙河。這兩座城市地處歐亞商貿路線的十字路口,在君士坦丁堡衰落後重要性日益凸顯,原先去往拜占庭的異國商人們也選擇來此活動,來自多國的文化與風俗漸漸與城市融為一體。 為了表達對十字軍的支持,兩座城市的工匠與商人備了幾個月的貨,城內的每個大倉庫都塞得滿滿當當。他們都準備好了,等到舉著十字架旗幟的行軍隊伍一踏入城區就立刻蜂擁上前大撈一把。 十字軍進入布達的當天成了一個節日,各個商販的貨物都在第一時間被買空,鐵匠鋪的爐火終日旺盛,大大小小的酒館擠滿了人,城內各住宅中男主人正有條不紊計算著今天的盈利。 “看來商人們比東方的基督兄弟更盼望十字軍呢。”庫西堡公爵昂蓋朗站在陽臺上,居高臨下地瞧著遠處的連片燈火,感慨道。 “那些商人都是些鼠目寸光之徒,”身後的隨軍主教卜尼法斯氣憤地拍了下圓桌,“世俗的金幣生不帶來死不帶走,靈的財富才是最重要的。貪戀錢財之人最終都將偏離真道,被無數利刃刺透!” “主教大人說法並無過錯,”東道主西吉斯蒙德坐在圓桌正中央,右手不斷晃動杯中的美酒,“但若無商人與工匠之活動此城豈能有今日之繁榮耶?金錢與教義並無沖突,十字軍乃以神之名赴外作戰,所用錢幣皆亦沐浴神之光輝,商人賺取此類貨幣豈不同屬賺取靈之財富乎?” 卜尼法斯沒有接話,隻是不耐煩地不停用手指敲打桌子。 “不過,還真慢啊,”昂蓋朗背著手回到室內,略顯焦躁地來回踱步,“耶穌在上,誰能告訴我那個總督到底還有多久才能到?沒有他們的配合大軍根本無法行動。” “昂蓋朗大人,稍安勿躁,”西吉斯蒙德麵無表情,“來了。” 門外響起一陣簡短的腳步聲,大門吱呀一聲打開。門外數人佇立,領頭的人向身後說了句意大利語後進入房間,大門也徐徐關上。 “你遲到了,安東尼奧總督大人。”昂蓋朗語氣中滿是不滿。 “十分抱歉,公爵大人。隻是我國許久未參與此類大戰,重新備齊戰船備好軍備花了一些時間。”安東尼奧向在座的人行了個禮,但完全聽不出抱歉的樣子。 “既然已經到齊了,會議就開始吧。”原先一直沉默的聖約翰騎士團大團長胡安·費爾南多發話了,“我們數月前就響應了這次聖戰,但卻連一個完整的行動綱領都沒有。” 眾人點頭,昂蓋朗和安東尼奧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坐下,效仿當年亞瑟王麾下的騎士們召開了一場匈牙利的圓桌會議。 “先由我向各位說明我軍目前的情況吧。”昂蓋朗率先發話,“我們的軍隊光是貴族騎士都有一萬餘名,皆是來自法蘭西,英格蘭,德意誌諸國的名門之後。其中來自英格蘭與法蘭西的騎士曾多次經歷戰事,德意誌諸國的騎士也參與多次競技大會,戰鬥素質無人能出其右。除此之外,構成軍隊主力的重裝軍士也是有過多次戰鬥經驗的職業脫產軍人,沒有一人是朝聖者或其他閑雜人員。相信在這支大軍麵前異教徒必將灰飛煙滅。” 卜尼法斯麵露喜色,他對這支隊伍感到十分滿意,其精銳程度超過以往任何一支十字軍,唯一可惜的地方就在於這支軍隊出現得太晚了。 “昂蓋朗大人果真是耶穌基督最愛的長子,有了這支軍隊我們怕是都可以一路穿過巴爾乾渡過小亞細亞最終收復耶路撒冷!”卜尼法斯說道。 西吉斯蒙德聽完描述沒有表態,胡安和安東尼奧皺起眉頭。 “請容許我提出自己的建議,公爵大人,”胡安想了想,猶豫片刻後說話了,“這支軍隊不論是騎士還是歩兵都身經百戰,無可置疑。不過要是沒有遠程輸出能力,麵對異教徒的帕提亞戰術怕是會很吃力。” “而且你們也沒有攻城武器。”安東尼奧總督也發話了。 昂蓋朗似乎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說道: “這一點我早就想到了。我之前說過,英格蘭與法蘭西都竭盡全國之力籌備這次聖戰,英格蘭國王在軍隊出發前還將六千名長弓手歸我指揮。唉,作為指揮官我贊賞長弓手的絕佳戰力,但作為法蘭西人我又無法遏製對他們的憤恨,在以往的英法紛爭中,有多少戰功赫赫的基督騎士死在他們的箭下?如今我隻能希望他們在戰場上能多射死幾個異教徒以解我心頭之恨。” “長弓手的威名,我在伊比利亞就有所耳聞,”胡安說,“可大人帶來的十萬大軍中就六千人擔任遠程輸出,力度怕是不夠吧。據間諜來報此次奧斯曼蘇丹的圍城軍隊數量明顯多於我方,即使是長弓手,以那麼少的數量抗衡那麼多的敵人怕是有些不保險,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都不足。” “胡安大團長隻是沒有見識過他們的實力罷了。”昂蓋朗反駁。 “關於長弓手我的確隻是耳聞,但大人知道那些奧斯曼人是什麼情況嗎?”胡安說道。 昂蓋朗麵露疑色,此時安東尼奧接過話來: “奧斯曼軍隊與百年前的薩拉森人相比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大人有聽說過西帕希騎兵嗎?