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歸原主(1 / 1)

大漠飛煙 異類三藏 7874 字 2024-03-21

天高雲低,斷雁西風。莽蕩的旱海,兩匹快馬踏著滾滾黃沙,呼嘯而過。   一匹蒙古馬,一匹伊犁馬。蒙古馬背上馱著一名魁偉的彪形大漢,身背五尺狼牙棒,腰挎蒙古腰刀,威風凜凜。馬蹄聲不絕如縷,他放聲高呼隻為壓過馬蹄:“刃獒,阿帕克和卓一死,黑山宗與白山宗怕又要鬥個你死我活。”   伊犁馬背上,蜚聲塞外的大漠飛煙急裝勁服,腰懸浸城寶刀,神采奕奕。他勒緊轡頭,聞言冷笑道:“隻怪白山宗這些年,依仗阿帕克統領葉爾羌之勢,一任橫行霸道。你可聽過“紫貂與獵人”的故事嗎?他也無非是噶爾丹的鷹犬罷了,縱使當下不死,早晚也會落得兔死狗烹。”   話音未落,沿途便見兩個戴白帽的纏回,一坐一臥橫在路邊,臥著的白帽一處已被鮮血盡染,紅的像一片楓葉。一隻手捂住額頭,嘴裡念著禱詞。坐著的則形如枯槁,麵目黧黑,衣襟半扯,肉體袒露,遍布傷痕。隻有一頭駱駝趴在那裡悠然地咀嚼,仿佛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刃獒心知,兩派的爭鬥已然打響。   二人冒著撲麵疾風,縱馬南馳,眼見夜色堪堪入深,若想朝夕之間返回部落簡直癡人說夢。兩匹馬俱是百裡挑一的良駒,可輕鬆日行百裡。但縱然如此,馬喙此際也不免咈哧咈哧盡泛白沫,幾近力竭。一番商議,二人決定在一處山巖下就地休息,給馬簡單喂些青稞穀料,合力升起篝火。   夜晚的大漠極近荒涼,冷風淒淒地吹,微涼微涼微涼的寒意,隱隱撮合著人與篝火的距離,月下這樣一簇寒燎,孤獨地將夜色照得更濃了。所幸天上的繁星足夠熱鬧,騁目望去也不那麼寂寥,銀浦流雲,月轉回星。那熱鬧令刃獒想到了京城。他十歲那年父親曾帶他入京。那裡繁榮一如今夜繁星一樣,讓和闐乃至整個準噶爾汗國黯然失色。他更忘不了京城裡,外城人望向內城八旗子弟的眼神。那是一種既羨慕又仇恨的眼神。那眼神在金錢鼠尾的拖襯下,仿佛有種力量在積蓄,愈加難以名狀。   “此等良辰,若有那曲《陽關三疊》作伴,豈不美哉。”拉克申一麵掰了塊烤饢放進嘴裡,一麵說道:“記得孩提時總有那麼幾回,會聽到你阿布(父親)吹那曲子。”   刃獒低著頭,呆呆的凝望火堆旺盛的地方,一聲不吭,他知道自己在音律方麵實在不甚了了,遑論高山流水,平沙落雁,一竅不通,更談不上緬懷。若像那白石道人或端清世子侃侃而談,亦做不到。思忖半晌,隻淡淡地回道:“他是在殺人”   “那曲子能殺人?”拉克申問。   “不能。也能。”刃獒回。   “我從未見過那曲子殺人。”拉克申篤定道。   “我見過。”刃獒回道:“漠北霜狼,刀出人頭落。陽關三疊,黯然異鄉客。”   拉克申心照不宣,朗聲道:“霜狼乃簫客,蠻蠻血浸城?。”   一時無語,拉克申扒拉著火堆,手裡的烤饢就快吃完,話鋒又轉道:“或許咱們本不該來這兒,看盡宗門臉色,整日提心吊膽,還是漠北的日子好。”   刃獒冷凝著臉,淡淡道:“漠北是回不去了,噶爾丹統領大漠,四處搶掠,你能去哪兒?