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太親的親戚,來到醫院看我,對父親說:“我一個朋友說有一家醫院,也能治療癌癥,而且比這些大醫院便宜一半以上,還可以分期還款。”接著又說那家醫院如何如何神奇,治好了不少病人,雖然盡管聲名不顯。父親被他說動了,商量著辦理出院手續,我對這些不感興趣,在哪對我都是一樣的,我隻想快些死,免受病痛折磨。於是一個禮拜後,親戚似乎是聯係好了那家醫院,來找父親給我辦理出院手續,同來的是一個陌生男人。他的神色不是很自然,但我也來不及關心這些了,我感到昏昏沉沉的,躺在車上,車子拐彎抹角走了幾個小時,在天快黑時進了一家小醫院的門,門上寫著什麼“明春醫院”,我從未沒聽過這樣名字的醫院。 我來到這家醫院幾天了,每天就是打著吊瓶,護士偶爾來,我單獨一間病房,也見不到其他病人,醫生也偶爾來,看看我的狀況。這家醫院比想象中的還要簡陋,根本就沒多少人,有些醫生也沒穿白大褂。又過了幾天,醫生終於跟父親說到了手術的事,說手術有風險,不能保證百分之百成功,還讓父親簽了什麼協議,醫生又問我同不同意做手術,我還沒同意呢,所以選擇了沉默,父親說:“做吧,他同意了。”醫生又看了看我,問我如果手術失敗,願不願意捐獻器官?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後就想到了,這怕是一家買賣人體器官的醫院。願不願意呢,這些器官等我人都死了還有什麼用呢,如果能幫到素不相識的人,也未嘗不可。我說願意,醫生點點頭,告訴父親,手術就安排在後天。 醫生走後,父親坐在我的床邊,低著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隻看到灰白的頭發倔強地豎著。原來我多少年來沒仔細看過父親了,父親已和兒時記憶中的大不相同,感覺蒼老了許多。我在記憶中搜尋,想找找看這個男人給過我多少愛,答案是沒找到。父親抬起了頭,我收回了視線,看向窗外。窗外的樹葉沙沙地響,一隻蟬不知疲憊地嘶鳴,我想:等這些樹葉落光,我也就該死了吧。 手術那天,我本來很平靜,可當醫生推著我走向手術室時,我忽然感到很不安,我對護士說:“我能不能不做手術?”護士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推著我。我感到自己的淚滑落到了頭發上。然後麻藥一打,過了一會,我感到困意不由自主地襲來,我看著慘白的天花板,覺得搖搖欲墜,接著開始旋轉……我的思緒開始飄渺起來,我回到了小時候,父親母親都笑著,還有爺爺奶奶,我們一家人吃著飯說著話;我又回到了學校,我的成績很好,朋友也很多,沒有人欺負我,老師也是個個慈眉善目,我初中、高中,大學的老師都在,我在很認真地上著課,寫著作業;我結婚了,新娘很美,等我看清她的臉,竟然是房東的女兒,尖尖的虎牙咧嘴笑著……我不知怎麼的,忽然想到:我這是死了嗎,如果這就是天堂,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