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言之辭(1 / 1)

千秋之歌 四月沙無敵版 14880 字 2024-03-21

似乎是因為提著袋子走了太遠的路,他的左臂和雙腿開始酸痛起來,隻好待在出租屋裡休息一段時間。   “咚咚咚”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引起紹凱注意。   “是我。”   門外楊嗣的聲音令紹凱突然有了力氣起身。   他的到來意味著有可靠的消息。   開門後,便看見楊嗣左手拿著一張寬大的報紙,右手提著一袋麻袋。   “我目前是在休假,所以有時間幫你打探消息。”他一邊彎腰放下了重物,一邊說著,“這個是報紙,有人目擊到了血魔;還有,這個是你弟弟的錢還有你和他的軍服,你那次走的時候沒帶走。”   “謝謝你。”   麵對楊嗣的幫助,紹凱隻能報以感謝。   他其實很驚訝於楊嗣會這麼幫自己,畢竟自己在戰場上幾乎沒有什麼貢獻,隻有一味的逃。   他能做的,隻有默默地像他一樣熱心幫助別人。前提是他做的到的話。   楊嗣離開後,紹凱便回到了床上。翻開麻袋,他看見了屬於紹民的勛章,屬於他的錢,以及他們的金色軍服。   緊握著胸前的懷表,紹凱回想起了過去。他曾立下誓言,要保護好他的弟弟。   紹民……紹凱默念著。過往隻會不斷揭開他的傷疤,他隻能耐住性子不去想。   物歸原位,紹凱又翻開了報紙。   找到了血魔的那一部分,映入眼簾的是第一行大大的字——   “血魔已經回到冰穀?!”   有人目擊血魔一路留下的血跡,一路斷斷續續蔓延到了冰穀。   還有人說血魔的頭發是全白的,加上他會吸血,與傳說中的吸血鬼十分相似。   紹凱手指緊扣著嘴唇,思索著——   血腥味,吸血,燒焦的土地……   許久過後,他依然毫無頭緒。   但他有了前往冰穀附近確認的沖動。   就好像身體的酸痛感消失了一樣,紹凱流利地起身,整理好床鋪後便準備出門。   穿上衣服,帶上提前買好的奧坦國地圖和大包,他的出行準備便已經結束。   臨走前,他把軍服疊好和錢袋一起放在了紹民的墓碑前,也把兩個軍帽疊在一起放在了墓碑的上麵。   一路朝著北邊走,就是雪杉村了。沿著山坡走上去,便看見了村子。   溫度低了下來,紹凱從大包裡抽出了大棉衣穿上。   一路問去,終於來到了出村前往冰穀的圍欄前麵。一旁的兩個村民正在想辦法修復圍欄的破洞。   其中一個看見了紹凱,便詢問其有什麼事情。   “麻煩能讓我過去嗎?”   他小心地問道。村民搖了搖頭,說:“不行嘞,畢竟往這走就出境了。外邊很冷的。”   即便如此,紹凱仍沒有放棄,他接著說:“我隻是去看看冰穀,真的。”   “那也不行啊,血魔多恐怖啊,吸血鬼啊!”   見詢求無果,又看見遠處的血跡若隱若現,紹凱決定不管他們的拒絕,直接沖出去。   說乾就乾,隻見他推開了兩邊的村民,跨過破損的圍欄直直地追向血跡的方向。   或許是因為失去右臂的原因,以及雙腿的酸痛,他很快就在奔跑中失去了平衡,加上冰麵的濕滑,他很難起身。   眼看身後一個人追了過來,他又逼著自己起身繼續奔跑。   二人你追我趕,直到跑的那一方徹底沒了力氣,奔跑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身後的村民有了機會把手搭在紹凱衣領上,隨著紹凱的滑倒,他也跟著摔了一跤。   “哎喲,瓜子你別跑這麼快啊,冰很滑很危險的,碎了命都沒了!”   村民一邊搓著受凍的雙手一邊說,看著紹凱沒有聽進去的意思,他驟緊眉頭。   “請問你這麼著急是因為什麼啊?為什麼一定要去冰穀?”   他又問。   “沒什麼,我隻是覺得我必須去看看。”   “行吧行吧,我帶著你去,上次有個人翻圍欄出去結果人沒掉了,可把我怕的,哎。”   