中原嗎?”   拉克申搖頭道:“滿人的天下,不是我的家。”   一團火驀然在刃獒眼中生起,竟勝於眼前的篝火,擲地有聲道:“我的家在那。”   拉克申道:“可你不是也回不去了嗎。”   刃獒嘆道:“故而我們皆為異鄉人,皆是月亮要殺死的人。”   拉克申道:“你大可不看月亮。”   刃獒道:“可管不住月亮總盯著我看。”說著,舉頭望明月。   “哈哈!”拉克申像是想到了什麼,噗嗤一聲倏然笑道;“別忘了,回不去家的何止你我。那噶爾丹小兒的老巢不也被策妄阿拉布坦占了,妻兒老小都落人手裡,真真賠了夫人又折兵,豈非比你我更慘。”   刃獒道哂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那噶爾丹與策妄阿拉布坦本為叔侄,隻因策妄阿拉布坦的父親慘遭暗害,噶爾丹被眾部臨時推上汗位。如今策妄已值青壯,他仍鳩占鵲巢不還,還奪了策妄未過門的新娘,任誰也不共戴天。是以趁其從征漠北,斷了他退路。”   拉克申心直口快,嗔目道:“那是自然,噶爾丹小兒不侵占漠北,霜狼也不會……”拉克申猛地意識到自己言辭不當,驟然閉嘴,下意識看了刃獒一眼。   刃獒隻是微微低著頭,似乎憂心忡忡的回想起一些事來,當下緘默地注視著篝火,眼裡那團火焰也轉瞬熄滅。   拉克申有些悻悻然,隻好隨便岔開話題,問道:“還有酒嗎?”   刃獒舉起腰間的水袋,晃了晃,回道:“還有一些,但勸你莫要月下飲酒。”   拉克申不解道:“為何?你們中原的詩人不都喜歡月下飲酒麼?”   刃獒淡淡道:“所以李白酒後撈月,月亮殺死了他。”   拉克申悻然道:“如此看來我還是歇息吧,睡覺月亮斷不會置我於死地吧?”言畢,轉身去一邊歇息。   刃獒孑孑地坐在火堆旁取出一枚腰牌發怔,那枚腰牌乃黃銅所製,圓如玉盤,精致工巧。上麵的花紋鏤金錯彩,彩煥燦爛。中間一個丁字赫然醒目,字身左右環抱兩個走獸,風鬐雲鬣,一看腰牌主人的身份便非比一般。刃獒端著這張腰牌,不知在想些什麼。   月下,晚風淒淒地吹,吹冷了一簇嗶剝燃燒的野火堆。何人斯,靜影流沙,與影對酌。夜空是一張巨大的織網籠罩著孤蓬,而比夜空更大的則是無邊的寂寞。   一宿別過。翌日一早,天微微亮,月亮無精打采晾在一隅,等碧落露出魚肚白。二人縱馬揚鞭,繼續南騁。   前半宿刃獒輾轉反側,如何也睡不著。他不是一個任何環境下都能輕易入夢的人,他缺乏司馬師高平陵事變前的泰然。拉克申卻有,他是一個不會把心事帶進夜晚的人,萬籟俱寂,他的鼾聲卻是大漠上最驚心的雷。刃獒不知何時入寐的,隻知道再睜眼,已破曉。   一片綠洲忽然闖入眼簾,打鬥聲緊隨其後。定睛一瞧,有六七人廝鬥正酣。看身著打扮不是別人,正是白山黑山二宗。不遠處幾頭馱輜重的駱駝悠然地停在那咀嚼,對事態漠不關心。   那黑山宗有三人,武功平平,形迫勢蹙,其中一人肩挎一桿火槍,另外兩人赤手空拳,三人被白山宗幾人逼入絕境,眼見不敵。   拉克申平日便不滿白山宗驕橫跋扈,此際又恃強淩弱,其心早已按捺不住,正欲策馬馳援,刃獒忙伸手攔他,道:“不急,且看看。”   