他們與法蘭西的騎士大同小異,同樣身著重甲,戰馬覆鎧,並有著熟練的槍術,刀術以及騎射技術。如果您小瞧了他們,怕是多年前在克雷西與普瓦捷的慘劇又會重現啊。” “住口!”昂蓋朗有些惱怒,憤而站起身來“你是在瞧不起法蘭西騎士的毀滅沖鋒嗎?” “不不不,那種事我可不敢,”安東尼奧戲虐般地上彎雙手,“隻是想為這神聖的十字軍事業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罷了。作為商人,雖然總會想著以最低的成本獲取最大的收益,但若是一味壓低成本最後往往會萬劫不復。這種人在威尼斯可太多了。” “那好吧。”昂蓋朗重新坐回去,脾氣緩和了些,“那就是說我們還需要另一支素質有所保證的射手部隊,對吧?” “我推薦來自熱那亞的鋼弩手。”胡安發話了,“他們的鋼弩足以射穿西帕希騎兵的盔甲。” 聽完胡安的話,安東尼奧的臉上布滿了黑線,昂蓋朗則是眼中閃過光。 “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他們呢?”昂蓋朗興奮地拍了一下手,“熱那亞人一直是全歐洲最優秀的弩手,戰爭期間他們也為法蘭西立下赫赫戰功。耶穌在上,為什麼我會把他們給忘記?” “看來我們距離出發還額外需要一段時日了,還得派遣專員到熱那亞去召集相關人手。”胡安答道。 “那就請總督大人派專員前去吧?我們都不會意大利語。”昂蓋朗道。 “恕我拒不從命,”安東尼奧雙手抱胸,顯出一臉的憤恨,“尊貴的威尼斯人絕對不會同熱那亞人聯手!就算我不計恩怨答應,我手下能征善戰的小夥子們也不會答應的。他們平時最喜歡的活動除了經商就是毆打熱那亞人。” “那朕派人去,意大利語朕往昔曾有進修,略懂些許,或可做談判之用。”西吉斯蒙德再次發話了。 “那好吧,不過陛下您必須讓他們聽您調遣,”聽東道主說這些,安東尼奧也就沒意見了,“不然我擔心兩國人見麵發生不必要的口角,到時候影響全軍士氣可不好。” “來自熱那亞的弩手啊……”沉默許久的卜尼法斯主教說話了,“這群商人竟敢明目張膽無視聖座的弩箭禁令,我之後一定要向教宗申請對他們全員絕罰!” 三人都沒有說話,但從內心都對主教的無能狂怒感到鄙夷。熱那亞人用弩近一個世紀了,期間不知道用它射死過多少基督徒,可教廷方麵對此有過什麼實質懲罰措施嗎? “招兵買馬之事就照此布置吧,關於此次作戰的戰術安排,朕有想法。”西吉斯蒙德深呼吸,站起身來朝圓桌正中間的地圖比劃起來。 “時至今日,雖騎士依舊能在戰場拔得頭籌,但以數百騎士沖散幾千乃至數萬薩拉森軍隊的神話早已一去不返。朕認為,軍隊應當分作歩卒,射手與騎兵三類。歩卒充當全軍主力,敵方若以騎兵徑直沖來則以長矛禦之;射手排作三排,從前往後依次射擊以騷擾或遏製敵軍攻勢;騎兵作為核心戰力,應當在敵軍隊形散亂,士氣瓦解之時由側翼殺出,切斷前後敵軍聯係之時再使歩兵結陣沖鋒,必可擊破強敵一解君堡之圍。諸位聽之如何?” “請恕我插個嘴,陛下。如果長矛手沒能擋住奧斯曼人的騎兵呢?”安東尼奧總督快速接話。 “若這樣,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聖約翰騎士團將作為預備隊加入戰鬥。”胡安搶在西吉斯蒙德之前說道,“我們創建伊始就是為了對抗異教徒,對異教徒的戰術特點和習慣比各位了解更深,沒有比我們更適合的人選了。” “光是數量這一要素就得迫使你們必須那麼做嘛,你們的軍隊還沒我們的水手多。”安東尼奧挖苦道。 “但我們的戰鬥意誌可比你們強多了。”胡安也生氣了,口氣變得微妙起來。 聖約翰騎士團與威尼斯共和國的摩擦由來已久。在阿卡城於1291年淪陷於馬穆魯克之手後,聖約翰騎士團殘部就將根據地轉移至塞浦路斯島向呂西尼昂家族效忠,之後為逃避呂西尼昂家的政治鬥爭又轉移至羅德島建立獨立政體。期間一直在遏製穆斯林在地中海的進一步擴張,但為了彌補日漸虧空的庫存,騎士團海軍在“守衛信仰”的同時也不得不兼職海盜,起先明確隻掠奪穆斯林商船,但後來就將範圍擴大,威尼斯商船也多次遭到襲擊。 砰! “諸位先生懇請務必牢記今日是因何緣由聚於此的,此圓桌會議目的為商討戰爭事宜而不是互相慪氣!若有矛盾此後自行決之。此類頑童之舉成何體統!”西吉斯蒙德憤怒地起身拍了一下桌子。 見東道主發怒,想接著鬧的兩人也閉上嘴了,會議至此才終於走向正軌,並成功在天明前討論出了讓各方都滿意的結果,作為總指揮,西吉斯蒙德也將率領在匈牙利定居下來的受洗的庫曼人加入戰鬥。 一切的準備工作都完成了,就等著決戰早日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