紹凱沒有回答,他的神情變得很嚴肅,他不想說話。   一路朝著血跡走去,便看見冰穀的後方有一座山洞,上方的樹木被砍成了兩半,還有被燒毀的跡象。   紹凱遠遠地嗅到了血腥味,那股令他憤怒的氣味,還隱隱約約有燒焦的味道。   “就在那,沒有錯了,”紹凱用任何人聽不清的聲音說道,“你讓我失去至親,我必要你付出代價!”   他氣勢洶洶地凝視著山洞,攥緊了左拳,哪怕寒風襲來,他也沒有絲毫動搖。   村民在一旁看著,滿臉都寫著疑惑,但他不敢發出聲音。他也感受到了紹凱的憤怒。   之後,紹凱毫不猶豫地轉身朝著回村的方向走去,村民嘆了口氣,連忙跟上前去。   回到了村子裡,紹凱再沒有言語,自覺地帶著行李離開村子。   路上,他偶然看見了兩個孩子在互相嬉戲打鬧。   他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看著他們。   回想起過去,他也常和紹民一起玩,在村子內追逐,繞著村子跑上無數圈……   深吸了口氣,他又繼續走了起來。   他不知道這樣做能給自己帶來什麼,鼓舞嗎?憤怒嗎?還是更多的悲傷?他隻覺得自己不得不這麼做。   ——————   日子日復一日過去,血魔的事情漸漸沒了聲音。   盡管是雪杉村那邊也沒有血魔再次出現的跡象,那家夥就一直呆在山洞裡麵。   金野鎮以外的世界依然狼藉,報刊也經常報道國外爆發的戰爭。   到了新年那天,鎮子突然燈火通明,街上滿是人,摩肩接踵。   報刊那邊擠滿了人。紹凱排了很久的隊終於拿到了今日的新聞——   老人李根先生阻止地震,結束黑暗之年。   內容裡還提到了‘暗流-湍’,‘月神’等等莫名其妙的名稱,還有各種去年間世界的變化。   但紹凱其實並不在意這些。   不過也因為這些新聞,他終於知道了為什麼墓碑上的日期不是用曙光年而是什麼公元了。   世界認為去年是一個極為重要的節點,而今日也就是一月一日,從此定下皓月日。   接著又過去了幾天,在本國的東部附近建立了一個皓月教派,是為月神而建的。   裡麵有本書,寫了很多東西,有世間的萬物,以及神明。   紹凱有些好奇,準備在幾日後前往東部。又過了幾天,報刊上又提到了一個新誕生的教派,隈黯教,並且這個邪教信仰的是真正存在的‘神’,把一片木林汙染,裡麵的生物變異成為了新的物種,被稱為‘暗獸’。之所以把這個稱為邪教,是因為信徒們建立了祭壇,傳聞在祭壇前獻祭生命的人能夠變異成暗獸。   紹凱準備好了行李坐上馬車前往東部,路上換了一輛又一輛,風餐露宿了好幾日,總算來到了東部。   路上紹凱問了許多人關於祭壇的事情,但他們都不知道其所在位置。   紹凱隻能另尋其路。他一路走到了皓月教派,看見了裡麵坐著一個小男孩,額頭上有一個銀色的月牙標記。   “我能看看那本書嗎?”   紹凱問道。   “你說的是皓月記嗎?那個不可以看哦,普通人的話。”   小男孩回答道,他的聲音很清脆。   “我有這個。”   紹凱抱著僥幸的心理拿出了勛章,小男孩突然來了興致。   “哇塞,這麼說你是軍人咯,軍人的話應該可以看吧?”   小男孩自言自語道,連忙跑去抱來了那本書。   紹凱翻開了書,雖然看著很沉重,打開卻無比輕鬆。   翻著翻著,終於找到了隈黯的那一頁。但奇怪的是書上的隈黯並沒有被稱為神。   ‘祭壇位於尚口村西部的群山下……’   紹凱精確地找到了關鍵信息。   “等等,你看這頁是要乾什麼?!”   男孩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想要攔著紹凱。   但一切已經晚了。紹凱死死地記著祭壇的位置,起身便快步跑出了教派基地。   按著地圖上的方向走去,紹凱便來到了尚口村附近。   按著太陽方向看,紹凱朝著西邊走去。   群山下,有一堵巨大石塊套疊而成的墻擋在了麵前。