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民伏屍數十具,卻隻有半個時辰。 部眾們三步並作兩步,急忙掩埋同渠的遺體。 莫風麵色凝重,一改往日玩世不恭之態,在幾具伏屍之下尋到了必徹徹。 必徹徹瘦弱,像是羚羊一般,麵龐浸滿鮮血,兩撇山羊胡也染成了血胡。 “通天,替我搭把手。”莫風頭一次沒有打趣包通天。 必徹徹是個老頑童,對莫風極好,亦師亦父,兩人的奸猾性子如同父子一般。 如今必徹徹遭了毒手,莫風情緒自然低沉。 “哎喲。” 兩人正打算將必徹徹抬出,卻聽到本已“死去”的必徹徹,忽然開口! 屍體不會說話,會說話的就不是屍體! 包通天“哇呀”一聲,驚的一屁股倒坐於地。 莫風卻大喜,趕忙將血染的必徹徹扶起,大聲招呼著旁人。 閻柔等人急忙上前,發現必徹徹氣喘籲籲,雙腿直打著哆嗦,卻端的是個大活人! “那群畜生。”必徹徹三角眼中透露著恨意,心有餘悸。 閻柔皺眉,“必老,可還好?” 必徹徹嘴唇乾裂,嗓子嘶啞,莫風忙取下腰間水袋,喂他喝了口水。 他抿了一口,緩過了神,才道出前因後果。 今日部民們本照例驅趕牲畜,放牧吃草,接生幼崽。 隻是忽然原野上出現一批人馬,這批人馬約莫二十餘騎,人數不多,卻狼狽至極。 這批人口乾舌燥,見必徹徹在此放牧,直奔而來,求要了幾袋馬奶。 必徹徹看他們風塵仆仆,應是遠道跋涉,隨手就給了些吃喝。 但那些人並不停歇,簡單補給後,道了謝便離開了。 不過一炷香後,原野東邊竟然又出現了百騎! 這百騎來勢洶洶,天墜般馬踏到必徹徹跟前。 他們舉止傲慢,殺氣騰騰,大聲呼喝逼問。 必徹徹心頭恍然,心道這百騎必是追殺那批狼狽者而來。 雙方仇恨他不願摻合,便隨口敷衍過去。 大野熊領著兵馬搜尋半晌無果,暴怒而歸,對著必徹徹等人便圍而射之,把他們當作畜牲般屠宰殆盡。 隻因此地是必徹徹放牧的牧場,牛羊馬匹來回踐踏,方圓數十裡都被踩了個遍。 那夥人的蹄印混雜在其中,早已不知所蹤,大野熊跟丟了人,自然暴怒回來殺人泄憤! 必徹徹等人驅趕牛羊,隻有鞭策,手無寸鐵,眨眼間便死傷殆盡。 他見逃生無門,便躲在人畜屍體之下,佯死得脫。 直到閻柔等人前來,他也不敢輕舉妄動,直到莫風兩人將他抬出,這才疼的呻吟暴露。 包通天撓撓頭,嘟囔道:“既是佯死,為何不早些出聲,無端嚇俺。” “你懂個甚,若是他們謹慎返回,又當如何?”必徹徹恨鐵不成鋼,咳嗽幾聲,“端的要多等片刻,待其走遠,小老兒才敢相認。” 必徹徹謹慎狡猾,早就從縫隙中看到閻柔人馬不夠,擔心大野熊去而復返,所以一直憋著佯死。 “隻怕再晚就埋了。”包通天心直口快,嘀咕一句。 莫風使了個眼色,包通天自覺失言,忙不迭退到一旁。 閻柔見羚羊必徹徹無事,心頭都鬆了一口氣。 不幸中的萬幸,必徹徹這個擅養牲畜的老頑童還安然無恙。 部眾們動作極快,半個時辰不到便處理了部民屍體。 閻柔一騎當先,領著部眾順著蹄印一路追逐! 原野此起彼伏,忽而連成一片,忽而豁然開朗,廣博壯闊。 天邊紅霞落日,給黛綠的遠山染上幾縷淡紅。 閻柔等人一人雙馬,人歇馬不歇,馬力充沛。 一路上為了避免追逐過近,被大野熊察覺,馬躍便派上了用場。 每疾馳一陣子,馬躍便會伏地,貼耳靜聽,判斷大野熊的遠近。 馬躍耳力過人,數裡外的雉雞跳都不在話下,大野熊百騎浩蕩,實在是大材小用! “頭兒,快落雨了!”包通天呼喚道。 他話音剛落,閻柔便察覺到鼻尖一涼,豆大的雨珠已落下。 “莫管,繼續追!”閻柔頭也不回道。 “若是他們今夜並不歇息,晝夜疾馳。”莫風帶著必徹徹縱馬狂奔,顧慮大喊道:“這天色一暗大雨滂沱,咱們就得跟丟了!!” 閻柔哈哈大笑道:“你們且寬心,他們走不遠!!” “為何?!”眾人都是疑惑。 “大野熊不惜馬力,窮盡全力追到宇文部,早已人馬俱疲。”閻柔胸有成竹,仿佛手握乾坤般,“此刻就算他們人扛得住,馬兒也要活活累死。咱們一人雙馬,還怕追不上他們?!” 眾人恍然,他們隻顧著如何殺人報仇,卻忽略了這一茬。 對方已是強弩之末,隻要追上,他們絕無生機! 閻柔目光堅定,餘光中卻忽見一道倩影策馬身側,正是田君嬌。 田君嬌雖看似柔弱,可是馳馬的技藝卻一點不差,想來幽州士族毗鄰邊塞,騎馬是最基本的技能。 她縱馬一路,不言不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吃不喝,不吵不鬧,隻是緊緊跟隨閻柔。 閻柔雖知道她外柔內剛,但是能堅持如斯,實在出人意料。 “還吃得消嗎?”閻柔問道。 田君嬌輕輕頷首,“大事要緊,這不算什麼。” 閻柔聞言,不禁對這出身不凡的女子刮目相看,知輕重緩急,明是非之理,從善如流之姿,不愧為士族之人。 前方一望無際,雨卻越下越大,天色也逐漸變暗,他們即將被吞沒在黑幕之中。 “頭兒,你看!!” 就在眾人沉悶狂奔之際,翻上一道山坡時,忽然有人低聲輕呼。 閻柔凝望而去,隻見遠處是一亂石坡地,坡地傾斜,山石裸露在外,形成了一座頗大的內陷石洞! 石洞旁,百餘匹馬兒被圈在一側,洞中火光跳躍閃爍,映透而出。 洞外有十人駐守,應是守夜之人,閻柔認得他們貂裘,正是避雨的大野部之人! “頭兒,一鼓作氣沖下去?!”部眾紛紛請戰。 “不急。”閻柔沉思片刻,依舊搖頭道:“先讓兄弟們且飽餐一頓,吃飽了好乾事。” 兄弟們都有默契,沒有怨言,誰都明白自己頭兒的用意。 閻柔所做的一切,都是要降低自身的傷亡,以最小的代價全殲對方。 逞匹夫之勇或許很颯,但代價卻是自己弟兄們的性命,他不願,更不能。 閻柔等人用皮革裹住弓矢,綴藏在馬腹之下,以避雨水。 他們小心翼翼的尋了處避雨地,取出乾糧便大口嚼咽起來,靜待夜深殺人時!