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當然會睡覺,但也輕易不會白日睡覺。 就算白日睡覺,也不會成群睡覺。 眾人心覺不妙,立刻便追隨閻柔,疾馳迫近。 近在數百步外時,立時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喉腔中,讓眾人如鯁在喉。 翻上高坡,隻見坡下一地牲畜的屍體,密密麻麻,交疊伏地足有二百頭之多! 有些母畜的腹下還夾著未出世的幼崽,胎死腹中,慘無人道! 田君嬌見一地屍體,也不由地蹙起黛眉,她雖見過不少屍體,可是如此慘絕人寰的手段,讓她唏噓不已。 閻柔再一細看,讓他目眥欲裂的是,除了牲畜屍體,竟然還散落著數十具自己渠下部民的屍體! 這些人都是隨必徹徹驅趕牲畜而來的,如今卻被人當成牲畜般獵殺,死屍伏地。 就在人畜死屍之間,大約百騎,正如清掃戰場般,搜繳著死去部民的物資。 這些人一色氈帽貂裘,強弓硬矢,精銳無比。 他們見坡上閻柔等人立馬注視,立刻翻身上馬,刀出鞘,箭上弦,嚴陣以待。 “頭兒,宰了這幫畜生!”老實本分的段紮,情急下也爆發出殊死一搏的勇氣。 部眾皆是怒發沖冠,幾乎要按捺不住滔天恨意,要拍馬下去廝殺一並去。 不料方才還目眥欲裂的閻柔,此刻卻抬手止住躁動的部眾。 “渠帥!!”部眾們義憤填膺。 “都給老子沉住氣。”閻柔語氣平和,卻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爾等若想報仇,就聽我的。” 馬躍沉聲附和,“你們還信不過頭兒?!” 馬躍做事沉穩,知道閻柔有自己的盤算。 部眾們一向遵服閻柔,因為他們相信自己的頭兒,從不會讓他們失望,於是紛紛沉住脾氣。 對方為首一男子,錦帽貂裘,身份不凡。 那人被親衛簇擁著,小心翼翼到百步外,“爾是哪方部落的?” 閻柔單騎上前,“步六孤氏,閣下又是何人?” 那男子聞言,細一琢磨便道:“東鮮卑部,大野氏少主,大野熊!” 閻柔斜目瞟了一眼滿地屍體,佯作費解,“閣下這是?” 大野熊一指,反問道:“這些人是步六孤的部民?” 他此話一出,不少親衛早已暗自鞍下藏弓,蓄勢待發。 “當然不是。”閻柔策馬來到幾具屍體前,兀自哂笑,“倒有幾個熟麵孔,應該是宇文部之人。沒成想宇文部四麵樹敵,竟得罪了東鮮卑大野部,真是死有餘辜。” 步六孤部是中鮮卑部落之一,位於火兒慎西北,與宇文部乃是世仇。 閻柔故意佯作步六孤部,則是想打消大野熊的疑心。 大野熊雖是東鮮卑部落,不過也知道步六孤部與宇文部的世仇。 果不其然,大野熊揮了揮手,身旁的親衛這才將弓收起。 “他們也非得罪了大野部,而是吾奉命追擊仇家至此丟了蹤跡,這些人礙事便全宰了。”大野熊生得俊朗,卻是蛇蠍心腸,無端屠戮卻風輕雲淡。 “該殺,該殺。”閻柔皮笑肉不笑,撥馬回身道:“宇文部與我部乃世仇,我此行前來也是為了爭搶這片草原,沒成想被閣下搶了先。” 大野熊哈哈大笑,擺擺手道:“人我雖殺了,可這片草原離大野部太遠,牲畜屍體帶不走,食之無味,權當替步六孤部做了嫁衣。” 閻柔與之相視一笑,抱拳道:“那卻之不恭了。” 大野熊大笑,“既如此,便告辭了。” 他一聲令下,百騎列陣,緊隨其後疾馳離去。 閻柔凝視著大野熊等人背影消失在原野上,眼神中不知何時已布滿滔天殺意! 他撥馬馳回,勒馬而止於眾人前,部眾們早已是滿腹狐疑,憤恨卻又得不到發泄。 包通天試探道:“頭兒,這是...談和了?” 他話剛出口,自知失言,見眾人盯著他便又低下頭顱。 “回部中般救兵?”馬躍沉穩,做事力求萬無一失。 閻柔卻否道:“一來一回近三百裡,來不及。” 搬救兵是不現實的,草原曠野多變,極易迷失方向。 就算挖個坑作記號,在茫茫原野上便成了滄海一粟,無濟於事,更何況他們除了殺人的刀箭,什麼也未曾攜帶。 “渠帥,您發話。”莫風心思活絡,“無論如何,咱們這五十幾個兄弟都赴湯蹈火,生死與共!” 莫風平日吊兒郎當,但是大難臨頭時,卻展現出不凡的一麵,這也是閻柔欣賞之處。 “你們想復仇,我便帶你們殺個痛快。”閻柔指著大野熊離開的方向,“半個時辰後,跟著蹄印追去。” 眾人定睛一看,見到大野熊離去的原野之上,出現了大量且特殊的蹄印。 大野熊所率的是本部精銳,清一色打了蹄鐵,突兀的出現在原野上極好辨認! 莫風恍然大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渠帥是想....” 閻柔點頭,“東鮮卑部據此非一日之程,他們今夜趕不回大野部!” “渠帥高明!” 他方才不讓部中騷動,全因人馬隻有對方半數,且大野部皆是騎射老辣的精銳。 若真正麵沖突起來,己方大概率是勝不了的。 而大野熊起初輕易屠殺部民隻因他們手無寸鐵,隻有驅趕牛羊的鞭策。 他麵對閻柔全副武裝的兵馬,也不知其虛實,不敢輕舉妄動,匆匆離去。 “渠帥若追蹤,得趁早些。”包通天抬頭凝望天空,喃喃道:“今夜恐怕有雨水,若是沖洗掉蹄印.....” 他說的話眾人都深信不疑,包通天之所以叫做通天,就是因為他善於觀察氣候天色。 草原晴雨無常,白日往往還是晴空萬裡時,夜晚便有傾盆大雨,而包通天總能先人一步,提前防範於未然,從未失算。 弟兄們一合計,敲定主意。 “帶你去宰人,可敢同行?”閻柔淡然道。 “好。”田君嬌爽快答應,麵不改色。 田君嬌心兒怦怦直跳,尾隨殺人這在往日嬌生慣養的她想也不敢想。 但士族多年來的教養,卻讓她泰山崩於前而兀自鎮定。 而閻柔則想的是,日後要與田家合作,除了誠信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實力! 若是今日吃了大虧咽下去,以田君嬌的聰慧,如何看待自己宇文部的實力,又如何放心派遣商隊出塞,與宇文部通商?! 今日這場子,是必須要血債血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