紹凱努力地找辦法翻越這堵墻,但這墻密不透風,也沒有任何凹陷,沒有合適的工具,完全沒有辦法爬上去。   “進來吧。”   一個帶著回聲的駭人聲音傳入紹凱耳內,眼前的墻竟然被打開了。   他靜步走進了墻的洞內,謹慎地環顧四周,卻發現沒有任何人。一股強烈的念頭沖入紹凱腦內,逼得他看向了前方,一個突兀的祭壇模樣建築立在了眼前。   向前走去,便看見了幾步臺階後的祭壇內呈現的是一番奇異景象。   眼前的祭壇空無一物,隻有中間的一個黑池十分顯眼。   “這個世界總是讓善良之人承受痛苦,可有些蠢貨卻把這歸咎於命運。   你也不甘現狀吧?”那個聲音繼續說,“喝下這池裡的水,你就能變成你想要的那個模樣,得到你想要的力量!”   紹凱咽了咽口水,緊緊盯著黑池不敢做出決定。   難道我隻有這個辦法了嗎?成為怪物,打敗那個怪物……紹凱內心糾纏著。   “暗獸能殺了血魔嗎?”他抬頭發問。   “相信我,既然你抱著如此目的,就不要猶豫。”   紹凱低下了頭,回想著很多事情。事到如今,他的目的其實已經沒有殺了血魔那麼簡單了。   他現在的心境很復雜,既想要為弟弟復仇,又覺得無所謂。   他其實就是想要在戰鬥中結果了自己的生命……   其實沒能戰鬥也無所謂,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力量和血魔的差距有多大。   紹凱一股勁左手捧著那黑池的水暢飲,一股苦澀的味道沖入味蕾,深入體內。   “很好,我佩服你的勇氣。”聲音再次傳來,那個聲音的主人也隨之出現。   那是一個披著黑發的男性身體,雙目空洞發黑,微微笑著,走向前來,輕輕捏起紹凱的下巴。   “但你還是錯了,你始終隻是這個世界的工具。”   紹凱的身體失去力氣,意識也在漸漸消散。紹凱麵如土色,掙紮著。   “別怕,很快就好了。”   突然間,紹凱徹底失去意識,眼前什麼也看不見,一片漆黑,隻能感受著神經被再次連接。   一股一股地令紹凱感到疼痛,直到其中一股沖入了腦內,紹凱突然又能聽見了聲音,眼前的漆黑突然有了些許色彩。   一條條顏色各異的輪廓把周遭事物‘描’出來。   “能適應嗎,這是我賜予你的新身體。”   紹凱聽見了聲音,想要問——你就是隈黯嗎?   但在他張開嘴之後,卻不能說出人類語言——   或者說是他無法說出任何話,隻能發出刺耳的叫聲。   他擰了擰脖子,確認了自己還活著,並且驚異地發覺自己的右臂恢復了。   他看見自己的右手變得無比粗大,長出了尖利的指甲……或者應該說是爪子。   “忘了告訴你,你的靈魂無法永遠適應這個身體,所以你三天就會死,而且,你會在此期間漸漸失憶,忘掉全部。”   那個聲音說道,紹凱突然有了怒意,卻不知向哪處發泄。   那個男人早已經消失不見,他隻能用拳頭砸祭壇的石柱。   接著,他看見了自己。自己的屍體。   哪怕僅是線條,他也能看清這個少年的模樣——   斷開的右臂一側肩袖空蕩蕩,胸口留下了一道刀痕。少年的麵部寫滿惆悵,眉頭緊鎖。   他的身體凝滯住了。此時他就好似在以一位陌生人的視角端詳一個親如手足的男孩,並且對他感到憤憤不平……   他屈膝輕輕將手掌穿過男孩的身體,小心抬起。石墻默契地開了門。   三天……紹凱心裡默念著,他害怕自己會在到達冰穀之前倒下。   確認好方向後,他便憑借記憶中的路線開始奔跑起來。過去了大概兩天,他終於來到了金野鎮。   他來到了熟悉的墓碑前,搬起一旁的石塊插入大地。一路上,他心裡都默念著:紹凱,媽媽,墓碑,紹民,血魔……   他用爪子刻著石塊:   ‘紹凱,享年19歲,公元前18年——公元2年’   接著,他挖開了石塊前的泥土,將屍體埋入土內後又將坑鋪平。   起身後,他又丟下了路上摘到的三顆橘子。他的靈魂始終在希望他不要忘了這一切。   可他的遺忘速度卻愈來愈快,他已經忘了自己的過去一切經歷。   