那幾個白山宗一看便係外家拳好手。為首的滿拉,使的是十路查拳,剛猛雄健,排山倒海。   查拳相傳是明代回人查密爾所創,講究拳腳並濟,虛實結合。招式以踢、打、摔、拿為主。十趟彈腿十路拳,每路拳都套著彈腿的用法,跑、走、飛、打,變化起來,十路拳可成五十多路,神鬼莫測。見他以一記“提膝雙擺掌”外連“弓步上沖拳”立將一人掀翻在地。那人狼狽爬起,灰頭土臉,連連後退招架,方躲過重拳,又挨了一人陰陽十三把。   所謂把即棍,共四十五式。棍係短棍,三尺來長。棍法蘊含太極陰陽之法,撩、蓋、劈、變化多端。那人後背先吃一記烏龍探海,小腿又吃一棍風擺荷葉,趔趔趄趄,搖搖欲墜。另有兩人,一個瘦削頎長路子像是八分拳,一個腹鼓臀圓手法更似脫手牧羊鞭。   刃獒清楚,他們承襲的是昆侖派的功夫,蓋是為躲避禍亂逃到漠西的昆侖派一支。   世人多以為昆侖派起源於西域昆侖山一帶,實則不然。其地處山東臨清(古山東),門派人自稱臨清派。創始人昆侖大師係後周世宗手下大將。相傳當年宋太祖趙匡胤黃袍加身,昆侖大師為躲避清算便歸隱於臨清龍潭寺受教武藝。又因天下武術多以拳法見常而忽視腿法,故創立昆侖派,以彈腿聞名。   崇禎帝煤山自掛東南枝那年,吳三桂領清兵入關。昆侖派積極抵抗清兵,奈何螳臂當車,敵眾我寡,最後僅五十餘人免遭厄難,避走異鄉。據說為避清廷追捕,一支逃到雲南沐王府,一支逃到西域昆侖山一帶。   眼見黑山宗行將飲恨西北,二人不由多慮,征馬蕭蕭,拍馬趕到。   刃獒身負一手暗器絕活,流星鏢鬼出電入。高手擲鏢往往淬以百毒,他卻沒有。因為對於一個馳名遠外的刀客而言,他手裡的刀才是世上最毒的武器。   他袖子一甩,嗖嗖嗖,白山派一人“啊”的一聲,手中鞭落,隻見要害處寒芒數點,幾支流星鏢一半已沒入體內,滴血未見卻立時斃命。   一夥人隻顧以命搏殺,毫無覺察到有外人來襲。正納悶是誰路見不平,便看見一桿黑漆漆帶刺的巨物直取麵門。使八分拳的下意識抱頭格擋,但畢竟血肉凡胎,若說一級疼痛是蚊子叮咬,十二級疼痛是孕婦分娩,那麼十三級疼痛則是孕婦分娩時恰好被蚊子叮咬,然後叮咬處又狠狠挨了一記狼牙棒。這廝隻覺雙臂引發的劇痛仿佛天崩地裂一般,裂骨之聲響徹全身。他看到一閃而過的鐵釘上還嵌著自己幾兩碎肉,餘光掃過手臂,骨頭赫然在目。碧血如鑿泉井,汩汩淙淙,盡洗垢魂。拉克申振臂揮棒,見此人已門戶大開,兜頭一棒,當地巨響,這人飛出數丈,五官瞬間七扭八歪,血肉模糊不成人形,血液隨著拋物線拋灑在空,又傾瀉在地,印成幾株梅花枝杈,人已經斷氣了。   白山宗僅餘兩人,一麵與黑山宗斡旋,一麵時刻提防他們。見狀,黑山宗三人猝然起勢,拳腳並施,打得對方竟有些狼狽。   刃獒雙腳聚力,蹬開馬鐙,魚躍而起,瞬間掠至陰陽十三把跟前。那陰陽十三把駭然一驚,慌忙提棍作守。刃獒目光如炬,鷹爪功勁氣催動,掌中帶風,勁力十足,叩住敵人陽穀陽溪二穴,反手發力,短棍由手中立刻滑落。那人心想不妙,俯身欲撿,將將碰到時,刃獒忽然左腳蹬地,右腳聚力送胯,重重一腿直驅麵門。陰陽十三把隻覺乾坤驟黯,眼冒金星,頭一仰三兩顆牙崩將而出,步履蹣跚,踉蹌著往後退,跟著半拉腦袋緊接一記高鞭腿,又吐出幾顆帶血的牙,這回是星光燦爛,一睡不起。   