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屠殺開始了。 身著耀眼甲胄的騎士們怒吼著沖破了村莊那扇脆弱如紙的木門,拿著各類武器的歩卒們緊隨其後,像一窩馬蜂四散開來。 離門較近的村民還沒來得及發出驚呼就被利刃貫穿喉嚨或劈碎腦袋,每戶人家的門前至少集中了兩到三個人,一腳踹開門後便蜂擁而入,之後就是一陣短暫的呻吟與液體飛濺的聲音。 距離大門較遠的村民們見狀被這突然的一幕嚇得魂飛魄散,紛紛不要命地轉頭往高處的城堡跑去,一些武裝起來的守夜人們拿好各自的武器站成一排組成肉墻試圖反抗,但戰馬的鐵蹄踏在地麵如同山崩地裂。 很多守夜人嚇得意誌瓦解擅自丟下武器加入了村民的行列,但下一刻無論是兵還是民都無差別地成為了騎士們的刀下之鬼,這等脆弱的槍陣在騎士們眼裡還沒個木欄桿有效。 所有的農舍都被砸開了門,十字軍們腳踏著鮮血,帶著滿滿當當的財富笑嘻嘻地往外走,精巧的小物件直接戴在身上。戰袍上的拉丁十字與脖頸上的東正十字交相輝映,別致極了。 根據塞爾維亞大公的說法,已經有異教徒嘗試在此定居。這個消息一傳開便引起了短暫的轟動。當西吉斯蒙德的信使到達貝爾格萊德時城中除了依舊沉迷窯子的掉隊者外已經看不到一個拉丁人。 十字軍沖上山坡將城堡團團包圍,而城堡由於一下湧入太多村民顯得過於擁擠,城下的安德魯都能看見城墻上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人——不,這種時候應該說都是待宰的羔羊。 一旦城門被攻下,他和其他勇士們就會第一批沖進城內將他們的屍首進獻給耶穌。幾個零星的黑影掠過頭頂,緊接著化作巨石砸向城墻,十字軍們歡呼起來,那是他們自己的投石機。 碎石飛濺如同漫天飛雪,巨響之間時刻透著幾聲撕心裂肺的悲鳴,不時就有人被硬生生從城墻上擠下來在十字軍戰士麵前摔成一堆肉泥。 十字軍戰士們看著這些屍體麵無表情,眼神也沒有轉動分毫:他們從一開始隻是緊緊盯著那扇緊閉的大門,隻需要一發石彈就可以輕而易舉粉碎它。 劃天而過的石彈越來越多,準頭也離城門越來越近,安德魯心中的烈火愈發旺盛起來,他握緊劍柄,雙眼直視前方,猶如一隻蓄勢待發的禿鷲。 大門在石彈的打擊下轟然倒塌,就像喪鐘敲響時的安魂曲,十字軍們高呼聖喬治的大名再一次餓狼般湧進去,不多時便有無數條血河匯聚成了一個呈現在門外的淺灘。夜幕降臨時,一切都被烈火所吞噬。 滾滾的濃煙像一張黑色的幕布幾乎將天空遮蔽,月光被遮擋使得大地更為昏暗,十字軍戰士們則在幕布下的營地內慶祝自己的勝利。 早上意氣風發叱吒風雲的騎士們此刻都變成了衣著光鮮的酒鬼,橫七豎八地睡在他們想到的任何地方。 喝醉了的要麼躺在泥土地上要麼靠在石頭木箱上哼著歌謠說胡話的,還沒有醉過去的也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痛飲白天搶來的佳釀,不遠處的移動妓院也傳來陣陣嚎叫。 大帳篷內,大貴族們的私人物件堆放得到處都是,華麗的木桌上擺著兩個裝飾有寶石的馬克杯,其中滿滿當當裝著一大杯酒。 昂蓋朗公爵已經換上便服準備等待客人前來,但一個身材魁梧的高大男人一把掀開帳布踏了進來,同時還不忘伸出空餘的手將準備上前的守衛推開。 他看上去更加年輕,但體型與氣勢一點都不比對方弱,氣勢洶洶的麵容扭曲得像隻公牛,感覺隨時都會拔出腰間的劍砍了麵前的人。 “這次行動到底是什麼意思?”男人怒吼道,“不要忘了我才是這支軍隊的最高統帥,公爵!顧問就做好顧問的職責!” “你說的沒錯,勃艮第的約翰·訥維爾大人,”昂蓋朗不緊不慢的說,好像完全不把對方當回事,“但這首席顧問的身份是你的父親親自授予我的,至於原因,應該不用我再說明了。” “可這不是你越過我這個統帥擅自行動的理由!” 門外又進來一個身著便服的麵容蒼老的男人,看到裡麵這副模樣有些意外。兩人也發現了他,而那個年輕人卻主動向男人行了一禮。 “夜安,布錫考特大人。” 