突然間大腦又想起了什麼,他再搬了一塊石塊,插在一旁的土地上。   他再次用爪子刻入石塊:   ‘紹欣,享年’   他忘了這個名字主人的年齡,也忘了這其實是他的媽媽。隻憑深入靈魂的聲音引導他這麼做:   “如果親人死後的墓碑能夠立在一起,靈魂就不會孤獨了”   再次起身,身後的鎮民有的駐足觀望,有的早已經提起了刀劍遲遲不敢出手。   他們害怕著眼前這個漆黑的鱷魚模樣的怪物。但紹凱沒有攻擊他們的意圖,沿著他們讓出的道路前進。   一路前往雪杉村,盡管溫度下降,這副軀體竟也沒有感到寒冷。   此時他已經忘了弟弟的名字,乃至全家的名字……   他也忘了過往的記憶,忘了自己的麵容……   來到了圍欄前,身後跟來的村民早已經不計其數。   對不起了。紹凱心裡默念著,一拳將眼前障礙打出了窟窿。   繼續朝著冰穀走去,身後的村民依然緊跟著。紹凱朝著身後吼叫了一聲,他們便驚慌失措地逃竄消失了。   紹凱已經忘了自己前往冰穀山洞的目的,隻記得那裡有個可惡的家夥需要他打敗。   沉重的腳步聲如同巨石落地,一步一步地踐踏著冰地,身邊常有飛雪飄過,伴著冷風助他前行。   山洞前屍骸遍地,是在此之前前來挑戰怪物的人的屍體,洞窟裡麵隱隱散發出紅光。他徑直走了進去。   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山洞,中央坐著一個長著翅膀和角的白發畸形怪物,血魔。   血魔聽見聲響緩緩抬起頭,泛著紅光的尖銳眼瞳看向紹凱。   “你是什麼人?”血魔問道。   紹凱不予回應,隻是發出了尖銳的吼聲。   隨後,血魔起身動起翅膀,一陣陣寒風襲來,血腥味蕩漾在山洞內。紹凱做出起跳動作,隨著地麵碎裂發出聲響,這個漆黑的怪物便用巨大手掌扼住血魔的脖頸直直往下摔。   利爪在其身體留下傷口,卻不見流出血液。   “你這家夥在做什麼!該死!”   血魔怒喝道,舉起猩紅色的巨劍想要攻擊紹凱,身後一個圓形的猩紅色石頭浮現出來。   “隻要我用血饜刺穿你的身體,你就會死了!”   血魔將劍刺向紹凱,卻被其手臂擋下。一股純黑色血液淌出,落地後便蒸發消失。   血魔獰笑著,握緊了空閑的左手控製石頭想要吸收紹凱的血液。但紹凱的血並沒有如他所願地被吸收。   “什麼?!”   血魔得意的眼神突然消失,並且發覺自己的身體傷口並沒有恢復。   “真是個麻煩的家夥!”   血魔自言自語道,無視紹凱朝著洞外飛去。紹凱追了出去,看見血魔朝著雪杉村那邊飛去。   紹凱的靈魂告訴自己血魔不能到那邊去,於是他的身體便加快腳步追逐血魔。   天空中,猩紅的怪物再次出現,讓村民們紛紛哀叫逃竄,發瘋地求救。   紹凱開始深呼吸,做出下蹲動作並嘗試跳躍。第一次起跳後,他又一次用雙腳重重砸向地麵,於是他高高躍起,死死咬住了血魔,一路摔到了有草地的地麵上。   血魔再次逃跑,一直被紹凱趕到了無人的小山坡上。   前方又是一處有人煙的地方。血魔突然停下,右手有力握緊帶血的劍,手臂迸發黑血之後,劍突然有了一股帶著殺氣的紅光。   隻見他惡狠狠地砍向紹凱,一道道血色幻影形成了刀的劍影。紹凱舉起右臂招架擋下攻擊,隨後左手抓緊劍刃,沖出右拳還擊。血魔躲閃不及,被重重彈開。傷口依然沒有恢復。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血魔大聲吼道,卻被紹凱最用力的一拳阻斷繼續發出聲音。這一拳,打穿了血魔的腹部。   “我操你大爺!”   血魔聲音有些沙啞,雙眼也開始淌出黑血。他雙手握住了血饜,不停地揮砍向穿過身體的手臂。   紹凱沒有躲開,任憑其傷害自己。