眼見形勢岌岌可危,那滿拉不再戀戰,迅如怒獅以一敵眾,且戰且退。那幾人就數他武功最精,十路查拳爐火純青,雖左右搖閃,性命暫且無憂,可終究雙拳難敵四手,已作強弩之末。   鬥到酣處,刃獒瞅準時機,身移步換一閃閃至他的弱側,鷹爪功再發,分別攻向懸樞、至陽、陶道三處穴位。滿拉則施以“打散手”禦敵,這是查拳中的上乘功法,要求“寧可勇進?挨打,不能退步躲招”。   刃獒遊刃有餘借力打力,忽地脛骨一記低掃,滿拉外側半月板吃痛,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刃獒乘勝追擊,化爪為指直取咽喉。滿拉大駭,立即以掌作防。誰知刃獒前手佯攻,後手蓄力待發,反肘抓向大開的肋部。“呃”的一聲滿拉挨個結結實實。其餘幾人見他大勢已去,齊刃而來。又幾招拆下來,滿拉便被五花大綁,粽子一樣捆在地上。   刃獒見他腰間懸著一個煙咀子,門宦教徒素以忌煙,隻有大會門宦以煙為好,是以斷定此人為大會門宦之眾。據傳大會門宦的創始人出身西寧,自稱太爺,身上經常帶著一個狀似煙咀子的銅咀子,教徒以此為根據而吸煙。刃獒心想那後麵輜重裡保不齊藏著些上好的煙葉,不如且留他性命一問。是以叫幾人將其捆了再說。   黑山宗三個纏回由危轉安,喜不自勝,畢恭畢敬走到刃獒身邊揖禮道:“熱合賣特(謝謝),中原的朋友。我叫阿卜杜拉。”指著一人道:“他叫艾拜杜拉”又指著一人道:“他叫艾乃吐拉”   刃獒瞠目結舌望斷三拉,心裡一時莫名,遷至漠西之地這麼久,記人名反倒是令他最痛苦的事情,超過三個字的名字往往就記不住了。   阿卜杜拉一雙黝黑粗糙的手就像被二流石匠刓鑿而成的,邋遢的胡須若不是沙漠絕無寸草,真以為是信手薅來沾上的。隻聽阿卜杜拉道:“我們本是過路的商隊,打算來蔭下納涼,剛剛坐下,白山宗的勺子便來奪我們輜重。”   拉克申扛著狼牙棒,哈哈笑道:“好說好說,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思……見……親……不對。”拉克申對漢文化不甚了了,此際正值大悅,不由謅了兩句文詞,但肚子裡的墨水還沒昨夜酣睡流的口水多,忸怩著糾結最後一字:“殺……乾……愛?”   刃獒心領神會,假以辭色笑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腳踏貴地眼望生人,城墻高萬丈全靠朋友幫。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有什麼貴重煙葉子雲雲,兄弟我多不嫌多少不嫌少。”刃獒原以為那輜重是歸白山宗的,不料恰恰相反,但也本著能順就順的原則,不要白不要。   黑山宗三人聽的雲裡霧裡,猜他大概齊盼些騰格細軟。於是阿卜杜拉連忙回身一路疾走到駱駝旁翻輜重。這些駱駝兀自站在原地悠閑的咀嚼著,或許在它們眼裡,這些人如此大動乾戈無非為了爭奪配偶權。   但見阿卜杜拉左翻右掏,突然之間一對短刀就被取了出來。