布錫考特花了數分鐘才從暴怒的訥維爾口中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他隻是頓了頓身子,左手習慣性地摸摸胡須,慢悠悠地說道: “關於這點,訥維爾大人有所不知,並不是公爵的行為,戰士們自布達出發伊始便很久沒有參加戰事,士氣可用,而這村子又被斥候證明存在異教徒,這次特別軍事行動不論是對耶穌基督還是各位戰士都是幸事一件,而勇猛的騎士們也獲益頗多。” “布錫考特大人,我並不是不贊同這次行動,屠戮異教徒的行為無論何時都是值得提倡的,”訥維爾冷靜了一些,但依舊怒火難消,“我不能接受的是昂蓋朗大人你擅自運用本該屬於我的職權,今天就算要攻擊這座村莊也應該由我親自下令,法蘭西的勇士們理應跟在我的身後而不是你的!我不知道父親給了你多少實權,但既然我作為統帥我就必須做到統帥的職責,不然其他人該怎麼看我,怎麼看他們的統帥連實際指揮都得交給一個顧問來處理?” “放輕鬆,訥維爾大人,”昂蓋朗還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您嘴上說是預防我與您爭奪權利,應該是出於反感我在布達大會上代表法蘭西發言吧?您是勃艮第家族之後,又是這次十字軍的最高騎士統帥,而且您的虔誠在整個法蘭西都有所知曉,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您都是這次法蘭西十字軍無可置疑的最高領導。不過您卻有一個最為致命的缺點,而這一點是您的父親心知肚明的。” “我不認為我的軍事才能弱於你,昂蓋朗大人,隻是你們都不給我鍛煉的機會。我之後定會砍下那個膽小鬼蘇丹的腦袋,到時候我會讓你們都不敢瞧不起我。” “並不是這一點,訥維爾大人,”布錫考特又一次說道,“您今天的表現我們都看在眼裡,也隻有您有能力號令來自法蘭西各地的騎士們,而在如今的戰場上,誰有能力讓騎士服從命令誰就能贏得最終的勝利,昂蓋朗公爵作戰經驗豐富,且同樣具有足夠的威望,而大人您年輕氣盛,隻需一些時間做些必要的栽培就可以還權於你。” “是的,你的父親也是這樣告誡我的,如果你真的可以獨自贏得勝利。”昂蓋朗補充道。 此時的訥維爾氣幾乎全部消失了,但自尊讓他還是像隻鬥雞一樣昂起頭頂上去: “瞧好吧,公爵大人,我一定會向公爵你證明我才是真正的統帥。” 訥維爾側過身向布錫考特行了一禮,轉過頭傲氣地離開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孩子完全就是個少爺嘛。”布錫考特不禁搖頭。 “你還有資格說呢,明明你也隻是比他年長不了幾歲。”昂蓋朗挖苦道。 “但我爬到今天這個位置可不比你付出得少啊。” 兩人不禁笑起來,但很快就歸於平靜,兩人在戰場上多年錘煉出來的剛毅此時又浮現在了他們的臉上。 “不過我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那個年輕人會因為這件事就生氣?”布錫考特問。 “應該是權利欲的膨脹吧,”昂蓋朗拿起桌上的馬克杯來了一口,“他在勃艮第的時候就已經在多次競技大會嶄露頭角,但卻一直沒有機會感受戰爭,如今這個機會來了他迫切想要表現也是合理的。隻是我很懷疑他現在稚嫩的手掌能不能握住那柄權杖。” “聽說你在布達代他出席了軍事會議。” “以他目前的水平來看,提出的方案隻會和吟遊詩人嘴裡出來的大差不差,”昂蓋朗公爵臉上露出一些不悅,顯然冒出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果然即使是你也看出了他今天的問題。” “他怕有人給他搶功竟然命令直接沖擊大門,就算夾槍沖鋒真有擊穿城墻的能力但坐騎和騎士能否承受呢?” “他完全就是在看著騎士詩歌打仗嘛,以為自己是在兩百年前的黎凡特嗎?” 兩人借著酒勁開始天南地北地聊起來,不多時一大杯酒都喝完了,兩人本想再續杯,卻發現整個營地內的喧囂都幾乎消失,先前的鬼哭狼嚎被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取代。夜已經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