手臂上的傷痕流出黑色的血,卻在離開身體後蒸發消失,僅在幾個呼吸間,傷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   痛感讓他想起了一些回憶……這一路上,他看見了許多景色——鬱鬱蔥蔥的森林;正在被開拓的荒地;人來人往的城市,荒無人煙的草原……   這個世界雖然殘破不堪,生命雖然充滿痛苦,但卻不缺乏美的存在。何嘗不守護這屬於世界的美呢?   紹凱發出尖銳的聲音,使得四周群鳥飛散,樹葉拍擊散落。血魔明顯有些慌張,喘著粗氣,身體流出黑血的速度越來越快。   紹凱絲毫不留情,拔出右手後便快速打飛了血魔的劍。血魔見勢不妙,趕忙跑開撿劍,身後跟隨的血色石頭又一次引起紹凱的注意。   但他沒有時間分神。他想要趕在血魔撿起劍之前將其擊倒。   但速度還是慢了,血魔很快拿起了劍,回身便刺去。   紹凱反應迅速,朝著右邊扭頭躲開了攻擊,隨後左手抓緊血魔的手臂,右拳攥緊便朝著傷口上方打去。血魔被死死拽著沒能躲開,於是紹凱鬆手側身又是一次重踹。   “當對手要攻擊你時,不能先躲閃,越是在這時候,你越是要看清對方動作,看清他的一舉一動,並且看清他的下一步動作,從而做出躲避和還擊。”   “你要把握好自己的節奏,不能亂了步伐,露出破綻對於你是及其不利的。”   “打架嘛,你打了多少下,打的多用力都是沒用的,最重點的是你能抗住多少下。”   靈魂深處傳來了陣陣熟悉卻無法認出的聲音,仿佛相隔甚遠,卻又好似親近如手足。他早已不知這些聲音的主人是誰。   血魔有了些動作。他被貫穿的身體開始緩緩流出黑血,並且漸漸恢復肉體。他的呼吸越來越用力,顫抖的手放在了新的傷口上。   “啊——!”   他突然朝著紹凱跑來,沒有順序,沒有預兆地開始揮劍。   紹凱擺出戰鬥姿勢,精確地擋下了每一輪攻擊,並在某次間隔中得以用右拳重擊了血魔還沒恢復的傷口。   仿佛空氣都被震撼了一般,在血魔身體上發出了悶響。   他疼得在地上打滾,發不出一點能夠聽見的聲音,如同嬰兒的啼聲,咿咿呀呀地叫著,伴隨著顫抖。   此時的血魔與當時毀滅了一個大村子的惡魔截然相反。紹凱滿腦子都是不理解。   他不理解為什麼這樣枯羸瘦削的怪物自己會想要擊敗,為什麼自己會存在,為什麼自己會因為眼前的一切而憤怒,又為什麼,自己的內心在悲傷地哭。   他愣在原地,靜靜感受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他徹底忘了自己是誰,為誰而戰鬥。   他一次次地叩問內心,於是靈魂給出強烈回應——戰鬥,戰鬥到底!沒有時間了!   好似霹靂閃電發出轟鳴,紹凱的身體突然顫抖了一下。無數的畫麵突然又開始浮現。沒有時間回憶了。   異動的聲音傳入紹凱耳內,猛地抬頭,卻看見剛剛還蜷縮在地的手下敗將現在竟又站了起來,撲騰著沉重翅膀,怨恨的眼睛如死人般盯著自己。   他把血饜伸到了左側的最極限處,咬緊了牙關發力,劍開始發出紅黑色的光芒。   頃刻間,一道血氣揮灑,砍向紹凱。   紹凱雙臂交叉,試圖格擋,但熾熱的血燒焦了他的身體,身邊的土地也沒能幸免。   雖然無法看見那燒焦土地的模樣,但那血腥味紹凱至今無法忘懷。陌生的畫麵浮現——   隻見眼前長空萬裡,群山環繞,土地卻是清一色的紅黑色,散發著灰色的煙,發臭的血腥味入侵鼻腔……   這一刻,紹凱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經歷。所有不解在這一瞬間揭開——   哪有什麼可憐蟲,這是最該死的兇手!   他蹲下重重起跳,抓住了血魔的翅膀,死死地咬住,令他無法繼續飛行。   於是二人開始落地,在空中打轉著。   紹凱踩在血魔身上,嘴巴依然咬著翅膀,右拳有力地重擊著他的另一個翅膀;血魔也沒任其囂張,丟下了劍企圖轉身反擊。   但紹凱沒有給他還擊的機會,在他轉身後,又攻擊起他的臉。他們很快便落了地,血魔也沒想再飛起來。   他一個側轉起身,便和紹凱對峙。他最先出拳,但全被紹凱一一躲開。