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結束幾天後,泔崎村開始了恢復建設,路上熱熱鬧鬧的,而紹凱卻不願走出房門。 明明麵臨災難時沒有過多的感情,可在反應並且回憶起時,卻又萌生出無盡的悲傷與苦痛。 他獨自待在密閉的黑暗房間裡消沉了數日。 簡陋的木製地板在踩踏時會發出“嘎噠”的聲音,就好像地震一樣…… 紹凱把自己視作了逃兵,罪人。他沒有臉麵麵對他已故的親人。 什麼消滅怪物,什麼復仇,單單他一介凡人,怎可能做得出這些? 屋外的暖爐靜靜燒著,卻因為擺放的位置不周到,竟燃著了一旁的羊毛地毯,緊接著,接觸地板的那一部分也被引燃…… 紹凱並沒有察覺到這些,反而在悲痛中睡了過去。 在一個黑暗寂靜的環境裡,一陣帶著哭腔的聲音傳入紹凱的耳畔。 “哥哥!哥哥!你在哪?我怎麼找不到你了……不是說好了不分離嗎!為什麼!你在哪啊!” 紹凱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卻什麼也不能做。 我在這……紹凱迫切地想要發出聲音,卻什麼也做不到,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他什麼也不能做。 “這都是你的錯!” 又一個聲音與其一同傳來,紹凱愣住了。 這兩個聲音分別是他的弟弟和媽媽,哭腔夾雜著憤怒如同出弦的弩箭刺入紹凱的心房,無情地啃噬著紹凱的自尊,令他快要丟失自我。 從始至終,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傲慢而引起的—— 他如此認為,如果當初他仍然堅持運米,而不是貪圖小便宜,他的弟弟或許就能得救,他或許就能帶著家人逃離災難…… 我不是一個好兒子,不是一個好哥哥,我是一個罪人,一切都是我的錯…… 如此想著,紹凱再次給自己的良知貼上一張罪狀,世界漸漸滾燙,令他無地自容。 快醒醒!熟悉的聲音又一次傳來,卻是令其詫異的迫切語氣。 醒來?難道這裡不是贖罪的地獄嗎…… 弟弟的身影站在他麵前,他仰頭看去,於是聽見了弟弟稚嫩的聲音說著:“看!哥哥!我自己把牙齒拔了!” “啊!”紹凱猛地起身,這才發覺一切都是夢境,是他的恐懼在作祟。 眼前的景象早已是烈焰洶湧,倒塌的木板與石塊帶著火焰壓入地麵,而腳下早已是一片焦炭。 濃煙徘徊在周圍,令他快要無法呼吸。他仍然躺在床上,淚水在眼角暈開,不做動彈。 眼前的障礙被緩緩抬起,站著的竟是一個年齡與其相仿的男孩。 他盡力地搬開一塊又一塊沉重的廢墟碎片,盡可能地挖出求生的通道。 “快出來!” 男孩已經搬出了一個門模樣的空洞,朝著裡頭喊去。 紹凱突然有了力氣,跑出了房子。漸漸地也有其他村民前來救火,一場大火就此被阻止蔓延。 事情結束後,紹凱大口喘著氣。 他無力地坐在地麵上,冷汗直冒,不停打著哆嗦。男孩從別處要來了一杯溫水,遞給了紹凱。紹凱看了看,躊躇片刻便接入手中。 “先漱口。”男孩溫柔地提醒紹凱。 紹凱聽到後便照做,吐出腔內的濃煙後,他果真好了許多。接著,他便大口吞咽。 “謝謝你,救了我一命。”紹凱說道。 “不用謝,既然救了你一命,我們就是朋友了!”男孩親切地笑著,令紹凱鼻子一陣酸麻,他的笑容令自己想起了弟弟。 “我叫彭義,你呢?”男孩沒等紹凱回顧往事,又問道。 “……我叫紹凱。” “紹?好特別的姓,從來沒聽過!”彭義投來了好奇的眼光。 “咕嚕嚕……” 紹凱的肚子發出聲響,他這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沒吃飯。看著臨近西邊的太陽,他發現已經下午了。 “你餓了嗎?我們去吃飯吧。” “……!”紹凱突然想起自己的錢還在裡頭,起身想要回去。 “你在找這個嗎?” 彭義提起一個沉重的袋子,紹凱連忙查看。那的確是自己的錢袋,裡麵的錢和那個勛章都完好無損。 “……謝謝。” “你這麼有錢,那就請我吃一頓咯?” “可以。” 說著,二人便起身前往了最近的一家飯店。點好了飯菜,他們找好了位置麵對麵坐下。 “你為什麼要這麼幫我?你不怕火傷到你嗎?”紹凱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問道。 “因為我爺爺說過,能夠救人一命,自己就會幸福。我這不是很開心嗎?” “那你爺爺一定是好人啊,你一定要好好孝敬自己的爺爺……” 紹凱發覺彭義的笑容變了樣,便停了下來。 “如果能的話就好了。” 紹凱明白了其用意,連忙起身想要道歉。 “沒事,不是你的錯。我爺爺他是一位英雄。”彭義說著,“他相信著救人的人一定能上天堂,所以我也一樣。我想要保護一切我能保護的事物和人……對了,地震那天我還救了一個人,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樣子。” 一股強烈的沖動湧入內心,令他精神大振。 他想要復仇,阻止那個怪物再度掀起混亂。 “話說你袋子裡有勛章欸,你是軍人嗎?” “算是吧。你家在這附近嗎?” “不是,現在國內有些亂,我打算去報名做誌願。” “是什麼誌願啊?” “幫助那些落難的人,地震帶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爺爺也是因為這件事犧牲的。” “你和你爺爺都是英雄!”紹凱豎起了大拇指。 “嘿嘿,其實我還比不上我的爺爺。你要和我一起嗎?” “恐怕不行,我也有些事情。” “好吧……” 紹凱大口吃完了飯菜,起身告別了彭義。 “有緣再見!” “再見!” 他帶著自己的財產離開了村子。從現在開始,他要從世界各地搜集怪物的下落。 一個念頭點醒了紹凱——前往金野鎮。 於是他迅速找到了輛空座的馬車,起身趕往。與此同時,他也買了兩束鮮花。 隨著太陽漸漸落入山頭,世界暗了下來。透過車夫的腦勺,他看見了前方一片繁榮。看來那就是金野鎮了。 進入金野鎮,他開始尋找自己要找的那個人——楊嗣。通過詢問路人,他總算在一個集市裡找到了他。 紹凱向楊嗣詢問起了其是否見過戰爭時的藤蔓男孩。楊嗣竟肯定了其存在。 “我見過那個男孩,在戰爭時似乎就是他保護了金野鎮,我親眼看見他變成了一顆巨大的種子。” “是那天罐子裡的種子嗎?” “是的,第二天他又消失了,我和其他隊長已經把這件事上報給了國家。”楊嗣說著,“你這次前來的目的是確認那個怪物吧?我願意幫你。金野鎮南方有一個出售報刊的店,那兒傳來的消息或許對你有幫助,不過這樣你就要呆在這了。國家目前在對那個怪物進行調查,名字已經確認為血魔。” “我那邊的房子已經毀了,所以我手上的這一袋就是我的一切。” “行吧,我帶你去找個住所。” 說完,楊嗣帶著紹凱找到了一個出租屋,就此住了下來。 閑下來的紹凱終於有時間仔細看看這個鎮子—— 一棟棟房屋密密麻麻排列著,卻錯落有致,大街小巷燈火通明,正仿佛靈魂所向往的安寧之地。 既然這個世界真的存在所謂的‘魔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怪物’,那麼我就一定能找到擊敗怪物的辦法。 一定如此。 第二天,紹凱很早便起了床。 他帶著買來的兩束鮮花前往了曾經的大本營。 不出他所料,那裡果真成為了一方墓地。 他小心地走在墓地上,輕輕撫摸每一座墓碑,眼睛仔細搜索著。 不久,他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一座。 ‘張大連,享年19,公元前19年——公元1年’ “謝謝你,讓我活了下來。祝願你的靈魂能夠到達天堂。” 說著,紹凱放下了其中一束鮮花。 再次起身,他尋找起了另一個想找的墓碑。這是他最擔心的那一個。 隨著不斷摸索,他找到了那個墓碑。心裡懸掛著的石頭落了下來。 他用力地跪在了墓碑前麵。 ‘紹民,享年18,公元前18年——公元1年’ 墓碑上如此寫到。 “對不起,都怪我的自作主張!我不該讓你和我一起參軍的……”紹凱的淚滴落在了地麵上,“不過我已經決定好了,我要為你復仇,為我們的媽媽復仇!我要親手消滅那個怪物!” 紹凱輕輕撫摸著墓碑上的每一個字跡,感受著神經帶來的觸物感。 一切都是那麼真實。 他久久不願離去,但一切都在他放下鮮花的那一刻結束了……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令他猝不及防。 他內心的迷茫愈發沉重。 此刻的他又失落又憤怒,他想要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