那對短刀大約一尺有三,刀鞘看起來十分普遍,與江湖上那些刀客的刀鞘並無二致。但當阿卜杜拉拔刀出鞘的那一刻,刀身通體黯然,似青似黛,懂刀的人一眼便知,那是對百煉鋼所製的寶刀。相傳東吳孫權有三把寶刀,其中一把就叫“百煉”。   很顯然阿卜杜拉也了解它的價值,但對於他這樣功力平平的人而言,此刀留在身邊隻會招致江湖人的覬覦,殺身之禍在所難免。不妨做個順水人情,以助談資。   “請收下它,我的朋友”阿卜杜拉將短刀遞於刃獒手裡:“美人配英雄,英雄配寶刀。我注意到你腰間也佩著一把寶刀。但寶刀嘛,對你這樣的英雄而言,總歸是韓信用兵多多益善。”   刃獒隻是怔怔地定在那裡捧著刀,幾度思忖都化作眼中打量它,又不像打量它。   阿卜杜拉道:“所以,再會,我的朋友。離別總是為了相見,希望我們總有見麵的時候,願真主保佑”   “你聽。”刃獒冷冷說道。   阿卜杜拉問道:“聽什麼?”   “你看。”刃獒又冷冷說道。   阿卜杜拉疑惑不解,忙問:“看什麼?”   阿卜杜拉這才注意到艾拜杜拉和艾乃吐拉臉上都露出驚恐之情,他們張大嘴巴,眼睛都要凸出來了。   再看被五花大綁的那個白山宗人,也是麵色鐵青不住蹬腳,一再想要掙脫。   阿卜杜拉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因為他聽到鮮血從靜脈簇射出來的聲音,他看到那聲音的源頭竟來自自己的喉嚨。他看到鮮血就像一支碩大柔軟的捕鳥網,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將自己的靈魂一點一點從傷口裡扯出,就像母親分娩時,他被人一點一點從子宮裡拖出來一樣。   “為……什……麼?”他幾乎用盡氣力對刃獒擠出三個字,但喉嚨破開的洞實在太長太大,聲音更像是從傷口發出的。   刃獒手裡的雙刀就像從未拔出來過,隻有兀自淌著腥血的手指,坐實了殺人嫌疑。   “因為此刀……名曰蠻蠻,原本便是我的”   阿卜杜拉至死也聽不到這句話了,因為他已經死了。   艾拜杜拉和艾乃吐拉此刻麵色慘白,連火槍什麼時候掉到地上,艾乃吐拉也記不得了。他隻覺得臉上一熱,一股血腥味撲鼻,艾拜杜拉的半截舌頭便貼著他高挺的鼻梁劃過,那是頭部受到狼牙棒沖擊,牙齒咬到舌頭飛出來的半截。他看到艾拜杜拉就像被鑿開的羊頭,噴出腥穢的汁液,死狀慘烈的倒在自己麵前,胃裡止不住翻滾,骨髓裡都透著寒意。   艾乃吐拉不顧一切,倉皇逃竄。刃獒淡定自若撿起地上的火槍,那是一把連珠火銃,形如琵琶,花紋精雕細琢,槍膛修長似竹篙。   刃獒不緊不慢將黑火藥填入槍膛,並塞入一撮黃紙,抽出通條使勁戳了戳,然後放入一顆彈丸,又塞入黃紙,防止彈丸滑落。再拿通條搗實,將火藥放入藥池。   一番操作一氣嗬成,但見艾乃吐拉已越發跑遠,即將消失在地平線。刃獒輕車熟路地舉槍瞄準,屏息凝神,十指一抖扣動扳機,“??”一聲巨響,槍膛裡冒出滾滾濃煙,艾乃吐拉旋即倒下。   “此槍也是我的。”刃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