最後一下,紹凱下蹲躲避,隨後便朝著上方攻擊,令血魔腦袋嚴重後仰。   血魔發覺對拳不過,糾正了腦袋後又跑去撿劍,紹凱這次沒給他機會。他一腳踹向血魔,想要讓他與劍隔開距離。   但不料血魔又一次拿起了劍,試圖砍來。紹凱用拳頭擋下,然後推著他來到了一棵樹的前麵。   接著,他借著樹的阻擋開始發力,讓血魔又多了無數傷口。   如此情況,血魔哪怕是拿著劍也沒能有抗衡的能力了。   他的身體和腦袋被深深打入了樹中,樹險些斷裂。   紹凱又開始想要奪取血魔的劍,血饜表麵的滾燙拒絕著紹凱,但紹凱絲毫不畏懼。   樹內的弱者最終被奪走了劍,又被劍刺穿身體,釘在樹上。   此刻就連黑血也無法流出,無法治愈傷痛。   似乎是因為這些痛苦,那懸浮著的石頭開始有些裂痕,甚至掉下了幾顆碎片。   紹凱仿佛看出了石頭與血魔的關係,用力抓來。   “不,不要……”   血魔用最後的聲音乞求著,但紹凱已經聽不進去了。   隨著最後一聲破碎,血魔的黑血開始蒸發消散。   紹凱以為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但沒過多久,血魔突然又開始亢奮起來,拔起了劍,從樹裡走了出來。   隨後,他的翅膀開始用力揮動,強風湧起,怪物又開始絕望地在天空出現。   熾熱的黑血從他體內迸發出來,環繞著血魔四周,高速轉動,那碎片也跟著凝聚成圓。   紹凱又開始警覺,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隻見怪物用力揮出最後一劍,將腳下山丘大地砍出深深裂痕,形成峽穀。   血魔的紅光從身體各處傷口散發出來,在絕望的怒吼中,他的身體和石頭一塊破碎,消失無蹤,隻剩下那殘破的衣物和被深深插入大地的劍。   遠處的人聞聲前來,看見了一隻漆黑的鱷頭人身怪物站在山丘頂上,身前一片狼藉。   紹凱感知到了群眾,想要遠離他們。   他看了看無色的天空,朝著山底走去。但突然間他卻失去了力氣,倒在地上,從山坡上滾下。   他用盡全力伸出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再也做不出其他多餘的動作。   “你已經欠了我四個小時,不過恭喜你的事情結束了——我本以為你會忘了一切,忘了如何戰鬥,但你好像又什麼都想起來了似的。……果然,人在死前就是不甘啊。”   隨著這個聲音的漸漸縮小,天空好像下起了雪,一片一片落在紹凱的臉上。   漆黑的世界突然有了白色,漸漸覆蓋眼簾,直到世界徹底空白,他再也感受不到身體的溫熱……   “哥哥!”   熟悉的聲音傳來,紹凱茫然地看向遠處。熟悉的人,熟悉的小房子……   那是紹民!紹凱心裡激動著。雖然不知道所以然,但他找到了弟弟。   “歡迎回家,紹凱。”   一旁的媽媽溫柔說道,歪頭笑著。   他這才發現,媽媽依然穿著平時的圍裙裝,紹民依然穿著白色襯衫,留著短發,笑得很燦爛……   而他自己,也穿上了媽媽織的有橘子味道的衣服。   “我們回家吧!吃飯咯!”   紹凱高興說著,看向了小房子上冒出白煙的煙囪。紹凱又摟又抱,久久不願鬆開。   或許痛苦永遠不會消失,但至少,讓它暫停一下吧。   他們朝著房子走去,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直到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世界白茫茫一片,連同他的意識一同消失……   人們不知道這個19歲的男孩為何而死,這個漆黑的怪物從何而生。   他們隻知道,一個突然出現的怪物,與另一個他們的夢魘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